第三十五章斷頭死屍
混亂的人海當中,唯有一騎雪白的戰馬逆流而去。
馬上高坐著一女子,隻見那少女眉眼如霜,嘴唇櫻紅,略微蒼白的臉上卻有一抹焦急之色。
那黑發藍眸的少女輕叱一聲,猛然揮動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擊在馬屁股上。
隻聽“唰”的一聲,那馬的屁股蛋上驟然多了一條一尺來長的淡紅色血痕。
飛馳的馬兒哀鳴一聲,頓時更快了幾分。
密密麻麻的人流都在往城東湧去,卻唯獨這一人一騎,逆著他們反方向破浪而去。
戰馬飛馳中,隱約可以聽到一兩聲嬰兒的哭泣。
越往西走,城中越是破敗不堪,隨處可見滿地的血痕,殘破的木板,衝天的煙塵遮住了星月,頓時使這淒慘的景象更加荒涼了幾分。
馬上的那人到了這裏猛然一拉韁繩,胯下的駿馬頓時人立而起,長嘶一聲。
剛才聽的那聲爆炸就覺得不對,如今淒慘的狀況就在眼前,看她能不能接受了。
前幾天還好好的盤山城,怎麽轉瞬就成了這般模樣?
“娘――“
正在她萬般感慨之際,忽然聽到了一個稚嫩的童聲。
那聲音裏悲涼之意溢於言表,其中還夾雜了點點哭腔。
蕭天雨扭過頭來,循聲望去。
隻見偌大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旁邊的“錦衣紡“早已倒塌,裏麵依稀可見點點的火星。
淩江西路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昔日的繁華,如今皆變成了滿地的屍體,血水上漂浮著匕首,短刀,破碎的粗布衣衫,斷裂的胳膊,刻著藍刀徽標的木盾牌,甚至還有些更私密的內衣,散亂的內褲……
那發聲的孩童站在血紅的河溝邊,用瘦弱肮髒的小手去推一個倒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卻衣不蔽體,目光渙散地倒在距他六尺遠的路中央。
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可那稚嫩懵懂,剛剛出生的小男孩哪懂得什麽是生離死別,他以為自己的母親隻是睡著了。
“娘,你醒醒……”
不滿三歲的孩童仍不死心的去推那倒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時的屍體。
人死不能複生,這樣的徒勞又有什麽用呢?
可若讓這一個半大的孩子去承擔什麽叫生死無常,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呢?
在這紛亂飛的人世間,一個人的性命又算的了什麽?
蕭天雨看的自己一陣心酸,眼淚險些掉下來。
於是她隻好別過視線,強硬的讓自己不要往那個方向瞅。
好好的淩江西路都成這樣了,那和這西路緊挨著的蕭王府……
她想到這裏,自己的心頓時咯噔一下,仿佛被刀絞碎了一般。
蕭天雨急忙下馬,向那蕭王府跑去。
剛剛那聲宛如晴天霹靂般的爆炸聲所造成的煙霧滿天,遮天蔽日的情況,其大概方位是盤山城西,但主場絕對不是這淩江西路!
蕭天雨如是想著,飛奔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所過之處,帶起一連串的殘影,簡直是飛馳電掣。
蕭王府本來就離這淩江西路不遠,更何況她這一路的狂奔,幾乎是轉瞬便到。
如果說在此之前,無論是看到城西方滿天的煙火塵霧,還是看到血流成河,一片狼藉的淩江西路,她的心裏始終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希望。
可當這一切塵埃落定,血刻的景象通通都擺在她麵前時,有那麽一瞬間,蕭天雨直接想雙眼一閉,很徹底的暈過去。
可是她必須大睜著眼,這血腥而又殘忍的一幕,是她所必須麵對的!
那怕她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女!
曾經多麽輝煌宏偉的蕭王府,如今一夕之間全族俱滅,這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恐怕都會當成一個天下的笑話!
什麽?滅門?
蕭王府有數不過來的兵甲武器,蕭氏鐵騎在五洲更是有著赫赫威名,要說這蕭家能在彈指之間被滅全族,那這世上恐怕就沒有什麽是銅牆鐵壁,無懈可擊的東西了。
樹大招風,蕭家靠著當初與戰氏皇族的歃血之盟得以屹立烈淵乃至五洲三百年不倒,但再偉岸的參天大樹,也終有其大廈傾覆的一天。
帝王將相,富貴名門,即處於廟堂之上,玩弄權術。那生死,在這暗流湧動的朝堂之上,又算得了什麽?
蕭王府方圓十裏內全部化為焦土,到了近前,才發現這裏已經淪為一片火海。
這火估計是一天前點的了,到了現在,就剩下一點斷斷續續的小火苗了。
府門前的牌匾已經掉了一大半,剩下的已經被火給燒成了烏有。
光禿禿的牌匾掛在那裏,顯得格外詭異。
兩尊坐落在府門前的琉璃麒麟獸已經全部碎了,稀稀落落的瓦片散落在四周,人們踩上去“咯吱”,“咯吱”響個不停。
蕭天雨隻是略微在門外駐足一會,便大踏步進了這破敗不堪的蕭王府。
一味的傷心悲憤已經不起作用了,既然已經落到了這步境地,整理一下損失,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門外已經殘破成了那個樣子,府內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實木房子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給燒成了一堆零落的黑木板,瓦片齊齊震裂,橫梁倒塌,那府內主房直接倒了大半,隻剩下一些堅固的骨架子,零星的杵在那裏。
烏鴉齊齊高飛,連耗子都不肯在這個昔日京城第一府安家落戶,可真是諷刺。
六千多具屍體四仰八叉,下餃子似的倒在府內各個角落。
有的是被戰刀捅死,有的是被射死,還有的是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活活燒死……
他們肢體分離,血肉模糊,一層接一層的搭了上去,足足堆成了一座九尺來高的小山。
蕭天雨默默的走過去,臉上沒有半分異常的色彩,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直到剛才。
她的瞳孔猛然一縮,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她望著那南巷房的方向,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了幾分,神色變換,先是不解,震驚,然後是一股滔天的怒火和無法抑製的仇恨。
那南巷房早已倒塌傾覆,隻剩下一麵被火燒的漆黑發亮的石牆。
那石牆上掛著一個人,腦袋不知道被誰砍了,卻見那人胸口上插著一柄長竿的大刀,大刀上沾滿了血跡,直接從那人的前胸穿入,命門穿出,將他胸口極其殘忍的刨出一個窟窿。
大刀入石三分,將那具無頭屍體狠狠地釘在了這麵石牆上。
蕭天雨一步一頓的走上台階,來到那具屍體身前,待看清他胸前那巨大的窟窿,身體一軟,險些大頭朝下栽了過去。
過了良久,才聽她嗚咽道“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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