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冷月漣漪
就在她往周圍看去的時候,突有一聲飄然響起,好似那荒野孤魂,其中夾雜著無盡的哀怨。
“……向東……向……“
那聲音低微,若有似無,卻又綿延悠長,聽來有餘音繞梁之感。
“你是誰?“
蕭天雨大聲喊道,她一邊喊著,一邊向四下望去。
可惜四下裏一片寂靜,半點聲音也無,依稀間,略微有風從身後刮過。
清風徐徐,將她淡粉色的裙擺吹的微微飄蕩,好似一葉風雨中飄搖不定,隨時會傾覆的小舟。
蕭天雨瞳孔微縮,卻並不轉身,隻是淡淡的說道,“閣下是誰,為何不肯以真身相見。難道是有什麽不可說的秘密嗎?“
“怕?“
蕭天雨話音剛落,那消失了許久的聲音便在一次響起,那語氣聽來倒像黃河決堤,竟帶了幾分難言的憤怒。
“怕?當日若非厲淵那鼠輩暗害於我,那今日的三界,恐怕就不是他說的算了的!一千年了,白雲蒼狗,鬥轉星移,隻要本座的元神歸位,神力覺醒,屆時那人人都讚不絕口的天界至尊,在本座眼裏,又算個什麽東西?“
這一番話說得極其狂妄,雖然蕭天雨不知道厲淵是誰,但是聽她這口氣,她也能判斷出這是一個怎樣狂妄桀驁的女子了。
蕭天雨不由得有些感慨,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夠狂妄的了,但誰曾想,這世上居然還有比她更囂張的人。
如果天是老大,那這位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女子肯定就是當仁不讓的老二。
然而那聲音語氣稍緩,轉而低低一歎,又繞回最開始的那個圈了。
恍惚中,隻聽她喃喃道,“往東,往東……”
蕭天雨低頭略微思考了一下,這聲音雖然十分猖狂,但為何每次到了“往東”這兩個字眼的時候都會夾紮著幾分懇求與無奈?
這夢境,她之前好像也來過一兩回。
但為何自己每次心神不寧之時,神識都會被拉扯拖拽到這裏?
這白茫茫的世界究竟是哪?而那個多次攪擾她夢境的女子又是誰?
許許多多的疑問在心底糾結,不斷翻轉,糾纏,最後交織在一起,結成了一團解不開的死結。
她當時就被這些密壓壓的問題給搞得大腦一陣眩暈,隻覺得眼前發黑,意識一沉,漸漸的暈了過去。
以至於她剛才想問的問題還沒有問出口,便被自己這不爭氣的身子給擊垮了。
就這樣半夢半醒的沉沉倒在夢裏,周圍是一片湛藍的海水,自己躺在一葉小扁舟上,隨著潺潺的水流靜靜飄蕩。
頭頂繁星璀璨,月光如洗,灑在這條藍汪汪的江水裏,如同一條細長柔和的白練。
蕭天雨閉著眼睛,任憑星光倒轉,柔和的月光鋪撒在自己臉上,就是悠哉悠哉的躺在那裏,紋絲不動,好像死了似的。
確實,死了也挺好的,總比在這汙濁的人世間苟且偷生要好得多。
能這樣隨著濤濤江水一路東行,也沒什麽不好的。
但令她十分憎惡的是,在自己這麽瀟灑悠然的時刻,居然還有那些十分令人厭煩的前來找茬,打攪她的美夢。
真是活的不耐煩了,蕭天雨如是想著,也緩緩睜開那沉重的眼皮。
這眼皮上好似壓了千斤頂一樣,她越是努力的向看看周圍的風景,這不爭氣的身體就越是和她較勁,就是不讓她好受。
雙方僵持了許久,最後蕭天雨被逼無奈,隻得咬破自己舌尖,喚醒幾分神智,然後再勉勉強強的將那如同墜了一百兩黃金的眼皮掀了起來。
這過程,也是十分痛苦的。
窄小的房間裏,擺著一張破爛不堪,幾欲傾倒的爛木頭桌子,這小方桌旁邊有著一個不大的炭火盆,裏麵裝滿了黑炭,熱騰騰的氣息便是從那裏撲麵而來。
蕭天雨費力的睜開眼後,看到的便是這一番光景。
哦,對了,頭頂上還有一片稀裏嘩啦的爛稻草在眼前搖來晃去。
以至於她都以為這些髒兮兮的稻草根子就要朝自己麵門轟然砸來了。
她一邊心驚膽戰的望著,一邊想要活動一下身子,起身看看這屋子裏的光景。
但是自己伸了伸手指,動了動胳膊,一時間感到無比的酸疼,往常十分靈巧的身子在這一刻就是不靈了,任她如何折騰,就是起不來。
這樣挺了半個鍾頭,蕭天雨略微別過腦袋,看了看自己蒼白的指尖,心底頓時生出一股酸澀之感。
就算自己這個夢做的十分長,半天不醒,那也不過十幾個鍾頭,而這麽長時間過去了,自己的身子怎會如此孱弱,連起個床都如此費勁,這是廢了嗎?
她在鋪滿稻草的硬床上折騰了一會,最後不得不妥協,發現自己確實起不來,渾身上下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更不用談坐起來了。
她微微一蹙眉,以現在的身體狀況,自己根本起不了床,但若是叫別人過來幫忙扶自己一把,她麵子上也過不去。
一時間,陷入了兩難。
她於是就這麽和眼前的爛稻草大眼瞪小眼,默默無言起來。
蕭天雨趴在這張寬大的硬床上,深藍色的眸子盯著那天花板,一時間微微有些出神。
夏侯燚,他還好吧?
這個念頭一升起,頓時好似一望無際的黑色田野瘋狂的長出嫩綠的青草,根本遏製不住。
想起他臨走時說的話,還有他那一襲紅衣,決然的背影,瘦弱的身子頓時沒來由的打了一陣寒顫。
自己,該不會真的傷了她的心吧?
當時自己是傻了嗎?為什麽不大踏步的追上去?
戰天痕背叛了自己,夏侯燚也離自己而去,如此下去,她還能剩下什麽?
想著想著,她眼框裏多了幾抹淚光,也許,自己心裏是有他的,隻不過在這十幾年的光陰裏,始終掩映在那重重宮門之下,不願吐露心聲罷了!
既然如此,為何當初還要惹他生氣,為何看他憤而出走,自己也不攔一下?
而從夏侯燚與她相識以來,這位眉眼堅剛的男子一直都是和顏悅色,自帶無限風情的陪伴在她身邊。
而他突然離自己而去,是不是也說明他心灰意冷了?
正如此想著,牆角處的內屋門突然開了。
隻聽“吱呀”一聲,火紅的裙擺頓時在她的視線盡頭處微微蕩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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