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拼盡了全力
夏梓修看著空掉的手心,只見杜芮一臉緊張。
「……確定嗎?」施容又問了一遍,「大人怕是不行了。」
杜芮咽了咽口水,「颯爾……阿容,孩子是無辜的!一定要留!我和梓修現在過來!」
她將手機重新遞到夏梓修手上,只見夏梓修的神色依舊複雜,杜芮抿著唇……
良久,夏梓修重新對施容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早產,颯爾的力氣不夠,出血太多,而且胎位也有問題,孩子生不生的出來……我也不知道。」
「只保大人呢?」
「她一直叫著,要把孩子生下來……」施容的聲音很淺淡,還帶著一些敬佩,似是對這個堅強孕婦的一種尊重。
「我知道了。」夏梓修掛掉電話,他拉過杜芮急急忙忙穿衣服的手,「你為什麼要去?」
「梓修……颯爾她……她……」杜芮說不出來自己現在的心情,很焦急,她總覺得應該要去。
「她是死是活,孩子留,或者不留,和你都沒有關係,你給我好好躺著。」夏梓修聲音聽起來有些僵硬。
「梓修,你就讓我去吧……她……她有話對我說。」杜芮懇求著他,她直覺颯爾一定會有話想和她說,按照施容說的情況,說不定孩子都生不下來,颯爾就死了,赤門裡,颯爾只和她說過話……
「你別忘了,你自己也懷有身孕,大晚上的,沒必要為了一個……」
「梓修!」杜芮掙開他的手,「我要去!」
「……」夏梓修看著她堅持的神情,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你堅持要去,是因為颯爾,還是別人?」
「……」
「路槿桓?」夏梓修知道這種猜測顯得他很愚蠢,但路槿桓對杜芮來說,也是特別的,這點,毋庸置疑。
杜芮深吸一口氣,她上前吻了吻他的臉頰,「梓修,到車上,我把我知道的,關於路槿桓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你。或許你就會懂,為什麼我堅持想見颯爾,為什麼一定要留這個孩子。」
夏梓修閉了閉眼,好像他總是拒絕不了她的堅持……
寶馬在空曠的大路上開著。
「路槿桓的母親是義大利的一個妓女,出生於貧苦家庭,為生活所迫。她外貌美麗,驚艷,入這行開始,就成為所有人覬覦的對象,初ye那晚,是路槿桓的父親買下的她,寒嶺的前老大。他為她贖了身,甜言蜜語沒有盡頭,他說愛上了她,他母親是個天真的女人,她以為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神,她將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他。他們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日子。但是一切都在她生下路槿桓之後改變了。」
杜芮靜靜的說著,她其實沒有想過要把路槿桓的事情和夏梓修分享,她想,路槿桓無論如何,也不想得到自己對手的同情吧……
但路槿桓於她來說,很複雜,她見過他許多不為人知的一面,她對他的看法,對他的態度,和別人不一樣。
他犯過很多錯,做了很多惡事,對她和夏梓修也一樣,可是人就是這樣,尤其是女人,容易同情心泛濫。
夏梓修一邊開著車,一邊聽著,杜芮和他說過,關於那本日記本的事,但是關於路槿桓的事情,她只帶過隻言片語,不曾像今天這般,說的詳細。
「生下路槿桓之後,這個男人並沒有多愛這個孩子,但他依舊對女人很好,寵溺,疼惜,甜蜜……女人都很幼稚,很受用這種好。男人來到義大利,是為了拓展自己的事業,有一次,他遇到了麻煩,女人很擔心,便開口問了。結果第二天,事情,解決了,女人出賣了自己的身體,讓男人在事業上前進。她覺得自己很臟,但是男人卻沒有嫌棄她,說會一直愛她,然而愛她的方式,卻是讓她一次又一次的躺在別的男人身下。女人忍住了,看著男人的勢力,權力越來越大,她是滿足的。她知道自己對他是有用的……」
夏梓修抿著唇,「愚蠢的女人。」
杜芮點頭,「我也覺得很愚蠢。可是在愛情面前,誰不愚蠢呢?」
「……」
「再後來,你猜如何了?」
「男人在義大利的事情都辦完了,走了,丟下了女人和孩子,說不定還扔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承諾。」
杜芮點頭,「對,那個禽獸就是這樣做的。他說了會回來。但是沒有,女人將孩子養大,用的還是妓.女的身份。」
「……」
「路槿桓很小就很懂事,女人一直對他說,你父親會回來。他嘴上應著,但心下卻絲毫不信,他睿智,靈敏,聰明,成熟。五歲就已經知道偷搶坑蒙拐騙,他知道,他多往母親的存錢罐里扔一些錢,母親就可以少出去一晚上。」
夏梓修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有些泛青,聽著杜芮款款道來,他心下竟莫名的煩躁。
「雖然日子過得很坎坷,過得很狼狽,但他母親對他很好,愛他,疼他,每次有人找上門,指責他是個小偷,是個父不詳的私生子,她母親就算被人扇耳光也會維護他。這種生活一直維持到他九歲那年,她母親患上了癌症后變了,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救她,於是,一個九歲半的男孩,手裡攥著偷來的錢,偷渡到了中國,他要找那個男人。他運氣不錯,在他餓的快死的時候,看到穿著名貴,左擁右抱的親生父親。」
九歲半的孩子,偷渡來到中國,膽子大,本事大,最重要的是這可怕的決心。
「夠了。」夏梓修打斷她,他不想再聽下去,杜芮如此了解另外一個男人的過去,這一事實,讓他並不愉快。
杜芮伸手握著他的手,「梓修……你和他是對手,你應該了解他的。」
「我想我會用其他方式了解,不想從你嘴裡聽到。」夏梓修直白的說道,話里難掩不滿。
然而,杜芮沒有停下來。
「他的親生父親並沒有理睬他,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一個髒兮兮,自稱是自己兒子的人,這個黑道老大,怎麼可能真的放在眼裡。但是路槿桓和別的同齡人不一樣啊,那雙眸子,一舉一動,精明,睿智,尖銳。這一點被他父親看上了眼,他被帶進了寒嶺。他懇求男人去救救他母親,男人說可以,只要他肯留在寒嶺,替他做事。他立刻會派人去救她母親,醫好了,還會讓他們一家人團圓。」
「路槿桓有很多的兄弟姐妹,有很多的姨娘,那時候,他才知道,他父親有的女人,真的是數也數不過來,他的孩子,更是看也看不過來。對於那些兄弟姐妹,他只在日記本上留了一句話:有朝一日,一定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或許那些兄弟姐妹虐待他了吧……」杜芮猜測著,而後繼續道,「後來,他接受了近三個月的殘酷訓練,最後,邁進十歲的那一天,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告訴他,今天是他的生日,好像是希望得到些什麼,結果他的父親給了他一份生日禮物,讓他參加一項任務,那項任務就是殺掉颯爾全家。他們帶回的戰利品就是颯爾。他父親很慷慨的把颯爾送給了他。」
「路槿桓並不覺得殺人有什麼,如果殺了這些人就能讓這個沒有人性的男人救回母親,他無所謂,一個也是殺,十個也是,一百一千都是一樣的。梓修……他在寒嶺一呆就是五年,這五年,他經歷了很多,但是他都一筆帶過,寫的最多的是,聽說母親的身體好了,聽說現在住在一個莊園里,聽說有很多的僕人,聽說吃的喝的都是高級貨。這五年,那個男人一直用他母親作為籌碼,讓他殺人,讓他涉險。支撐著他的唯一信念就是和母親團圓,可是男人的一再推辭,讓他產生了懷疑,十五歲那年,他從寒嶺逃走,回到義大利。」
夏梓修開著車子,速度飛快,確實,這些已經足夠引起杜芮的同情……甚至更多。
「回到義大利,沒有莊園,沒有僕人,有的還是他們那間破舊不堪的貧民屋,屋子早就塌的不成樣,門被人鎖上了,他推開早就被腐蝕的木門,梓修,你知道那裡面是什麼嗎?」
「一堆白骨。」夏梓修冷冷道。
杜芮點頭,一時間心痛不已,當初看他的日記,實在是無聊到了極點,她明白他的痛楚,明白,那是怎樣的一個場景。
踏進屋子,見到的竟然是自己母親的白骨。
死了,都沒有人收屍……
這種悲哀,這種衝擊……
「他要報仇。他很聰明,也很沉得住氣,他回去過寒嶺一次,什麼都沒幹,只帶了颯爾出來,然後一晃就是八年,他再次回國,將所有人都殺光了。他坐上寒嶺的位置,成了惡魔。」
「他寫日記的習慣是跟隨她母親,他在她母親的日記本里看到的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支離破碎的愛,還看到的是,一份委屈的怨,埋怨,還有就是女人的下賤。」
「這些年陪在他身邊的人,只有颯爾。梓修,颯爾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她看著他,「路槿桓的過去很可憐,可是他的現在很可悲,颯爾一定有話想對他說,一定有,他想要毀掉a市,能讓他改變想法的人,只有颯爾,只有颯爾的孩子。」
「如果他有這個能耐,就讓他毀好了!」
「梓修,他做得出。」杜芮說道,「我知道,赤門沒有必要管a市這些無辜市民的生死,可是你也看到了,之前,他一炸就是一個酒店,死了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這座城,是我們的開始不是嗎?即便以後不留在這裡,這裡也充斥著我們豐富的回憶,梓修……」
「你說這麼多,應該不會是想讓我也同情他吧?」夏梓修靜靜問道,暗夜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寒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有的悲慘,有的安逸,這些奠定了他們今後走的路,但是如果因為過去,而禁錮了自己的未來,是愚蠢的。
「不是讓你同情他,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他的孩子。他如果知道自己有個孩子,一定不會這麼極端。」杜芮說道。
「不可能。」夏梓修直接回道,「路槿桓的過去是很可憐,但是他生性殘忍,這一點沒有變,孩子生了下來,我也只會送孤兒院。他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個孩子。」
這是夏梓修最大的讓步,他其實根本沒打算讓這個孩子出生,但是又不想在杜芮面前,表現的太殘忍。
她現在懷孕,對這些事情很敏感,他不會刺激她,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送孤兒院。
他不可能讓這個孩子牽住杜芮。
光是想想,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杜芮抿著唇,其實她也知道讓孩子留在赤門的可能性並不大,可是至少得讓路槿桓知道——
「你不要再說了,芮兒……」
「……」杜芮咽了咽口水,見他神情並不好。
他道,「你今天為他說了這麼多,我希望只是你的同情。」
「你懷疑我?」
夏梓修看著前面空曠的馬路,「你對他了解的太多了。」
了解的越多,對一個人的感情就會越複雜。
杜芮抿著唇,見他神情過於嚴肅,一時間也不高興了,她「哼」了一聲,「你以為是我想知道嗎?我要是沒有看他的日記本,我怎麼會知道?」
正是因為那本日記本,讓她對路槿桓這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該恨,還是該同情……
夏梓修生死不明的時候,她只想殺了他,但是現在他們都好好的,她的心情也發生了變化……
不忍心……去恨那樣一個人。
她想挽回些什麼,儘管知道自己沒有立場,也沒有力量。
所以,她幾乎是在代替路槿桓,想要抓住颯爾些什麼……
有點多管閑事,但她就是不能漠視。
夏梓修伸手摟過她的小肩膀,「是我想多了,放心,颯爾會把孩子生下來。」
杜芮點頭。
到了城堡,近一個半鐘頭的車程,杜芮小手一直緊緊攥著,踏進城堡的大門,她聽到手術室的方向傳來女人的尖叫聲。
杜芮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這間手術室的器具還算是齊全,施容穿著手術衣,戴著手術手套,手上都是血。
颯爾的臉色蒼白,她的唇都被她咬出了血,在這蒼白的臉上,顯得更加刺目。
「換上衣服再進來!」施容嚴肅的說道。
「大嫂,跟我過來。」小蝶拿了一套乾淨的消毒衣遞給杜芮,走到小房間,讓杜芮穿上。
再次走出來,颯爾只是粗喘著氣,臉色越發蒼白,「怎麼了,阿容。」
杜芮焦急不已。
施容走到颯爾身邊,「還有力氣么?」
颯爾搖了搖頭。
施容閉了閉眼。
「順產不行的話,就破腹產不行嗎?」杜芮不解的看著施容。
「她對麻醉過敏,會直接死的。」施容解釋道。
「那現在怎麼辦?」杜芮看著施容。
「只能再等等,等她緩點力氣出來。」
杜芮的手陡然被一隻手心滿是汗水的手攥住,雖說是攥住,卻並沒有什麼力氣,她看向颯爾,她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她。
「颯爾……」
「生剖吧……」她咬著牙說道。
生剖……
杜芮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蒼白的一張臉,汗水浸透她的頭髮,她看上去消瘦很多,是他們害的她,是她害的她。
施容聞言,也很震驚,生剖,不打麻醉,也會死人的……
「我好沒用……」颯爾的眼睛紅紅的,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和汗水混在一起。
杜芮抿著唇,她拿過面紗擦著她的臉,「颯爾,你很了不起,孩子會生下來,我們加油!」
「杜芮……」颯爾看著她,神情里全是感激,「剖吧,我不怕疼……這點疼,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她這輩子,什麼疼沒嘗過,難道還怕這手術刀割開皮膚的疼?
「更何況,能保這孩子平安,我什麼都不怕。」
杜芮閉上眼睛。
「如果確定了,我就動手了。」施容說道。
杜芮搖了搖頭,「一定還有其他方法,一定還有的……颯爾,你想想看孩子,你不想看孩子長大了么?一定有力氣的,颯爾!我們再使點勁兒,好不好?」
颯爾搖頭,她已經儘力了,她沒有力氣……
「總之,再拖下去,孩子和大人,一個也保不了。」施容果決的說道。
杜芮緊緊閉上眼睛,這太殘忍了……
「不然……不然我們不要孩子了……」
「不!」颯爾搖著頭,「我要他,我要他……」
杜芮也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對上颯爾痛苦的神情,她的心被緊緊揪著。
施容瞄了眼杜芮,還有杜芮微隆的腹部,「梓修來了么?」
「老大在客廳。」風小蝶說道。
「讓他進來把杜芮拖出去。」施容果決道。
「我不要!我要陪著颯爾!」杜芮看向施容。
施容冷眼看向風小蝶,「還不去,不然你拖?」
風小蝶忙應了聲,奔了出去。
梓看只杜到。她也是孕婦,看著颯爾生產,並不合適,「你還有什麼話就趕緊對颯爾說。」
這句話讓杜芮頓時心提了個緊。
「颯爾,加油,加油……」杜芮除了說這句話外,她不知道說什麼。
颯爾看著杜芮焦急的神情,一時間竟走了神,想著,這女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的生死和她有何干係啊,她何必著急成這樣,回過神來,還是杜芮緊皺的眉頭,還有濕潤了的眼眶。
她輕笑,而後點頭。
杜芮被夏梓修帶了出去,無力的靠在沙發上。
「這種場面,你確定,你來對了?」夏梓修問道。
杜芮不知道,她只覺得很害怕,緊緊環著自己的腹部,生產是這麼可怕的事情嗎?
夏梓修知道她在想什麼,「怕了是不是?」
杜芮沉默不語,她靠在夏梓修懷裡,緊緊抱著他,良久才道,「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
夏梓修順著她的頭髮,他知道她嚇壞了。
閉了閉眼,他的態度該強硬點的。
但是,md,這女人態度比他更強硬……
夏梓修忍不住在心裡謾罵出口,罵他自己亦或是罵她。
颯爾痛苦的叫聲從手術室里傳出來,手術室的隔音效果已經是頂尖的了,但杜芮還是能聽到,也不知道是真的聽到,還是想象中聽到。
四十分鐘后,手術室門被打開,杜芮這才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一時間感動不已,施容對杜芮道,「你進來。」
杜芮忙點頭,而後走了進去。
手術室里充斥著血的味道。
施容面色冷靜,「是個女孩。大人不行了,她有話和你說。」
「怎麼會?」
「原本就不可能保得住大人,如果不生剖,孩子也會窒息而死。」這些,施容在生產過程中和颯爾說,於施容而言,這個孩子並不是一定要保住的。
生下來或是沒生下來,於赤門,沒有關係。
杜芮吞了吞口水,她走到面色又慘白許多的颯爾面前,看著她,「颯爾……你好棒。」
「你……你在嘲……嘲笑我吧……」颯爾苦笑,唇上沒有半點血色,她沒有痛死過去,是一種奇迹。
「杜,杜芮……」
「恩?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杜芮握著她的手,冰冰涼……
颯爾點頭,「孩,孩子……我,我看過了……你看過沒……」
「還沒來得及,等會就去看。」杜芮心下覺得好笑,她好像真的在扮演路槿桓的角色,只是眼睛早就濕潤不已。
「杜芮,見到他……幫,幫我給他帶句話……」颯爾說道。
杜芮看到她的眼淚順著眼角就像一條細流般,不曾停歇的往下流。
「你說。」
「你告訴他……我也想陪他,陪他走下去……可,可是我只……只是個普……普通女人……我不夠……堅強,不夠……夠勇敢……我沒有勇氣,我害怕……」
杜芮搖頭,「你很堅強,你很勇敢,看,這孩子,是你拚死生下來的,你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女人!」
颯爾哭著笑出來,此刻的笑容在杜芮眼中,很燦爛。
「你告訴他……我其實……其實知道他是被逼的……我知道他也很……很痛苦……」颯爾說著,「我其實……其實很愛他,他給了我一切……」
殘忍的,悲傷的,絕望的,希望的,心悸的,美妙的……
「颯爾只有他……」她道。
杜芮點頭,死命的點頭,「我會告訴他,一定一定!」
「孩子……孩子誰養都可以……求你給她個好的父母……平凡的父母……」
「好,我答應你!」杜芮點頭。
「還有……杜芮……我好嫉妒你……」颯爾說道,「好嫉妒你……」
「你這女人,你嫉妒我幹嘛?」杜芮擦掉眼淚,無語的問道。
颯爾苦笑不語,此刻的她猶如一張白紙,上面沒有任何顏色,乾淨,純潔。
如果她有杜芮一半的勇氣,決心,她一定能和他走下去……
「反正就是嫉妒……」颯爾咧開嘴角,竟耍起了賴皮,儘管蒼白的讓人髮指。
杜芮笑出聲,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
「你不要怕……」颯爾看著她,眼神越來越渙散,越來越無光,聲音越來越輕。
杜芮緊張不已的看著她,心慢慢下沉。
「你很善良,很溫暖……你是個好人……和我不一樣,我做了很多很多錯事……這是報應……」颯爾說著,「等到你生孩子的時候,一定會很順利……所以……你不……不要怕……」
杜芮頓時淚如決堤。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不要怕的人是你,颯爾,路可能很黑,但一路走好。」杜芮微微笑著,兩行眼淚滑落,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哭的這麼凶,但是這哭聲里是對颯爾的哀悼。
颯爾早就沒了心跳,只剩旁邊的心電圖拖長不停的「嘀」聲。
一直靠在門口的夏梓修,走了進來,將杜芮抱起。
杜芮環住他的肩膀,埋進他的脖子,「你聽到了沒有?」
夏梓修點頭,「聽到了。」
杜芮嘟著嘴,溫熱的嘴唇上面是眼淚和鼻涕,全都蹭在他皮膚上。
夏梓修抱著她上樓,替她放熱水,不管怎樣,颯爾在她面前死去,對她這個孕婦來說,怎麼想都是不好的。
杜芮泡在水裡,夏梓修看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輕輕撫著,「我會把你照顧的很好,你想難產都不行。」
杜芮看著他,「颯爾她……」
「阿容會處理,我會找人安排,好好安葬,這樣可安心了,夫人?」
杜芮點頭,擦掉眼淚。
夏梓修拿過毛巾,輕輕擦過她花掉的臉頰,「你還真的是水做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能哭成這樣。」
「梓修,我只是心痛。」杜芮說道,「想著她的一生,真覺得難過。」
「到了最後,遇到你,她應該感到高興。」夏梓修冷淡道,「因為如果是我,這孩子不會生下來。」
杜芮低頭,她是女人,他是男人,看待事物本質是有偏差的。
夏梓修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坐在浴缸邊緣,她靠在他腿上,光.裸的手臂抱著他的大腿。
「我洗澡,你一定要在旁邊看著么?」
「你這姿勢也不像是想要我走啊。」夏梓修順著她的頭髮,說道。
杜芮閉上眼睛,她不害怕,她比颯爾來的幸運多了。
「那孩子……」
「打住。」夏梓修伸手捂著她的小嘴,「好好的泡個澡,然後乖乖的給我去睡覺,剩下的我會處理,你插手也沒有用。」
杜芮沒再說什麼,他應該不會對那孩子做什麼吧……
夏梓修深吸一口氣,他是個正常男人,自己的女人也懷了孕,見到颯爾難產,他心下也是怕的。
低頭輕吻她的發頂,探了探水溫,見有些涼了,便在浴缸旁眾多複雜的開關里尋了一個按了一下。
良久,杜芮舒服的嘆了口氣。
杜芮泡完澡,他又把她擦乾,抱到床上,替她掩好被子。
親了親她的臉頰,剛想直起身,便被杜芮拉住,「梓修,你有當奶爸的潛質。」
她的意思是,夏梓修很會照顧人。
「謝謝誇獎。」他又吻了吻她,他能這麼照顧她,也是因為他只有她一個,要是他如古代君王般後宮三千,他哪裡照顧的過來。
當然,這一個就夠了。
「芮兒,我先給你個警告,要是待會我上來,見你還沒睡著,我可不管颯爾是不是剛死,也不管你的心情,你肯定一整晚都不用睡了。」
「色.胚。」
「……」
杜芮緊閉上眼睛。
夏梓修看了看她,還有力氣開玩笑……
他走出去,帶上門。
杜芮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因為疲憊睡著了。
「我聲明,我養不活這孩子。」施容見他下來,就立刻說道,「你要是能養活,你自個兒養。」
夏梓修輕笑,「我又沒打算推到你身上,你擔心什麼?」
施容白了他一眼,「本來就難產,孩子生不出來也正常。」
她不是那麼好心的人,颯爾和路槿桓的孩子,她怎麼可能留?但是,她不得不說,杜芮的眼淚,讓她動容了。
讓她覺得這個孩子,活下來,是對的。
「你別看我,我也不會養孩子。」司馬空紅雙手環胸,見到夏梓修的神情,立刻說道。
「我和空紅自己會生,不需要。」雲諾也趕緊湊上一腳。
「生什麼生!」司馬空紅手肘往後一搗,直直的攻向雲諾的腹部,「你那麼多女人,隨便哪個都能生,別勾搭我,給我滾遠點。」
夏梓修揚眉,看向雲諾。
雲諾尷尬不已,「誤會啊……」13acv。
「你和別的女人脫光了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叫個不停,還誤會?那裡窗子開著,麻煩您自個兒跳。」司馬空紅一點面子也不給雲諾留,冷言嘲諷完便起身,徑自往樓上走去。
雲諾對上夏梓修和施容,「我真的冤枉。」
「反正,你一天不放棄你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是別想讓大紅回心轉意。」施容端起茶杯,輕輕晃著。
夏梓修聳了聳肩,雲諾花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之間的事情,還是他們自己搞定。
「老大,你這什麼意思?」
雲諾學著他的樣子聳了聳肩。
「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就這麼困難?」夏梓修好笑的看著他,問道。
雲諾眸子沉下。
「總之你自個兒想想吧。」
雲諾嘆了口氣,起身,「算了,我還是去睡覺。」
「孩子呢?我去看看。」
施容起身,帶他走進手術旁的小房間,裡面育嬰設備很齊全。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
「上周吧,我有預感颯爾會在這裡生下孩子。」施容淡淡道。
「你永遠都是萬事俱備。」
夏梓修看著保溫箱里小小的那一隻。
「現在想想,她也很可憐,剛出生,母親就死了。」施容說道,「連名字都還沒取。」
「我雖然能接生孩子,但我也沒有時間一天到晚照顧這孩子,你決定如何?要送回義大利孤兒院嗎?」
軟軟的一隻,粉紛嫩嫩的,夏梓修頭偏了偏,有點嫌棄的說道,「阿容,孩子出生之後,都是這麼皺巴巴的么?」
「她是早產兒,皺的厲害些。等張開了應該不會這麼丑。」
「為什麼?說不定就是這麼丑呢。」夏梓修隨口說道。
「路槿桓本身就長得不醜。」施容揚眉,「她母親也不醜。你想她怎麼丑?」
「送回義大利吧。」夏梓修淡淡道。
「但是她得在保溫箱里待上一周,我看看情況再決定。」
「恩。」夏梓修點頭。
「杜芮呢?她也同意么?」
「她不同意也得同意。」夏梓修靜默道,「她可以同情心泛濫,但是無力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
「你是不是擔心杜芮對路槿桓有什麼……」施容道出他心裡的芥蒂。
夏梓修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她,「早點睡吧。」
施容應了聲,但是她哪能去睡,夏梓修走後,她靠在一邊的沙發上,她還得看著這孩子……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看了眼簡訊。
她揚了揚眉,而後撥了回去。
「你是不是無聊到頭上長草了?」施容冷言嘲諷。
「沒什麼,我只是想說,你有個兄弟受傷了,在我這呢。」
「誰?」
「井謙。」
「既然在你那,說明死不了,你看著就好了。」施容掛掉電話,嘆了口氣,雙手環胸,悠悠哉哉的走到雲諾門口,一腳踹開雲諾的房間。
雲諾嚇了一跳。
「大小姐,你瘋了?」
「阿謙受傷了,在喬煜那,你去看看。」
雲諾皺眉,而後拿起一邊的外套,重新套上,「知道了。」
施容一個人靠在陽台上,看著窗外的月光,她,是不是在a市呆的時間太長了?突然間,她很想回家,見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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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芮很早就醒了,她睡得並不是很安穩,看了看時間,夏梓修醒的比她還早,他端了杯牛奶走了進來。
「正好,喝了再睡。」
杜芮眨了眨眼睛,「我不想睡了。我想去看看小寶寶。」
夏梓修嘆了口氣,「小寶寶沒事。」
「我想看看嘛!」杜芮起來穿上鞋子,「還有颯爾她的遺體……」
「一大早就送走了。」夏梓修說道。
杜芮眸子微黯,不過只是一瞬間,她拉著夏梓修的手臂,「你看過了沒啊?」
「看過了,很醜。」夏梓修徑自說道,而後瞄了眼杜芮的肚子,「我期盼的在這。」
杜芮咧嘴笑。
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杜芮就被深深迷住了,她看上去這麼小這麼小,這麼軟,真如夏梓修所說,皮膚皺巴巴的……
眼睛都還沒有睜開,她的頭動了動。
「動了。」
「被你吵醒了。」
杜芮神情溫柔的都快滴出水來,她屏住呼吸,深怕呼吸的重了一點,就把小東西給吹沒了……
「梓修……」她輕聲念他的名字。
「她不叫梓修。」夏梓修冷淡的提醒道。
「修修。」
「杜芮……」夏梓修對她徹底無語了。
「我們的孩子,也會這麼健康吧?」她依舊是看著這個孩子,輕聲問道。
「你不是廢話?我夏梓修的孩子還能比他路槿桓的差?」夏梓修不滿道。
她轉過身,看著他,「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為什麼你來取名字?」
「颯爾沒給她取,說讓我來取……」杜芮委屈道。
「你不許取。」夏梓修竟蠻橫起來,「會有人給她取名字。」
杜芮狠狠白了她一眼,「不然你取!」
夏梓修摟過她的肩膀,「我已經決定了,過個幾天,會把她送到義大利,赤門名下的孤兒院。」
杜芮眉頭微皺……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孤兒院……
不是個好地方吧……
「你反對也沒有用。」夏梓修認真的說道。
杜芮抿著唇,只好順從,「聽你的。」
夏梓修應了聲。
「不然,她和我一起過去吧?反正我和媽咪過幾天也要過去嘛!」
「你們目的地不同,別折騰了。」夏梓修敲了下她的腦門,「你想順便把孩子也接過去照顧是吧?」
杜芮瞥了他一眼,有必要這樣揭穿她么……
「媽咪肯定很喜歡她。」杜芮乾乾說道。
夏梓修摟著她的肩膀,把戀戀不捨的她拖出育嬰室。
杜芮深吸一口氣,「我答應颯爾會好好照顧她的。」
「她是說讓你給她找個普通家庭,我們這是普通家庭么?」夏梓修白了她一眼。
杜芮想想也是。
不再就這個問題和他糾結。
「那……路槿桓那呢……」
「讓他知道,又能如何?你以為他會為了個孩子,放棄他的狼子野心?」夏梓修嗤之以鼻。
杜芮抿唇。
或許不會,但……或許會呢?!
颯爾死了,留下了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取名的女嬰。
日子一天天過去,杜芮和杜母正在家裡整理東西。
「梓修說,不用帶這麼多東西,那裡都準備好了。」杜芮說道。
杜母坐在沙發上,「芮兒,其實我現在在想,或許我應該留在a市。」
ps:剩下的十一點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