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武當山夜話（下）

  小顰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她父親作為強盜頭目被正法的事實對她的教訓太深刻了。她現在認為人活在社會中，除了生存，一是要做善事，二是要遵守官家法度。此時，她突然想到了兩個既現實又尖銳的問題，想請教定簡靈。


  小顰溫柔地對定簡靈說：“靈哥哥，夜深了，你困倦嗎？”


  定簡靈說：“我一點也不覺得困倦。”


  小顰說：“我想問靈哥哥兩個現實的問題。”


  定簡靈說：“你講吧，我聽著。”


  小顰說：“我們江湖中的正派人，行走江湖，除暴安良，做了許多官家應該做的事，然而，我們的行為不一定能夠得到官家的支持，況且有些事情是否曲直很難分辨。我的第一個問題是，行走江湖之人會不會成為官家罪犯？”


  定簡靈說：“有些江湖敗類肯定會成為官家罪犯的。比如阿陀迦葉，他作惡多端，與社會為敵，與官家為敵，企圖複國複仇，發動戰爭。他是不可能得到官家支持的。他現在是秦國的要犯。”


  小顰說：“江湖中的壞人成為官家罪犯，這個符合常理。我想知道江湖中的好人，比如你，是否會被誤解，也成為官家的‘罪犯’？”


  定簡靈說：“我們江湖正派除暴安良，為社會穩定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但是，在行俠仗義過程中難免觸及官家某些人的利益，因此盡管我們做了許多好事，也未必會得到官家的支持，也許會成為官家的‘罪犯’。”


  小顰說：“既然如此，我們豈不是好人沒有好報了嗎？”


  定簡靈說：“我們行俠仗義之人圖的是江湖正義，憑的是自己良心，不圖官家的回報，因此，官家的認可對於我們來說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小顰說：“可是，如果在行俠仗義過程中被官家誤解，或者觸犯了官家的法度，官家認為我們是‘罪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求官家支持，但是官家要追究我們的責任，找我們的麻煩，這該怎麽辦呢？”


  定簡靈說：“這是不可避免的，有時候可能會被冤枉，成為官家認為的‘罪犯’。”


  小顰說：“如果我們被冤枉，成了官家的‘罪犯’，官家動用捕盜、軍隊抓我們，追殺我們。這樣，行俠仗義豈不是沒有了好結果？如果我們成了官家所謂的‘罪犯’，這和我父親做強盜成為官家罪犯的結果，難道有什麽區別嗎？”


  定簡靈說：“顰妹妹，你說的事實確實存在。成王敗寇，人世間的道理哪裏能說的清楚呢？因此，行俠仗義的江湖中人最主要的是靠自己的良心和正義感作事。”


  小顰說：“靈哥哥，你遇到過被官家冤枉的事情嗎？”


  定簡靈說：“應該說有。我十二歲那年，就是剛認識驚鴻神仙和苦根師兄那年。我和苦根師兄、媽媽在秦國的吉星客棧遇到了追殺我們的阿陀迦葉、必糾和一些江湖仇家。他們本來與我、我媽媽無關，但是，因為驚鴻師傅、苦根師兄救了我，就和我、我媽媽有關了。他們為了達到刺殺驚鴻師傅和苦根師兄的目的，不惜利用我媽媽汙蔑驚鴻師傅和苦根師兄，甚至挾持我和我媽媽逼苦根師兄就範。”


  小顰說：“這個我理解，他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定簡靈說：“你說的對。他們追殺我們，苦根師兄武功高強在吉星客棧和他們展開了戰鬥。後來，在杯溪大俠暗中相助下，在杜回將軍趕到製止下，追殺我們的行為被暫時製止了。然而，吉星鎮的官家卻有意追究我們損壞客棧的責任，幸好有杜回將軍從中幫忙，苦根師兄給了官家許多錢，才讓我們避免了麻煩。”


  小顰說：“這就是我想與靈哥哥探討的第二個問題。當你們楙山人行俠仗義與官家相衝突的時候，該怎麽辦？”


  定簡靈說：“以前，驚鴻師傅和苦根師兄行俠仗義，殺了壞人之後就隱藏起來，誰也找不到。這樣，一來避免了仇家報仇，二來避免了官家找麻煩。這是以前楙山人解決與官家相衝突時的辦法。自從那次吉星客棧大戰之後，情況有所改變。”


  小顰問：“怎麽個改變法？”


  定簡靈說：“楙山人有了虛靜令。”


  小顰說：“顰妹妹知道虛靜令，但是，不知道其詳細情況，靈哥哥能否告訴我虛靜令的詳細情況？”


  於是，定簡靈就給小顰講述了驚鴻得到虛靜令的前後經過。


  小顰聽了，說：“我聽明白了，虛靜令的初衷是為了避免楙山人在行俠仗義過程中各國司法程序帶來的麻煩，但是，顰妹妹認為，周天子給熊鷙老將軍頒發了虛靜令以後，楙山人的行為從性質上發生了根本變化。”


  定簡靈聽了感覺很意外，說：“顰妹妹，我從來沒有多想，認為我們還是我們。我認為虛靜令給我們楙山人行俠仗義提供了方便，我們的責任更大了。”


  小顰說：“我認為楙山人沒有虛靜令以前的所作所為，純屬江湖行俠仗義之舉，遇到與官家衝突時隻有隱藏、躲避，但是，楙山人有了虛靜令之後，楙山人的行為不再純屬江湖行俠仗義之舉，也無需躲避官家，因為，楙山人的領頭人熊鷙老將軍是周天子侍衛，他執虛靜令代表周天子在各國行事。”


  定簡靈聽了，驚訝地說：“顰妹妹，你能說出這樣的話，讓靈哥哥感到非常吃驚，你說的有些道理，可是我們楙山人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們認為，我們還是我們，隻是責任更重大了。”


  小顰說：“從本質上講，你們楙山人還是楙山人，你們現在想怎麽做還和從前一樣，你們有你們的追求。你們是世外之人，是行俠仗義，拯救生靈，尊王攘夷的江湖俠客，你們也是隱居深山的修仙之人。然而，你們行為的性質的確發生了根本變化。”


  定簡靈說：“我們不拿周天子的俸祿，我們不要各國君上的賞賜，我們自食其力。我們超凡脫俗，我們心底無私。我們追求俠客精神，自我修行。我們隻是為了避免與官家不必要的衝突才請求擁有虛靜令的。擁有了虛靜令，我們在行俠仗義過程中更加理直氣壯，確實避免了不少來自官家的司法麻煩。”


  小顰說：“靈哥哥，你的這些豪言壯語，說的都是事實。虛靜令回答了我剛才提出的第二個問題。”


  定簡靈說：“虛靜令在世人眼裏，那是一塊周天子的侍衛令牌，代表了周天子的威儀，代表了周天子賦予的權力。但是，虛靜令在我們楙山人的眼裏，沒有權力，隻有責任。每當我們楙山人出示虛靜令的時候，我們總是說虛靜令代表了周天子的威儀，代表了行俠仗義，拯救生靈。這裏麵有尊王的含義，也有主持江湖正義的含義。”


  小顰說：“事實上，虛靜令給你們楙山人行俠仗義、拯救生靈的行為合法化了。”


  定簡靈說：“顰妹妹說的是。當初我們楙山人求虛靜令的時候隻是為了避免官家司法程序帶來的麻煩，現在看來作用遠大於此。”


  小顰說：“虛靜令現在天下百姓共知，威震江湖，成了正義的化身。百姓含冤，百姓有難處，甚至像杜回這樣的秦國巡查將軍有困難，都找虛靜令幫忙，從這個意義上講，虛靜令的作用遠遠大於當初求虛靜令時為了避免各國司法程序的作用。”


  定簡靈說：“也許當初周天子打算將虛靜令賜給熊鷙老將軍的時候，也沒有想到虛靜令會有這麽大的作用。我認為，這虛靜令還會被賦予更多、更大的作用。”


  小顰說：“靈哥哥，你認為虛靜令還會被賦予什麽作用呢？”


  定簡靈說：“我隻是一種預感，覺得虛靜令並不是人間凡物，更不是世俗人眼中的權力象征，它應該還有世俗人看不到、理解不了的神奇作用。”


  小顰說：“靈哥哥，能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作用嗎？”


  定簡靈說：“不能，至少現在不能。其實究竟是什麽我現在也不知道，我隻是有此預感。”


  小顰說：“是否又涉及到天機？”


  定簡靈說：“很有可能。”


  小顰聽了不再追問，她知道天機是不可泄露的。


  夜已經很深了，他們不再說話，相擁在一起憧憬著朦朧的未來，最終困倦得進入了夢鄉。


  在夢中，定簡靈想起了太甲神仙曾經給他說過的話：“我是虎鹿獸的師傅，遊曆於天地之間。今天碰巧在這裏遇見了虛靜令的第二代傳人定簡靈……這些都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啊！”


  定簡靈正想著，突然發現自己身處武當山的金頂。他的頭頂繁星滿天，星星近得伸手可摘。他的腳下是武當山的最高處，他淩駕於群山之上。他的四周蒼茫一片，仿佛身處茫茫大海之中。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定簡靈，我是太甲真人，是你的師祖。你替師傅、師兄平了黑塗、白仇、韋占和斧奔的仇，做的很好。為了褒獎你的行為，師祖賜給你一陣清風。”


  定簡靈聽了，環顧四周不見人影，連忙朝天拜道：“弟子定簡靈多謝師祖！”


  定簡靈話音剛落，一陣清風徐來。他盡情舒展四肢，做深呼吸，沐浴在清風之中。清風過後，定簡靈心曠神怡，渾身充滿活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勁。太甲真人第二次提升了定簡靈的體質，加上美月仙子給定簡靈提升的一次體質，定簡靈到目前為止神仙共給他提升了三次體質。


  定簡靈心情激動，仰望滿天星鬥，長嘯一聲……


  定簡靈的一聲長嘯驚醒了懷中的小顰。小顰睜開驚恐的眼睛，發現天已經大亮，她被定簡靈緊緊抱在懷中。定簡靈此時麵朝屋頂，張著嘴作呐喊狀。


  小顰輕輕搖醒了定簡靈，說：“靈哥哥，你做夢了嗎？夢中驚呼嚇死顰妹妹了。”


  定簡靈夢眼惺忪，一邊回顧夢中情景，一邊向小顰說著道歉的話放開了小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