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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局中局

  天政帝和太子雀隱樓名下一處隱蔽的宅邸暫時安頓下來。

  沈故淵借了一匹馬,喬裝去沈府附近查看情況。

  還沒到正門,黑壓壓的人腦袋格外顯眼。

  大白天,一層又一層訓練有素的士兵把沈府圍得水泄不通。

  瞧見邊上的帳篷,沈故淵嘴角一抽,這些人是在他走後便在府門外安營紮寨了嗎?

  忽然,隊伍分開一條道,似乎在給某個大人物讓路。

  此起彼伏請安聲,富麗堂皇的馬車,極為氣派的儀仗隊。

  沈故淵一皺眉。

  點地一躍而起,淡然飛身上樹,收斂鼻息,未待他細想,一道熟悉清冽壓抑的男音響起。

  「還未攻下!?」

  「不是屬下無能,確實是沈故淵太狡猾!」

  天行者惶恐跪地請安后,憤憤不平解釋道。

  「還在裝?」

  白雲司毫無預兆地冷嗤一聲,周身氣壓極低,精緻過分的眉目儘是不怒自威。

  天行者斂去眼中異樣,扯出一抹淺顯浮於表面的苦笑,拱手作揖,「主上你這麼想,屬下也沒有辦法。」

  話里話外,儘是無辜純良的意思。

  白雲司狹長眼眸一眯,笑出了聲,「好呀,那你解釋一下英國府最近發生的事。」

  樹上偷聽的沈故淵臉色怪異,思忖著蕭平關中藥難道還和天行者有關。

  不過話又說回來,天行者本就有背叛白雲司的意向,若又踏了英國府這趟渾水不足為奇。

  可這背後的目的……

  他心下提防又多了幾分。

  跪得腿腳發麻的天行者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語氣中透露著無奈,「屬下也不可能見死不救啊,這英國公好歹為陛下宏圖霸業曾添磚加瓦,咱們不能兔死狗烹。」

  這話說得極其精妙,四兩撥千斤又反打一耙,明裡暗裡指責白雲司過河拆橋。

  要知道,在場的士兵下人保不齊就有英國公的耳目,畢竟雇傭僕人把家底族譜查的清清楚楚過於難,刑天盟只能篩除一些顯眼的細作。

  白雲司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徒然升起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不爽。

  他方才的話只要被有意曲解,最後只能討不得好處又失去誠心擁護。

  「本帝問的是你為何那麼巧出現在英國府?」

  耐著性子,白雲司咬牙切齒,感覺自己的自制力又加強了。

  要是換作以往,天行者早死透了,說不定頭七都快到了。

  「這……」

  白雲司的問句其實沒有難倒天行者,他卻故意一臉難以啟齒,眉間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引人遐想。

  沈故淵看出這人小心思,冷笑一聲,淡漠看著接下來的發展。

  「大人!不好了!房屋裡全空了!」

  一個不大不小的少年身後跟著不少刑天盟人手,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跑出來。

  只見這面容清秀的少年直接忽視氣場很足的白雲司,驚訝瞧見天行者大人居然跪在大門口。

  「俟齊,閉嘴。」

  天行者一改方才隱藏的遊刃有餘,不斷給少年使眼色,後者仍滿臉寫著懵逼,一動不動。

  俟齊適才注意到一位極為陌生又生得艷麗冷清的美男子,他一愣怔,竟看得有些痴了。

  白雲司臉徹底黑了,剛才一下馬車,就感覺到一些陌生面孔夾雜其中,還對他沒有應有敬意,只是跟著人群囫圇吞棗跪下請安。

  好!

  他冷眸微眯,殺意頓起。

  昨日傳喚不來,今日又發現你居然敢陽奉陰違對刑天盟內部大換血!

  電光石火間,寒光一閃而過。

  天行者背脊一涼,心叫不好,先一步擺出防禦姿態,卻沒能快過白雲司一掌破空擊來。

  沈故淵身居樹上都遙遙感受到一股真氣衝擊力。

  這白雲司可真是下了死手!

  天行者一個閃躲不及,眼看生生要挨下這一擊,千鈞一髮的時刻,喚作俟齊的少年一個箭步上去。

  讓人看不清招數,可下一秒凌厲掌風戛然而止。

  大風四起,黑髮飛散,玉冠裂碎。

  只見中心,俟齊與白雲司鼎足而立,掌面互不相讓貼緊擠壓,四周真氣流動,扭曲了空氣。

  白雲司吃驚一皺眉,手下不敢絲毫放鬆,上上下下凝重打量一番根骨清奇的少年。

  而俟齊心也存詫異,沒想到這美人不僅人好看,功夫也不差。

  瞧其毫不費勁與自己對峙,白雲司臉色難看如同吞了一隻蒼蠅。

  「俟齊,住手,這是刑天盟的主上。」

  天行者貌若緊張,實則不痛不癢在旁邊插了一句。

  可他顯然忘了自己撿來的少年是個沒眼力勁的直腸子。

  「啊?」

  俟齊清俊的臉上滿是震驚,連忙收手,還不忘扶了一把因為自己突然的動作踉蹌一步的白雲司。

  後者拂袖推開少年,臉陰沉得可怕。

  實力被全面碾壓的感覺觸及白雲司高傲的自尊心,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形象險些維持不住。

  俟齊撓撓後腦勺,臉上不好意思地紅了,瞧著一臉怒容的美人,本就不會說話,這下更加磕磕巴巴。

  「對……對……不起,美……啊,不,是主上。」

  見證,旁邊的天行者嘴角一抽,不知說什麼好。

  而白雲司則倨傲冷哼一聲,不搭不理。

  藏在白色蟒袍金線綉邊的手無意識顫抖,赫然是鞘骨受挫。

  他不知垂眸想著什麼,轉而對天行者的態度收起先前的針鋒相對。

  只要白雲司不主動,天行者也絕不對在這種時刻湊上去撕破臉。

  氣氛就這樣詭異地黏膠著。

  俟齊一會瞧下美人主上,一會又瞧瞧天行者,滿肚子疑惑,又礙於氛圍,沒有問出口。

  沈故淵作為旁觀者將天行者隱忍的微表情盡收眼底。

  他悄然勾唇,看來這人野心不足蛇吞象,還打著什麼為刑天盟好的虛假仁義的旗號。

  白雲司暗自運轉心法壓制傷處,面上不顯。

  周身煞氣,峻山眉,清冷眸。

  他可沒忘此行目的,天行者之事另置一旁,沈故淵行蹤才是重點。

  「你剛才出來時嚷嚷什麼?」

  俟齊伸出手指不確定指指自己,眨眨眼,無聲道,我?

  「對,就是你。」白雲司壓制著額間跳動的青筋,咬牙切齒道,「除了你還有誰?」

  「哦……」少年撓得頭髮都亂糟糟的一團,赧澀一笑,兩頰淡淡梨渦分外討喜,可在白雲司看來格外刺眼。

  俟齊先偷瞄了言毫無反應的天行者,而放心大膽說道:「府里已經沒有了沈故淵的蹤跡。真的很奇怪,明明前晚他還領頭準備突圍。」

  說著說著,他困惑地嘟囔著。

  隱身高處的沈故淵微微挑眉,條件反射看向天行者,輕笑一聲,花樣可真多。

  白雲司半信半疑,沉吟片刻,側身道:「你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冷不丁被點名,天行者臉上的意外恰到好處,他恭敬行禮,「雖不知主上為何對屬下心生猜疑,但屬下衷心日月可鑒!」

  「說人話。」

  白雲司不耐,他可沒閑功夫聽沒營養的官腔。

  「屬下兼顧事務諸多繁雜,未曾整日駐守在此,細節情況慚愧不知。」

  「好個諸事繁雜。」

  白雲司嗤笑一聲,嗓音猶帶冰霜寒雪,微眯的眼眸威懾力十足。

  連旁邊的少年都聽出其言語間的嘲諷陰陽怪氣。

  天行者仍然一副不動如山的表情,好似身正不怕影子斜。

  幾人沒僵持多久,因為……

  「雲司!你沒事吧?」

  定川王來了。

  他急切翻身下馬,一匹汗血良駒直接扔給了後面副將。

  一襲玄色暗紋袍,舉手投足間精壯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渾身肅殺威嚴之氣。

  俟齊歪歪頭,有些好奇地打量。

  但定川王滿心滿眼都是白雲司,奔赴而來,神色不多的臉上寫著慌亂。

  「王爺你怎麼來了?」

  白雲司僵住身子,大庭廣眾被人上上下下檢查看有沒有傷痕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壓制住無端火氣,儘力心平氣和問道。

  此話一出,輪到定川王皺眉不解,「不是你派人求救,讓本王來沈府嗎?」

  悠閑換了一個姿勢的沈故淵,瞧著底下越來越精彩的戲碼,心下可惜沒帶上些下酒菜。

  定川王都出山了,白雲司本事不小啊!

  而白雲司聞言驚異,而後若有所感睨了眼事不關己的天行者,手下指尖收緊泛白。

  心中悶氣翻騰,只恨之前留了他一條狗命!

  見白雲司臉色不好,定川王誤以為他受了內傷,關心則亂,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毛手毛腳解美人新帝的衣襟。

  「王爺!」

  白雲司大駭,連生氣都顧不上了,反應極快地按住定川王的手。

  後者如夢初醒,發現的確是自己唐突了。

  當下尷尬難當,不敢看白雲司,目光亂飄。

  陰差陽錯對上一雙黑白分明又懵懂憨厚的眸子。

  眼眸的主人一點也不怕生,又好似不畏懼權貴,如同初生稚童,眨了眨眼睛,淡色唇瓣微抿,好看的梨渦咋現。

  冬日白雪間,乾淨清澈一少年。

  定川王怪異地心悸一下,而後錯開視線,若無其事又把注意力放到白雲司身上。

  而俟齊莫名有些失落,他也說不清為什麼,悵然虛空握了握手掌。

  凜冽風雪又起,耳邊呼嘯著寒風,颳得臉頰生疼,周圍的士兵已經紋絲不動站立良久。

  白雲司瞥了眼偏斜的太陽,也不想定川王在此地久留,便含糊其辭道:「沈故淵已經逃走,王爺,我們還是回去再行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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