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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動蕩(上)

  沈故淵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冥厺。


  他虛弱地撐著身子打算坐起來。


  “欸,別動。”冥厺放下手邊銀針,頭疼地瞪了眼不聽話的病人,“你知不知我再晚來一刻,沈大人便駕鶴西去了。”


  他說話向來不中聽。


  一旁端來藥湯的妦緲笑了笑,“沈大人,您傷的可是真的重,老冥可是忙活一宿,您就別亂動了,躺床上養傷吧。”


  沈故淵接過碗一飲而盡,道謝後咳嗽一聲,發白的薄唇有了點顏色。


  “不,我要去找長歡。”


  他掙紮著下床,一個不慎,傷口再度裂開,血色滲過繃帶染紅了衣襟,沈故淵悶哼一聲。


  “你這小輩不是跟我添亂嗎?”


  冥厺沒好氣過來重新包紮一回,動作略顯粗魯,傷口牽扯發疼,沈故淵咬牙沒出聲。


  妦緲是個心思細膩的主兒,看出沈故淵是真的擔心自家公主,於是緩緩道來“在清柳巷我們已經查出刑天盟的老窩,雖然人沒抓住幾個,但是收獲頗豐。”


  沈故淵瞧這兩人不慌不忙的樣子,也猜出幾分,“你們家公主……”


  冥厺頓時看傷員的眼神就像看準備拱自家上等翡翠白菜的豬,語氣不善道“我們家公主自然安然無恙,還無需沈大人操心。”


  老冥估摸著是代入了老父親角色。


  妦緲搖搖頭哭笑不得,“沈大人放心,我親自拷問了刑天盟的人,據說白雲司對公主用情至深,簡直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言外之意,瑤光公主的安危不用多慮。


  可這話沈故淵怎麽聽都不舒服。


  聯想到屬下曾說長歡喚一個男子夫君。


  他一時臉肉眼可見陰沉下去,不住攥緊拳頭,心梗得慌。


  好歹是縱橫名利官場,周旋於各種勢力之間的人,沈故淵壓下火氣,耐著性子問道“兩位可是隨太子殿下一齊回來?”


  他其實更想問,冒充長歡的女子是誰,這條線索之上又有什麽發現。


  一提從淮陽城回來,妦緲和冥厺臉色怪怪的。


  “我們的確是和太子殿下一道回京,天政帝命我二人燒毀淮陽城,杜絕更大傷亡。可路上發生一件怪事……”


  沈故淵眉頭皺起,凝神聽著。


  放下托盤,妦緲與冥厺對視一眼後,才細致講述有些離奇的故事。


  本自發現是林楚楚改顏後頂替瑤光公主,妦緲在路上見蕭平關沒阻攔,就對懷有身孕的林楚楚強行拷問。


  但她還是知道輕重,最多讓身嬌肉貴的林大小姐吃點皮肉苦頭,未傷及孩子。


  從哀嚎不止的林楚楚口中得知,她做出的一切行徑都來源一個老半仙。


  聞言,妦緲心裏跟明鏡似的,林楚楚這個蠢笨的女人隻是被當做一枚無關緊要的棋子,得知的情報並沒有價值。


  妦緲正打算就此罷手,回京後將林楚楚交給天政帝處置時,驟然見不過懷孕兩月的林楚楚伴隨著刺耳慘叫,小腹逐漸隆起。


  此情此景,見過大風大浪的妦緲也一驚,連忙叫來冥厺。


  經一把脈才知,林楚楚被騙著服用傳說中的禁藥,一旦有了生育,腹中孩兒月歲到了將以母體氣血滋養為代價神速生長。


  冥厺臉色奇怪,此禁藥早已銷聲匿跡,而且林楚楚脈象竟是懷胎六月的婦人,這藥效著實強到不真實。


  看著奄奄一息的林楚楚,妦緲同為女人,難免還是生了一絲惻隱之心,她叫來蕭平關。


  而後者一臉冷漠,表示自己是被算計,對林楚楚以及她腹中孩兒沒有一點絲半毫的感情。


  話裏話外都是林楚楚自作自受,就任由她自生自滅的意思。


  可幾人乘車剛到京城,英國公就像早知幾人行程一般,在城門口迎接,一套寒暄過後,事若無意問起林楚楚。


  得知她腹中是蕭家血脈後,英國公喜不自勝,居然強行押著蕭平關進宮麵聖,要求賜婚!

  妦緲講完,沈故淵沉默良久。


  整件事處處透著匪夷所思。


  且不說別的,這英國公是個諂媚攀權的主兒,聽見林楚楚的罪名後還拉著自家兒子上趕地賜婚就不對勁兒!

  莫名其妙,沈故淵直覺告訴他,最近這京都皇宮都不會太平。


  想不通其中關節,他轉而問道“你們可見到唐景瑜和秦青郡主?”


  妦緲二人來時就聽沈府的人說了來龍去脈,他們遺憾搖搖頭,“在清柳巷也沒見著這兩人。”


  沈故淵又咳嗽幾聲,多少有點愧對熱心幫忙的唐、秦二人。


  他先是拜托雀隱樓幫忙尋找,而後召集暗衛搜查,做完這一切,沈故淵休整半天後,換了一身正裝打算入宮麵聖。


  冥冥之中的感覺驅使沈故淵想和天政帝商議一番,從長計議。


  而此刻唐景瑜和秦青則是被五花大綁著,在一間幽暗密室醒來。


  “唔唔唔……”


  秦青一開口,詞句不成,卻發現粗大的繩結生生塞入嘴中,磨得上顎紅腫到疼痛。


  唐景瑜這邊也沒好到哪去,他狼狽掙紮著想坐起來,試了幾次,徒勞無功。


  額頭累出汗,他索性癱回地下,有氣無力開玩笑道“我說,大小姐你別再瞎叫喚了,我唐家少門主,可能還沒被刑天盟的人弄死,先被你吵死了。”


  秦青氣得真瞪眼,憑啥這個嘴毒的臭小子就不用堵嘴!


  “因為白雲司想從他嘴裏得到一些機密。”


  隱匿在角落的秋韻適時開口,瞅了眼什麽事都寫臉上的秦大小姐,她有些不耐煩。


  很明顯,被秦青吵到的不止唐景瑜一人。


  秦青一時尷尬地臉通紅一片。


  而由於視線受限製,被迫躺地上的唐景瑜並沒察覺到暗室裏有第三個人,他嘻嘻哈哈打了聲招呼,眼底卻藏著戒備。


  “敢問姑娘尊姓大名,又為何被關在這破地方?”


  “別和我裝了,唐景瑜。”


  秋韻躲在陰影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被準確念出名字的唐景瑜心一驚,一個猜想浮現,他凝神嗅了嗅周圍,眼眸閃動,“你是喬門傳人對吧?”


  此言一出,秦青震驚不已,費力轉身想看看這位陌生女子的廬山真麵目。


  秋韻不知在想什麽,平淡地點點頭,嗯了一聲,也不再搭話。


  反觀唐景瑜就熱情多了,同是蠱毒界有名號的世家子弟,還趕巧被關一起,他防備似乎卸下不少,開啟話嘮屬性。


  “你果然被刑天盟的人囚禁了,覓香一聞就感覺濃度不對,嘿,本公子就是聰明不凡!”


  “我給你講,你是不知道,我為了找你那叫一個千辛萬苦,曲折反複。”


  “我和秦青郡主翻了好多家院子,中途還找見失蹤的瑤光公主,你說神奇不神情?”


  “哎,對了,地磚上的話是你寫的吧?我們還沒去看,就莫名其妙被迷暈,也是運氣背!”


  ……


  完全失去清淨的秋韻額角青筋跳動,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你能不能閉嘴!”


  她昧著良心剛再度抹去慕長歡的記憶,現在隻想休息片刻去見自家情人兼師父。


  偏偏這兩人被扔了進來,還不停嘰嘰喳喳,簡直惱人的很。


  秦青氣不過,眼睛瞪大,不可思議道“唔唔唔…唔唔!”


  我們是為了救你才進來的,忘恩負義的女人!

  瞧著這位郡主過分的生動的表情,秋韻嘴角抽搐,竟從秦青臉上讀出其想表達的意思。


  唐景瑜則是早早察覺出陌生女子態度不對,她完全沒有想象中見到救援的激動。


  咳,他不自在清清嗓子,雖然現在他們也被困在這兒,嚴格說來也算不上是救援。


  總而言之,不管怎麽說,對方看上去就是奇怪。


  灰暗的光線下,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幾人算不上和諧的談話。


  唐景瑜警戒地盯著門口,秦青惴惴不安又恐懼哆嗦地朝他靠靠,而與兩人不同,秋韻則是聞聲抬起頭,臉上滿是期待。


  是師父!

  果然,下一刻石門打開,一名身材清瘦的男子被粗魯地推了進來。


  “一炷香後,我再來帶他走。”天行者扔下這句話,就重新幹淨利落闔上石門。


  秋韻氣惱此人這般對待師父,她想起身扶一把踉蹌的齊秋,奈何鎖鏈長度限製了她的行動範圍。


  她負氣狠狠摔砸纖細手腕上粗重的銬鏈,可後者紋絲不動。


  “秋韻!”


  齊秋剛適應密室昏暗的視線,他一看見自家徒兒,立馬激動地快步走過來,眼底全是心疼憐惜。


  在師父麵前,秋韻慣性收起渾身尖刺,乖巧依偎在齊秋懷中,輕輕勸撫,“徒兒沒事。”


  全程目睹的唐景瑜和秦青互看一眼,神色皆是詫異意外。


  難道說,眼前這位鶴發俊美年輕男子就是喬老?

  兩人一言不發,心下默契地支起耳朵偷聽談話。


  齊秋抱著明顯消瘦的愛徒,心疼得無法呼吸,在喬門他錦衣玉食養著的徒弟在這兒過得什麽日子!

  他愧疚地捧著秋韻臉頰,聲音苦澀,“都怪師父沒用,才研製出傀儡戲的解藥,故現在才能見著你。”


  “什麽?!”


  秋韻大驚失色,從他懷中抬起頭來,而齊秋不明所以。


  “我加重了瑤光公主體內鎖情蠱,白雲司才答應讓我見你。”


  她皺眉說完這句話,心底暗暗咬牙切齒。


  白雲司,你真厚顏無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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