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看望葛師傅

  薑鴻宇陪程雪飛走到照相館門口,程雪飛停下腳步:

  “我得先去把照片洗出來,然後趕緊把畫冊做好,讓王鄉長盡快向縣裏匯報,你先去吧。”


  說著,程雪飛伸手去解大衣扣子。


  薑鴻宇問:


  “你現在不回家嗎?”


  程雪飛搖頭:

  “我估計得在這待一下午,洗照片須要時間。”


  “不行,你早點回去吧,”薑鴻宇望了望空中飄飛的雪花,“這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萬一一直下,路麵有了積雪,你怎麽回去?”


  “沒事,我小心點就行了。”


  說著,程雪飛解開軍大衣的扣子。


  薑鴻宇趕忙脫下手套,重新把程雪飛解開的扣子係上,抬頭看見程雪飛頭頂一片白,又在她頭上拍了拍,將頭發上的積雪拍掉,動作極盡溫柔。


  “衣服你穿著吧,下雪天,別著涼。”


  程雪飛沒有一味拒絕他的好意,說道:


  “那你先回去吧,我把照片洗出來就走。”


  薑鴻宇仍在猶豫,最後非常不放心地囑咐:

  “你一定要小心。”


  “嗯。”


  薑鴻宇把給孩子買的四串糖葫蘆遞給程雪飛,程雪飛拿了糖葫蘆,轉身進了照相館。


  照相館裏隻有小王一個人,葛師傅仍舊不在。


  據小王說,葛師傅病了,最近天太冷,不小心感染風寒。


  程雪飛問葛師傅住在哪,小王說就住在這西埠大街上。


  程雪飛把膠卷拿給小王,讓小王先幫忙把底片衝洗出來,她仔細打聽了葛師傅的住址,轉身去供銷社,買了五斤雞蛋,兩包白糖,拎著這些東西去看葛師傅。


  她跟葛師傅雖然沒有過多交情,但畢竟她一直在照相館洗照片,葛師傅沒有因為兩人是同行,就故意攪亂她的生意,這已經算大度的了。


  而且,葛師傅畢竟是位老同誌,老同誌的年齡和資曆擺在那,程雪飛這個年輕的晚輩去看看他也是應該。


  一路打聽,找到座氣派的小院,拍打門環,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給她開門。


  程雪飛正要自我介紹,那中年女人居然立馬認出她,驚喜道:


  “哎呀,程師傅,是你啊!”


  程雪飛仔細看了看這女人的臉,確定自己不認識,不過這人的聲音好像在政府大院走廊下的八卦中出現過,再看看女人的穿著氣質,應該也是西埠鄉的“官太太”中的一員。


  程雪飛客氣地笑笑,說自己是來找葛師傅的。


  中年女人一邊點頭,一邊用一種八卦的眼神上下打量程雪飛


  “是是是,我爸在家。”


  隨即中年女人朝屋裏喊:


  “老於,老於,照相的程師傅來了!”


  屋裏很快跑出一個肚大腰圓的中年男人,男人一張白胖臉,看著比女人年輕很多,但這男人跟那中年女人應該是夫妻。


  一看這男人白胖的氣派,就知道是個養尊處優的,平日不怎麽幹活。


  應該是個幹部。


  程雪飛回想一下,今天的表彰大會上,是不是見過這個人。


  沒等想出個頭緒,老於滿麵笑容地說:


  “沒想到程師傅突然登門,幸會幸會。”


  程雪飛心虛道:


  “不敢當,不敢當,叫我小程就行了。”


  老於見程雪飛大概沒認出自己,主動介紹道:

  “你忘了我了,今天咱們在台上,你還給我照相了——我是糧站站長於大榮。”


  糧站站長?


  這可是個不小的官,這個年代,糧站站長手裏權力很大,是個人人眼饞的肥差。


  凡是能當上站長的,肯定有點來頭。


  程雪飛沒想到葛師傅竟然是糧站站長的父親——


  不對,葛師傅姓葛,糧站站長姓於,所以,葛師傅應該是糧站站長的老丈人,是這個中年女人的父親。


  這樣就說的通了。


  “於站長,恕我眼拙,沒有認出來!”


  於站長嘿嘿笑笑:

  “今天人多,你認不出來也正常。”


  葛師傅的閨女葛群花熱情地說:

  “別光站著,快到堂屋喝口水吧。”


  程雪飛沒想到葛師傅這麽大來頭,這一下,手裏的五斤雞蛋、兩斤白糖就太拿不出手了。


  但是沒辦法,誰讓她沒預料到呢,她把這點寒酸的雞蛋白糖提給葛師傅的閨女,詢問:


  “大姨,我聽說葛師傅身體不舒服,過來看看,也沒買什麽像樣的東西,大姨你不要見怪。”


  葛群花笑著收下,嘴裏客套道:

  “你來就來,帶什麽東西,家裏什麽都有。我爸沒什麽,就是發了點燒,不願意動彈,年紀大了身子虛。”


  夫妻兩個一直把程雪飛帶進堂屋,葛群花衝屋裏喊:

  “爸,照相的程師傅來看你了,還帶了雞蛋跟白糖。”


  堂屋的西裏間傳來葛師傅病懨懨的聲音:

  “是嗎,小程來了?”


  程雪飛進屋去了。


  程雪飛進去後,葛群花沒有跟著進去,轉身去灶房,張羅著給這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做紅糖荷包蛋。


  糧站站長於大榮跟著進了灶房,小聲問:


  “她怎麽來了?”


  葛群花一邊往鍋裏添水一邊說:


  “來看我爸唄!”


  於大榮從牙縫裏吸了口氣,道:

  “這女人不簡單呐,從她開始擺攤照相,國營照相館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估計用不了多久,照相館就能直接關門了。”


  葛群花一邊給爐子煽火一邊酸溜溜地說:


  “是啊,她今天在大會上真是出盡了風頭,全場的人,隻顧看她了,比你們鄉長的臉都大!”


  於大榮瞧見媳婦那不服氣的樣子,故意刺激道:

  “那誰讓人家長的好看,穿的又洋氣,不看她,難道看你們這些黃臉婆?”


  “不會說話你就少說兩句!”


  於大榮恢複正經語氣說:


  “不過現在照相館半死不活的,以後可怎麽辦?我怎麽也想不通,國營照相館竟然幹不過個體戶?沒道理啊!”


  這邊夫妻兩個在灶房說悄悄話,另一邊,程雪飛來到葛師傅屋裏,看見葛師傅正半躺在床上。


  程雪飛走到床邊,彎下腰,笑著問:

  “葛師傅,身體好些了沒?”


  葛師傅既意外又高興,一臉慈祥的笑,問:

  “沒事,好多了。”


  “我剛才去照相館洗照片,見你好幾天不在,聽王哥說你不舒服,所以就來看看你。”


  葛師傅動作輕微地點頭,說:


  “你坐吧。”


  程雪飛沒有過於拘束,自己搬過一張大椅子,坐在葛師傅床邊。


  葛師傅聲音虛浮地說:

  “我聽我閨女和女婿說了,你今天在表彰大會上幫忙拍照片的事。”


  程雪飛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隻是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程雪飛陪葛師傅閑聊了一會兒,葛群花端著碗進來了。


  不管葛群花內心對程雪飛是什麽看法,在程雪飛麵前仍然麵帶笑容:


  “來,程師傅,天氣冷,你喝點熱湯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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