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八
八
周六、周日連續兩天都沒有胡琴的消息,劉教授坐立不安,好幾次想打電話給胡琴問問情況,都被老婆攔住了,說這樣會給胡琴增加壓力,弄得不好會出問題的。好不容易熬到周一的下午,胡琴的電話打過來了,劉教授急不可待地接電話,差點把手機拿掉了。
胡琴說她找了邢主任,邢主任從她要用稿函。今天上午她找尤明師兄搞到了用稿函,邢主任說用稿函不論是真的還是假的,有就好,就符合送審條件了,叫她不要擔心了。劉教授聽到這裏內心裏愈發厭惡邢水。想象邢水跟胡琴講這些時的得意而有無恥的表情,劉教授說:“不要搭理這種小人。沒有用稿函,他要用稿函;有了用稿函,他說假的都行。難道你給他的用稿函是假的?他自己說謊成癮,跟人玩假的,就以為人人都像他那樣無恥?”
劉教授夫人在臥室整理衣服,走出來,輕聲說:“說好的,以後不發脾氣,不動怒,忍了不到三天,你又老毛病又犯了。”劉教授也意識到了自己脾氣又要上來了,壓壓火,對胡琴說:“送審的事不用擔心了。好事多磨。再有什麽事,及時告訴我。不要事後跟我說,事後跟我說補救都來不及。就這樣。掛了。”
胡琴聽劉教授說“掛了”,趕緊說:“我父母帶了點土特產給您和師母。我這就送過去。”怕劉教授拒絕,胡琴又說:“我父母說了,這些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就是表示個心意。他們來一趟省城不容易,所以我都要畢業了,他們才來這一次,還急急忙忙忙趕回去了,沒能拜見您和師母。”
劉教授得知胡琴父母來這裏,很是吃驚,問道:“你父母大老遠過來幹嘛?來了又急匆匆回去,你早說的話,我請他們吃個飯也好。”胡琴被劉教授隨口一問,問住了。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麽好。劉教授夫人小聲提醒劉教授道:“這是人家的私事,沒必要向你匯報吧。你呀,管得太多了,太寬了。”劉教授醒悟過來,馬上自圓其說道:“你父母過來看看你,順便逛逛省城,還這麽客氣,謝謝了。”胡琴順勢說:“那我這就去您家裏,過一會見。”
掛斷電話,劉教授還在尋思胡琴父母來省城的目的,劉教授夫人道“不要瞎想了。不就是胡琴父母來給邢水送禮嗎?不值得大驚小怪的,更沒什麽想不通的。你想想看,誰遇到這事不跟父母說、不向父母求助?誰的父母得知後,找不到人說情,不乖乖地趕過來求情?天下父母心。”
劉教授說:“我如果遇到這種事,絕對不會跟父母說的。我會據理力爭的。父母又不能解決問題,隻會讓父母跟著擔心。”劉教授夫人說:“像你這樣的人又有幾個?你能扛事,不要認為別人都能扛事。你據理力爭,人家就是不講理,你還爭什麽?”
劉教授夫婦正為胡琴父母過來的事爭論著,胡琴來了。劉教授看胡琴恢複了往日的樣子,心情不錯,接過胡琴拿過來的雞蛋、粉絲,向胡琴表示了感謝。胡琴好像內心的秘密被看穿了,臉紅到了耳根。劉教授夫人看這氣氛有點不對頭,為緩和氣氛,故意不提胡琴父母,說:“論文送審了,一樁大事就算解決了。送審,一般都能通過。大家都是學術圈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從某種意義上講送審就是個過場,誰也不敢為難誰的學生。”劉教授也為了緩和氣氛,說:“你師母講的不全對,但是,結果是對的。再差的論文,評語寫得再苛刻,提的修改意見再多,一般都給過。你不用擔心。”
胡琴鎮靜下來,跟劉教授說了上午冒昧地找尤明的事。胡琴說:“尤明師兄這回幫了大忙了,沒經過主編,寫了個用稿函,偷偷找人蓋了章。還跟給他蓋章的人說,哪天有空請吃飯。我說我來請,他說不用;我要給他錢,他不要。我說不能讓他出力又花錢,他說請吃飯是隨嘴講的,是客氣話,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這個人情我以後是要還的。”
見劉教授沒說話,胡琴有些多慮,覺得最應該感謝劉教授和師母忘了講。就說:“這次最該感謝的是您和師母。如果不是您和師母,我這一劫是逃不過去的。我同學都說我命大,在劫難逃都逃了。我說是您和師母幫我逃過的。”
劉教授聽不得學生說自己好話,說:“這沒什麽。作為導師,這是應該的。”劉教授夫人對胡琴說:“你不用放在心裏。把論文再好好改改,答辯時不要出差錯,就是了。你導師看中的是論文質量。”胡琴點頭稱是,感激地看了看劉教授。
送走胡琴,劉教授感慨地說:“胡琴這小丫頭也有心機啦。不該說的就是沒說,一個字也不吐露。”劉教授夫人說:“她再傻也不至於跟你說,她父母從老家趕過來送禮吧。她不說是對的,她要是說了,才是大傻瓜。她說了,她不覺得難為情,你都覺得難為情。”
劉教授說:“邢水這家夥真不是個東西。收了禮,還不放過。要不是尤明,胡琴父母這禮就白送了。”劉教授夫人說:“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堅持正義了,痛快了,你的學生遭殃了。說真的,我再囉嗦一句,你的脾氣真的要改改了,不為自己,也要為學生。邢水比你小幾歲,你跟他發生爭執,大家還能理解。以後都是年輕人當官,你跟年輕人較勁,再有理,別人都會覺得你過分,到最後對你隻能敬而遠之,躲著你,你也沒意思。”
劉教授說:“這是最後一次,好了吧。老了,我也不想管那麽多閑事了。根據學校規定,再過兩三年我就不招生了,也沒閑事管了。到那時,我就是個慈祥的小老頭。”劉教授夫人噗嗤一笑道:“你還是慈祥的小老頭呢。你能慈祥?你那是老了,臉部肌肉鬆弛了。”說得劉教授也哈哈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劉教授說一本正經地:“得罪邢水,又沒有麵對麵吵架,留有餘地,見麵還能說兩句話,他以後又不好煩我了,也是好事。”劉教授夫人說:“他不好意思麻煩你了?隻不過換了一種花樣麻煩你,不直接找你了。不信,過一陣子碩士生麵試,師生互選時,你看他可麻煩你。”劉教授望了老婆一眼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