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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稱為大十

  十


  一晃十個月過去了,劉自信投到《社科在線》的論文依然沒有消息。實在熬不住了,劉自信瞞著老婆給章益亮發了封郵件,說是主要感謝章益亮幫其發了推薦的論文,順便問一下自己的那篇論文的處理情況,實則是催一下章益亮,壓根兒沒提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宋明陽那篇論文上是怎麽回事。


  章益亮很快回了郵件,表示驚訝。在郵件中,章益亮說《社科在線》內部有規定,兩年內不能刊發同一作者兩篇論文,也就是說,作者最多隔年發一篇,他在跟宋明陽聯係時就跟宋明陽說了,並請宋明陽轉告的。末了,章益亮很有禮貌地說:“劉老師如果等得及並且大作沒有別的地方發表的話,可以放到我們這邊,後年發,好在傳統文化類的論文沒有多強的時效性。”


  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章益亮的郵件,劉自信感受到了章益亮的老辣和宋明陽的不夠義氣。章益亮的老辣在於把自己的名字加在宋明陽的論文上,以此不發自己的論文,既做了人情,又沒多發論文,一舉兩得。宋明陽的不夠義氣在於自己明明是為其幫忙,忙幫成了,宋明陽居然過河拆橋。


  章益亮那邊不好罵,劉自信忍了又忍,沒忍住,給宋明陽發了個短信,痛斥他明知自己的論文不能發還不講,弄得自己發郵件給章益亮顯得被動而無趣。宋明陽接到短信趕緊打電話過來說:“你有論文在章益亮手上,我一點不知道,他從來沒跟我說過,更沒說論文不能用,叫我告訴你。老同學,你相信我,你幫我忙,我感激還來不及,絕對不會做被人唾罵的事。你可能誤會了。”


  劉自信被宋明陽這麽一說,有點醒悟過來,又不好向宋明陽道歉,就說:“這是章益亮告訴我的,他是我師兄的弟子,不可能騙我吧。”宋明陽說:“他是你師侄,我是你老同學,又是老同事,你信他還是信我?我這麽多年做過對不起同學的事嗎?”


  劉自信說不出話來,宋明陽又說:“他是你師侄,估計你不了解他。他收了我九千塊錢版麵費,要我打到他老婆賬戶上,他跟你說了嗎?你做學問你知道,版麵費是打到期刊賬戶上,要開發票,給作者報銷用的。他以版麵費為名,要了我九千塊錢,他人品怎麽樣,你清楚了吧?論文發表之後,為了感謝他,也不想讓你欠他一個大人情,我還給他寄了一盒人參,他屁都沒放一個。這就是他的為人。”


  劉自信驚歎於柳樹的智慧與宋明陽的精通世故,但是,曉得宋明陽平時口袋裏沒有超過十塊錢的,錢都在他老婆手上,劉自信不太相信宋明陽給了章益亮九千塊錢,就半信半疑地說:“不至於吧。章益亮不至於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吧?”宋明陽說:“他和我的短信記錄我開始都保留在,我當時想,萬一論文發不出來,錢無論如何是要要回來的。論文發表後,我把記錄刪掉了,但是轉賬記錄銀行能查到。我馬上去銀行打流水,打給你看。”


  劉自信聲音矮了半截,說道:“不用了,不用了,都是老同學,我相信你。章益亮太不是東西了,哪天我跟我師兄說一聲,叫我師兄教訓教訓他。”宋明陽說:“不要這樣做。這樣做對你、對我都不好,尤其是對你不好,你不像我不學無術,你是要做學問的,以後還有可能投稿給他的。你啥也不說,他還尊你為師叔;你說了,你們從此就是路人了。”


  劉自信說:“你講的是那麽回事。想不到我們兩個老江湖被一個剛出道的小毛孩給耍了。這事想想就來氣。”宋明陽說:“這九千塊錢王敏不知道,是我積攢這些年攢下來的的私房錢,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吵翻天。你是知道的,現在工資、獎金都打到卡上,存私房錢越來越不容易了。”


  劉自信說:“好端端的一件事被章益亮搞壞了。我的弟子如果敢做這種缺德事,立即逐出師門。”宋明陽說:“怕是做了你也不知道。這種肮髒的事,沒人願意傳的。就比如章益亮的事,你知我知,都很氣憤,我們倆不會傳出去的,至多生生悶氣。傳出去,別人隻會笑話我們。”


  劉自信說:“你講的對。防火防盜防師侄,以後得注意點,什麽人都不敢輕信了。”宋明陽說:“從他伸手從我要錢,我就覺得這小子不是個東西。論文發出來,你說是章益亮擅自加了你的名字,我懷疑歸懷疑,最後還是信了,他能幹出這種事來。當時我還單純地認為這是為了發表的需要,還騙我老婆說,我上網搜過,這個期刊一般不發我這種老副教授獨著的論文,沒想到還有深一層的用意,給你下了一個套。”


  事後,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宋明陽去銀行打了流水,拍照後,發給了劉自信。劉自信感到愧對宋明陽。


  柳樹得知劉自信的論文沒發,被體麵的拒絕,推薦宋明陽的論文還要了錢,沒好氣地說:“我說是吧。你當初還不信,現在信了吧?你不是他爹,不是他娘,不是他導師,他對你言聽計從,圖什麽?現在想明白了吧?”劉自信感到莫名其妙,問道:“你說圖什麽?”


  柳樹說:“他圖你推薦論文,好賺錢。你被利用了,被賣了,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嗎?”劉自信不服氣,說:“我投論文過去,他很熱情,他也沒說讓我推薦論文。”


  柳樹說:“你書讀多了,迂腐了。他對你熱情,讓你感到他跟你很親近,先把你釣上鉤,你才推薦論文啊。他如果對你很冷漠,你推薦嗎?”劉自信說:“你講的看起來是這個理,也僅僅是個例外。隻怨我遇人不淑,沒辦法。”


  柳樹說:“你還遇人不淑了。我才遇人不淑呢,遇到你這冥頑不化的家夥,死不認錯,倒黴透了。不給你上上課,你腦袋瓜子都上鏽了。世道變了,殺熟。陌生的作者投稿,章益亮怕被舉報,怕傳出去,是不敢貿然要錢的;通過熟人牽線搭橋,他才敢明目張膽要錢的,安全啊。所以啊,你心中的例外,其實是通例。”


  劉自信若有所悟,說:“或許真像你講的,世道變了。我老了,跟不上形勢了。”柳樹說:“這跟老與不老沒關係,這跟心態、觀念有關係。不要一頭紮進故紙堆裏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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