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老大九

  周家俊原來是一所二本學校的文學院的副院長，在院長即將屆滿、退下來之時，他認為憑自己的資曆以及跟院長的關係，自己肯定是新一屆院長的不二人選。


  周家俊的判斷理論上沒有錯。另一個姓胡的副院長才任滿一屆，又才三十出頭，太嫩了，有時還跟院長的的意見不一致。從民意測驗和個別談話來看，周家俊打聽到了，自己明顯占優。更重要的是，校長和書記就學院的未來發展分別找他談過話了，這在周家俊看來，是要任命的前奏。


  周家俊不知道的是，校長和書記也就學院的未來發展分別找胡副院長談過話了，學校從學院的長期發展的角度著想，有意任命胡副院長為院長。周家俊雖然擅長於拍馬屁，但是，院長是個明白人，並不喜歡周家俊人前人後的恭維，在他和胡副院長之間舉薦了胡副院長。


  在院領導即將換屆的非常時期，有人想觀望，就有人想左右逢源。院辦主任請了周家俊和胡副院長等吃飯，說是敘舊，實是希望周家俊或是胡副院長當了院長後能多照顧自己。


  胡副院長見院長不在，就問院辦主任院長怎麽沒來。院辦主任支支吾吾說請了院長，院長因家裏有事抽不開身，臨時說不來了。胡副院長說：“不會是沒請吧。院長雖然要退下來了，暫時還在位子上。不能讓院長感到人走茶涼，我們這幫子人都不厚道。”


  周家俊說：“請誰、不請誰都不是我們的事，院裏上百號人都是熟人，都有感情，不能都請吧。我們不能都關心。”胡副院長禮貌地朝周家俊笑笑，不再說話。


  由於院長不在，周家俊看了看主位，又看了看院辦主任，要往主位上坐。院辦主任看了看胡副院長，說：“周院長、胡院長，你們兩個往上坐。”話音沒落，周家俊一屁股就坐在主位上了。


  胡副院長覺得周家俊假意的謙讓都沒有，心中有些不快，嘴上卻說道：“老周年齡大，坐上去，我坐旁邊。”周家俊一聽胡副院長叫他“老周”，臉上掛不住，說：“知道我年齡大，不能叫我周院長嗎？一點禮貌都沒有。”


  胡副院長堆起笑容說：“老周，要是在公開場合，我會叫你周院長，你也會叫我胡院長。這不不是公開場合嗎？幾個人聚聚，沒必要搞得那麽正式。太正式，就形式化了。”


  周家俊說：“那你也不能叫我老周，應該叫我周老師。叫老周，有不尊重人的嫌疑。我們當領導的都不注意，下麵的教職工就沒大沒小的了。下次要注意。”


  胡副院長說：“你又沒教過我，職稱又不比我高，我叫你老師，怕你受不住。都是同事，叫老周，親切。你也可以叫我小胡，我不在意。”


  周家俊說：“就我兩個人，可以這麽叫。有第三個人在場就不能隨便。隨便慣了，正規場合就容易出錯了。”


  胡副院長說：“不把自己當回事，就不會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副院長，副處級，而且還是事業單位的副處級，又不是行政級別，幹嘛要看得那麽重。”


  周家俊被激怒了，說漏了嘴：“等我當了院長，把‘副’字去掉，看你是不是還叫我老周。到時候你叫我周院長我都愛睬不睬的。告訴你，過幾天我就是院長了。”


  胡副院長敏感起來了，說：“你怎麽就知道你就接任院長了？你敢肯定？學校的文件還沒下來，還沒任命，你就自封自己是院長，太著急了吧。”


  周家俊說：“我不跟你爭論。等任命下來，看我心情，給不給你繼續當副院長。院裏是院長負責製，副院長由院長提名，你不是不知道吧。”


  胡副院長說：“你要是當上了院長，請我當副院長我都不幹。給你當副手，你不配。”


  說著，胡副院長就要走。院辦主任拉住胡副院長說：“胡院長你不能走。大家聚聚，就是樂一樂，不要走。我們上菜吧，不爭了，不要傷了和氣。”


  胡副院長對周家俊說：“你看，有人叫我院長了。我才是院長。”


  周家俊冷笑道：“校長、書記都找我談過話了。你還是院長了？等我提名，給你個副的。就憑你現在的表現，這是不可能的了。”


  胡副院長忽然平靜下來，不緊不慢，不動聲色地說：“校長、書記也找我談過話了。找談話，正常。不要自己誤導自己。”


  周家俊認為這是胡副院長對他放的煙霧彈，就不屑一顧地說：“過幾天見分曉，不要嘴硬。”


  胡副院長說：“用不了幾天，後天就見分曉。”又對院辦主任說：“是後天下午開會吧？餘書記叫你通知大家，你通知了嗎？”


  院辦主任說：“打算明天通知的。那我現在就通知。”


  周家俊坐在主位上癱了下來，說：“餘書記也跟我說了，不過沒說是任命大會。你不要拿這個給自己加分、壯膽。”


  胡副院長說：“在任命之前，新老院長要在校長麵前完成交接。你跟院長完成交接了？”周家俊的腮幫子紅了起來，不再言語。


  胡副院長當了院長後，沒有提名周家俊繼續任副院長，但是，對周家俊很禮遇。每次在大大小小的場合提及周家俊都稱周家俊為“原副院長”。


  周家俊調動的時候，已經當了院長的胡副院長還深情挽留，周家俊灰溜溜地調走的時候，還要為周家俊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