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他最好了
第七十章 他最好了
李君玉知道，自己父親這番話，既有無奈，也有絕對的自信。無奈的是堂堂李家，到了今天夜不得不看梟門的眼色行事，自信的是，這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李家肯定能做成。
而李塵和李君玉如此自信，也不是沒有原因。
李家準備了三手好棋，還是三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好棋。
所以李君玉相信，等到棋下完，李家就肯定能贏。
……
一路回到李府，李君玉仍然是喜歡胡思亂想。
這次，想的是李家和梟門的事。
李家也不傻，就算是除去孫張趙三家，梟門和他們李家共分這扶桑城，梟門也絕不會不占他們便宜，但是自東方方嵐百招之內打贏李家家主李塵後，李家反而想通了。
既然不可能打贏東方方嵐，那還不如順水推舟。
哪怕以後寄人籬下，李家也肯定做這筆買賣。
要知道，兩個人吃一塊肉，肯定比五個人吃一塊肉，夠分得多。
……
等到李君玉回了李府，夜已深。
除了暗中盯梢的李家暗子，整個李府寂靜而平和。
白雲歡重傷昏迷不醒，苦難和楚不為一向睡得早，小姑娘伊尹整天都在睡。
滿腦子煩心事的李怯自然是沒心情看夜色，聽夜風，跟李家暗子打了聲招呼，自然是回屋休息。
……
四院高牆內，平時一直是天睡即睡的二人。
今夜卻遲遲睡不著。
兩個人。
是秋梅和蘭桂。
……
立冬後至今，天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寒，幾日前的陰雨綿延更是讓冷風更冷。
入夜。
秋梅就和妹妹坐在院子裏。
……
蘭桂從小就機靈，性格也比姐姐秋梅活潑，所以這時的蘭桂正坐在院子中的石桌子上， 兩條腿懸在桌子邊兒，晃著雙腳。
抬頭看了看天，陰沉的夜空隻有青黑的烏雲。
蘭桂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姐姐，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問過你，如果有一天我們長大了，能不能活得更容易？”
抱著雙腿坐在台階上的秋梅點了點頭，輕輕開口：
“怎麽啦？是不是現在你長大了，就覺得姐姐是在騙你？”
……
蘭桂搖了搖頭，聲音溫柔，否認道：
“才不是。”
……
“我覺得，姐姐你說的很對。”
……
“小時候，我們家窮，娘親走了之後，就隻剩我們兩個人了，就我們兩個人，被賣到這麽個暗無天日的城裏。”
“我們在城裏討飯的時候，我經常生病，那時候姐姐你就背著我，到處去給人家打雜活兒；我生病了想吃柿子，姐姐就去偷柿子，被人把耳朵都打出了血，姐姐你回來的時候，就跟我說你去摘柿子的時候不小心摔的。”
……
“而現在，至少我和姐姐不用這麽苦了，所以我覺得姐姐你沒有騙我。”
秋梅不知道妹妹為什麽會突然說起這些，她隻是覺得蘭桂想說說心裏的東西。
隻要蘭桂要說，秋梅就會聽。
蘭桂晃著纖細的小腿，聲音很輕，接著道：
“我每次闖了禍，都是姐姐你護著我。剛入李家那會兒，我要是不小心打碎了東西，或者是頂了嘴，要被李家的人打罰，姐姐你就會說是你沒管好我這個妹妹，所以李家每次都會很重很重的罰你，不讓你吃飯，把你關起來，或者是打你。”
……
“姐姐你每次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回來，怕被我看到，怕我哭鼻子，就會跟我說，其實一點兒也不疼。”
……
“等我們長大一點兒以後，別人就說你這個做姐姐的很笨，沒我這個做妹妹的機靈。”
秋梅憨憨的笑了笑，想告訴妹妹，別人說的是實話，隻是話還沒說出口，又聽到蘭桂開口：
“姐姐每次受了委屈就會笑，每次難過也會笑，每次很想哭很想哭的時候，還是會笑。”
……
“我知道，姐姐是怕你哭了，我也會跟著哭。對不對？”
秋梅看著坐在石桌上的妹妹，神色溫柔，說道：
“院子裏風大，你冷了我們就回去。”
蘭桂搖著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滿臉的淚水，她又說：
“我知道，姐姐你從來就不開心。”
“從娘親走了以後，你就不開心。”
“不管你害怕的時候也好，還是你被人罵了也好，姐姐都會像個傻子一樣笑。”
……
“我一直以為，姐姐你要這樣笑一輩子。”
……
說道此處的蘭桂，不知為何停了下來，手一撐，落下桌子，走到秋梅身旁，輕輕地坐了下來。
她擦了擦眼角，看著還是傻乎乎笑著望向自己的姐姐，隻有心疼。
蘭桂緩緩的將姐姐秋梅的手拉到自己手裏，感受著姐姐異常粗糙的手，蘭桂又慢慢說道：
“那天，我發現，其實姐姐你也是會笑的。”
……
“你和白雲歡蹲在院子裏，白雲歡埋著頭捏小泥人兒，姐姐你看著他的時候，就笑得很開心。”
……
秋梅低著頭，說道：“我隻是個下人，他是公子，不一樣的。”
蘭桂搖了搖頭，“你知道白雲歡不會在意這種東西。”
……
沉默了很久。
秋梅輕聲道低著頭，輕聲道：
“我也曾經以為，我這樣身份低微的下人，就一輩子隻能當一個下人，我也做好了準備，就這麽過完一輩子，然後下輩子，投個好點兒的人家。”
……
“我甚至還想，下輩子，還能做你姐姐，就再好不過了。”
……
“後來我發現，其實不隻是我們活得很累。”
……
“每次他坐在院子裏看星星的時候，他的眼神，就像我們小時候想我們的娘親。”
……
“但是每次他難過完了，就又站起來，跟苦難說話，照顧小尹兒，還會逗我笑。”
……
“我覺得，他最好了。”
……
秋梅還是埋著頭，呢喃道：
“可是他從來就不想自己，明明自己那麽弱，明明自己誰也打不過，偏偏那麽喜歡跟人打架。”
“先是那個很壞的張苦寶，後來又是更壞的冷竹。”
……
“等到了扶桑祭那天，我怕他還會去找我們家主打一架。”
……
夜空下，蘭桂看著姐姐低著頭，小聲地說著關於白雲歡的話。
……
也就是那天夜裏，秋梅和蘭桂做了一個決定。
兩個傻姑娘才會做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