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兩碗粥,喂飽個粗暴人
雖說對道路不熟,可曉冉也是陪夏蕭走了好幾趟的人,便一直專注南下,沒有胡思亂想。夏蕭吸收了幾位魔道人的生靈之氣和元氣,在曉冉背上結起印來,修行時穩住狀態,不至於太過狼狽,但他咕嚕嚕叫的肚子,令曉冉聽著心疼。
夏蕭已許久沒有進半點米麵,甚至一口水都沒喝。夏蕭興許不是世間最正直的存在,但在曉冉心裏,他肯定是最努力的那個人,他為人間正道耗費自己的一切,因此沒人有資格痛恨非議他,即便他入了魔也一樣。
曉冉知曉夏蕭心意,所以速度一再加快,沒有輕易停下。但夏蕭不停叫喚的肚子,令曉冉終是不忍,慢慢降下身形。這裏荒無人煙,她沒有看到村莊,卻見到一支車隊,察覺無危險後,落在一側,掀起大風滾石,吸引他們注意。
風塵之後,抱著夏蕭的曉冉楚楚可憐,模樣人畜無害,但令吸引來的眾人不敢小覷,唯恐她做出不利於自己的事。可三位修行者自知,以對方散發出的波動,他們加起來都敵不過曉冉,因此令車隊的緊張氣氛高揚,所有人皆進入戒備狀態。
一小隊人刀戈相向,舉盾慢步向前,擋在馬車前。曉冉則一手扶著夏蕭,一手化羽翼,如簾般將其遮擋,似刀槍不入的盾,顯然已看到藏在暗中的弓弩。
豪奢馬車中的孱弱女子將窗戶拉開,露出一條縫,剛見著二人,便被身旁侍女擠過,將其關上,一同聽隨行修行者問:
“所來何人?”
“大夏王朝夏蕭夏曉冉,有一事相求。”
一聽夏蕭之名,勾龍邦氏眾人當即凝眸,他們原本以為夏蕭是魔,是從正道中墜落的存在,為人所不恥。可前段時間寧神學院與他們談合作時,曾提起過夏蕭,說本欲等其帶回消息,可現在情況著急,不得不先行動。現在夏蕭歸來,不知是什麽意思,怎會讓他們撞見?
三位修行者難以下決定,夏蕭始終都是個危險人物。可車中大臣下車,先是行了一禮,滿臉敬意的說:
“我們正去大夏,有能幫之事定會相助,請姑娘大可不必忌諱,直言便可。”
“麻煩諸位準備兩碗粥,隨行兩個時辰,我們便離開。”
大臣當即答應,沒有拖遝,更沒有過問那豪奢馬車裏的公主。這是大王給他的特殊權力,前往斟鄩途中可替公主做任何決定。但這並不是說她徒有其名,沒有話語權,隻是她從未出過門,為保其安全而已。由此可以看出,公主在勾龍邦氏大王心目裏的位置之重。
就在大臣讓出自己所在的馬車準備給夏蕭和曉冉時,之前開窗的豪奢馬車中傳出一道淡淡的女聲,似這片草原上的清風,與北方冰冷大不相同。
“送到這來。”
曉冉停在原地,有所猶豫,因為大臣沒有明確的回答,可在他沒有想出很好的拒絕話語,隻說出一句萬萬不可時,曉冉已走了過去。從眾人身邊經過的曉冉引起一片驚愕,她怎那麽高?不等眾人多看,夏蕭已被其抱進馬車,從視野中消失。
車中有兩女子,一瘦弱白皙,一皮膚黢黑,可身強力壯,似習武之人。前者見夏蕭一臂消失,一手不見的慘狀有幾分憐憫,伸手將其扶過,放到車中小床上。可一怔就是許久,而後才問:
“他怎麽了?”
馬車寬大,容得下四人,曉冉便坐在夏蕭身邊,道:
“為進魔道黑暗探尋消息,受了傷。”
“真可憐。”
女子低喃一聲,見曉冉滿臉惆悵,自我介紹起來。
“我叫龍葵,勾龍邦氏的公主。你不用擔心,我們要去大夏斟鄩,帶上你們一塊也無妨。”
“多謝好意,但等夏蕭休息片刻,喝過兩碗粥,我們便走。”
曉冉心頭正是煩躁憂慮的時候,在那皮膚黢黑的女子眼裏卻成了大不敬,可因為此行去斟鄩是尋求保護,所以並未出聲,但幾記眼神被曉冉瞥到,當即一記冷眸回擊。
曉冉可是大森林裏的荒獸,血性本來就重,跟著夏蕭也鍛煉出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和不甘受氣的性子。她雖說難以像夏蕭那樣在黑煌身前麵不改色,可在一小小侍女前,還能受委屈吃冷眼不成?
“去看看粥怎麽樣。”
龍葵見情況不妙,將那皮膚黢黑的女子推出馬車,坐到曉冉身邊。
“謝謝。”
曉冉輕聲罷,龍葵輕搖了搖頭。
“沒事,我隻是不喜歡爭吵。”
龍葵隨曉冉目光一起看向夏蕭,這個渾身是傷,可麵色寧靜的男子,總令她覺得似曾相識。可她足夠安靜,沒有令注視夏蕭的曉冉心生厭煩。
曉冉隻想等兩碗粥,便一直沒主動說話,可龍葵表現出的友好,令其將夏蕭扶起時,看著龍葵為其喂粥。其實曉冉自己也可以,但她表現得太過積極,便沒拒絕,畢竟也是一番好意。
龍葵端著碗,將那飽實的粟米濃粥攪動幾圈,而後舀起一小勺,吹了吹才喂到夏蕭嘴邊。這等精細的糧食經過短時間的煮後,雖沒熬爛,卻也散發出陣陣米香,令夏蕭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將喂入嘴中的熱粥咽下。
見夏蕭這般配合,龍葵微微一笑,心疼起這個看似比自己還小的青年。他該是背負多少,才敢去黑暗魔道中探尋消息?之前聽到這個消息,龍葵就足夠吃驚,此時見他微微張開嘴,鼻頭既不由一酸。
嬌滴滴的公主自小體弱多病,煎服不少藥吃,沒去過遠方,大多靠書解悶。越是讀書人越感性,此時手背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帶著歉意道:
“不好意思。”
曉冉不知她為何道歉,隻是微微搖了搖頭,這般柔弱的女子,也挺招人喜歡。不過別說龍葵一個外人,就連曉冉自己,都為夏蕭此時的樣子覺得揪心。右臂空空如也,右手也消失,幹裂的嘴唇和滿是?色的麵孔令人見之心情壓抑。下意識狼吞虎咽的樣,更是不知多久沒有進食,令曉冉一陣心疼。
自舒霜離開後,夏蕭就這般不好好照顧自己,甚至還要照顧別人,但他向來不知苦痛不知饑,覺得什麽都能忍過去,卻沒想過自己本應擁有更好的生活,不必這般東奔西走。
曉冉在心裏為夏蕭打抱不平,他卻在兩碗粥下肚後舒坦的睡了過去。聽著他均勻的微弱鼾聲,曉冉總算安心,而這時,黢黑若男人的侍女低頭進馬車,道:
“稟公主,還有半日便可到大夏邊關燕城,可否啟程?”
若平時,啟程之事隻會通知龍葵一聲,不會這般請示她。可她知道大臣們是為夏蕭和夏曉冉考慮,便沒有多奇怪,道:
“走吧。”
侍女曰是,下去傳令,龍葵則對曉冉說:
“你也休息一會吧,就算走,也等他安穩睡幾個小時再說。”
“若時間足夠,我想讓他睡個自然醒,不用為那麽多事考慮。但當前災難將至,怎麽也休息不得。”
曉冉雖這麽說,可沒有起身,她準備讓夏蕭好生休息一會,半個時辰也好,就當喘口氣。
“我愧有公主之名,天下大事不知多少,也不知道現在要發生的究竟是什麽事?”
“隱藏在光明中的黑暗將起,魔道人和獸族欲奪大荒主權,一場戰爭將爆發,南北呼應,將其中的人類國度毀盡。若我們不團結反抗,都會被魔道人吸食生靈之氣。”
龍葵第一次聽說這等事的詳情,臉上難免有驚慌之色。原來父王將他送去斟鄩商討的事,根本沒她想的那麽簡單,這也是為何他們這麽著急,一路快馬加鞭的原因。可這等重要之事,父王一個人留在王庭,真的能帶領眾將士抵禦魔道和黑暗的衝擊嗎?
從曉冉嘴中,龍葵覺得天下大多已有準備,不知她勾龍邦氏的準備是自己不知,還是真的像她了解的那樣根本沒有多少。她暗自祈禱,希望一切都能過去,可半個時辰後,閉目養神的曉冉起身,準備帶夏蕭走,她則問:
“夏蕭可曾帶回什麽消息?”
這個一直坐在一旁的公主突然開口,顯得極為焦慮。曉冉看她一眼,沒有道明,所有事都應由夏蕭親口來說,這是他一人的功勞,所以隻是回答道:
“等我們找到學院人,自會告知天下。”
“去斟鄩吧,我們同行,走首教會的人在那,且會成為這場戰事的大致中心。”
“有地圖嗎?”
龍葵很快從椅盒中找來一張,曉冉看過幾眼,再次道謝。
抱起夏蕭,曉冉準備先行,可後者的右臂和左手腕處有無數細小藤蔓長出,如筋脈般慢慢蠕動,構成他身體的兩個部分,令龍葵退後兩步,有些受驚。
夏蕭慢慢睜眼,曉冉立即將其放下,免得他難堪。她向來比較貼心,甚至怕夏蕭醒來後責怪自己令其半途停下。可夏蕭雖說昏睡,可齒間的米香和淡淡的飽腹感令其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麽,隻是看向龍葵時,有些意外。
“怎麽到王庭來了?”
“我們正在去斟鄩的路上,她們將和大夏一起談論對敵之事。”
曉冉在夏蕭耳邊輕語,令後者微微點頭,示意明白。看來和他想的一樣,師父他們已經開始行動,而自己帶回去的消息,會令天下的計劃更為完善。雖說黑暗和魔道的力量很強,就像黑煌所說,他們的人因為掌握魔道的原因會越戰越強,可向來邪不壓正!
夏蕭若有所思時,他的一句話引得龍葵注意,他一看到自己就問是不是在王庭,這是否說明他們在王庭見到過?可在她的記憶裏,似乎又沒有那樣的場景。在她俏臉微斂,仔細回想時,夏蕭看向她,攤開手。
“把你的吊墜交出來。”
突然想起一件事的夏蕭顯得有些著急,見龍葵愣住,不等其反應,便將其衣裙撕開,露出雪白的胸脯。他將懸於其前的石珠拽下,鬆手時,龍葵雙目冒淚,覺得受到極大的羞辱,可捂著胸口,發不出聲。
夏蕭這般粗魯,別說龍葵,就連曉冉都有些沒想到。雖說夏蕭現在正處於疲倦期,這個時候的人並不理性,甚至會出現幻覺,可這等樣子,實在有些失禮。曉冉極高的身子難以在馬車中移動,可還是如風般坐到龍葵身邊,微抱住她以示安撫。可看夏蕭,他雙目黑紅,全因手中石珠。
夏蕭於混亂狀態中待了許久,似正掙紮。龍葵看著,生出些膽怯之意,問曉冉:
“他怎麽了?”
曉冉搖頭,她也不知道。夏蕭雖說外表一直很冷,可內心並非如此,他隻是被太多責任和重擔壓著,所以才一直沒有笑容。可他極為溫柔,即便看穿人世黑暗也依舊選擇善良,但現在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