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月華湖
賀蘭宗這樣的人比較適合做百姓心中的偶像,卻不適合做任何人的部下,他也比較適合做一個仗義的朋友,但不適合做一起工作搭檔的同事。
大德帝雖然年輕,可也知道賀蘭宗能用,卻不能重用,為官太過正直的人,反而處處遭受排擠。今天他在大殿上彈劾郢川侯,無論郢川侯是否有所述情節,是否情節嚴重,都將所有人包括皇帝至於尷尬境地。若非篤山伯暴怒犯上,隻怕皇帝自己也會敲打與他,讓他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想到這裏,大德帝心中一歎苦笑起來,做個皇帝比做個皇子難多了,做個傀儡皇帝,更難。
“皇上,可是熱著了,我讓人將冰盆拿來,您看怎樣。”太監春喜忙關心地問道,這冰盆便是放著冰塊的瓷盆,每年皇宮的地窖裏都會儲藏上萬塊冰塊,以供給各宮各妃夏天消暑使用,今年天氣特別的熱,冰塊用得也極快。
大德帝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去月華湖釣魚去吧,今日不批閱奏章了,都是一些拍馬屁的話,以後這些溜須拍馬的折子,禦書房就擋一擋。奏折成了爭相拍馬屁的文會,做官的不想著如何治理地方,卻隻想著溜須拍馬,如何能替朕守好江山?”
“喏,咱這就去吩咐。”
月華湖就在養心殿旁邊,如今正是消暑的好時節,大德帝讓人準備了魚竿和魚餌,尋了一個納涼的地方,坐在湖邊垂釣。周遭的太監不敢打擾,默默退到一邊鞠身站好,隻有太監春喜在一旁默默地為他的魚鉤上食。春喜忙讓幾個小太監用扇子給皇上扇風,但見大德帝雙目盯著湖麵,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春喜搖了搖頭,心中一歎,他知道大德帝在想著什麽,他在想著如何從篤山伯和張寬、王承手中奪回權力,如何讓元老院聽從自己安排,作為一個皇帝,誰不想大權獨握,誰又願意做一個傀儡。
春喜今年二十五歲,他從五歲開始,便跟在軒轅子孝身邊做貼身太監,如今軒轅子孝做了大德帝,卻依舊讓他做貼身太監主事。大德帝沒有讓春喜做殿檢太監或執事太監,並不是不想提攜他,而是因為春喜年紀尚小,在皇宮內沒有心腹和跟班,為了避免他被人坑害陷害,暫時將他留在身邊幾年,等春喜有了資曆之後再升他做其他管事。
春喜倒也兢兢業業地伺候皇帝,從不向大德帝索要任何,也不抱怨或者替誰說話,深得大德帝的信任。此刻,大德帝心浮氣躁,又豈能釣什麽魚,釣了一會兒,魚跑了幾次,氣得他將魚竿扔在一旁。
春喜敬茶道:“陛下,釣魚就要耐心,您今兒是失去了耐心了。”
大德帝歎了口氣,道:“是我犯了混,可今日若不發一下火,明日他連你都敢當庭杖斃,你信不信?”
春喜知道他還在生篤山伯的氣,便笑道:“伯爺大抵是不敢的。”
大德帝道:“他如今是不敢,可若是再得寸進尺,便敢了。人心總是南平的,就像貪婪者,多大的贓款都填不平他貪婪的心。”
“陛下言之有理。”春喜忙道。
大德帝道:“這張孝武倒是一個能人,隻是此人是個刺頭,需要繼續曆練。”
春喜笑道:“皇上看人,自然是極準的。”
大德帝瞪了他一眼,斥責道:“你就會拍馬屁。”
春喜笑說:“小人也用不著會別的本事,隻要拍好您的馬屁,這輩子就值當了。”
大德帝撫掌大笑起來,道:“你這人還真是有趣哩,去準備船隻,我們到湖心釣魚。”
春喜忙提醒道:“陛下,這幾日都有陣雨。”
“無妨,無妨!”大德帝笑著起身,讓人準備船隻去了。從前他做皇子的時候,經常因為與太子爭鬥處於下風而苦悶,於是便找高人請教,高人便教他如果內心不寧靜時便去河邊釣魚,然後仔細思考當下處境,讓內心恢複寧靜。
大德帝軒轅子孝在隨後的皇子生活中也是這般做的,他以不爭為爭,結交文人墨客,與人為善,支持義學蒙學,在士林之中大受稱讚,也因而奠定了爭儲時的群眾基礎。說到釣魚,大德帝雖然不是此種好手,倒也並不含糊,隻是今日內心著實焦躁,這才想到了泛湖垂釣。
月華湖中的皇舟有三種,一種是體型碩大的江輪橫舟,此船長十丈寬三丈,可在大江大河海洋中航行,在船尾處有一水輪作為動力,一艘船可以乘坐軍士三百人,三百年前曾經作為聖漢帝國的水軍戰船行駛在龍河之上大破江南。聖漢帝國立國之後,江輪橫舟這樣的戰船便成了曆史,帝國再也不用耗用巨資打造這種戰船,於是便在月華湖中保留了兩艘。不過江輪橫舟體型太大,操縱時需要十幾個人和八匹騾馬,並不適合水中垂釣。
第二種船便是普通的帆舟,五丈長一丈寬,昔日太乾帝喜歡在帆舟上飲酒作樂招待重臣,曾經有傳言說,七皇子軒轅子動便是太乾帝在船上和張貴妃懷孕的。所以大德帝對著帆舟也有忌諱,總覺得乘坐這帆舟會想到某些事。
第三種便是輕木小舟了,有兩丈長三尺寬,船上有個塢棚避陽,隻用一個船工,最適合垂釣休閑。往日大德帝就乘坐這輕舟垂釣,今日倒也不例外,兩人上了船,另有兩個侍衛也上了船,還有一個船工撐船駛向湖心。
湖麵平靜,但氣溫略高,幾隻燕子掠在水麵上,一些魚兒歡快地跳躍在水麵上。然而春喜看了看天氣,這種悶熱酷暑的天氣,讓他有些喘不上起來,即便是行舟湖麵,也依舊不舒服。他低頭看了看大德帝,見大德帝打開了魚竿,坐在一張椅子上,椅子旁邊放著兩塊冰磚,冰磚上鎮著幾牙西瓜。大德帝一邊吃著西瓜,一邊專心致誌地垂釣起來,便隻好將話憋在心中,免得衝撞了皇帝。
兩個禦衛和船工也不敢說話,也免得驚擾了魚群,靜靜地等著皇上垂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