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要聽我的
在我被領進顧家時,顧言霆的父親已經過世,所以我從未見過活著的顧爸爸。唯一與他見麵或相聚的時刻,便是在每年的清明時節,那片臨海而立的墓地。我和顧言霆相扶著顧媽媽,顧媽媽手捧著金黃的波斯菊,三人久久立於墓碑前,竟沒有隻言片語。
我知道,顧媽媽和言霆都深愛著這個長眠於大地的男人,所以一切言語都輕若鴻毛,一切言語皆會是更深的思念與痛。
我也漸漸明白,為什麽他們母子在一起時,從不聊起以前的老總裁。
所以我也能體諒顧媽媽的不易,以及她領養一個毫無身世背景的孤兒所能帶給她的安心。
顧家不僅讓我衣食無憂,還讓我擁有了一個高貴的身份,“顧家大小姐”。
雖然我得了“顧家大小姐”的身份,但顧媽媽從未提過幫我改名或換姓的想法。後來我才明白,大概是為了避免我與顧家產生財產糾紛的問題。
你看,豪門貴胄領養一個毫無身世背景的孩子,好處還是大有的。一方麵能讓我感恩戴德的伺候他們家孩子,這總比一個外請的保姆要盡心,也更叫人放心吧。另一方麵,有必要的話還可以代替顧家聯姻,幫他們拉攏人脈。而且,我根本不用繼承他們家的財產。
多好啊。
雖然這個身份隻是狐假虎威,但是比起其他孤兒,我又是何等榮幸。
也不知道我那可憐的母親燒了幾輩子高香,才為我修來了這等福分。
最終,我對顧家也隻有感激之情。我本是孤兒,所有後來得到的,對我來說都是上天的恩賜。
顧媽媽是老天對我的恩賜,顧家大小姐的身份對我來說也是恩賜。包括顧言霆,他是老天給我的最大最好的恩賜。
從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從小就懂得察言觀色,這幾乎成了我們生存的本能。所以在顧家,我很乖巧,唯顧媽媽的話是從。
顧言霆就不一樣,他是顧家嫡子,從一生下來就是總裁的命。他有叛逆的資本,有傲視一切的身份,就連他摔跤之後,也要逼著我替他哭上一哭。
我問他為什麽自己不哭,他說他是康寧集團的少總裁,不能哭。但是摔了跤,總歸是疼的,必須得意思意思。
所以,隻好讓我替他哭。
可是我又不疼,哭不出來。顧言霆上來就捏我的臉,疼得我稀裏嘩啦的。
直到現在我也不能理解,為什麽痛是自己的,卻可以由別人來哭。我也不知道這樣是不是自己就不痛了,因為從來沒有人因為我的痛而替我哭過。
但是我由此明白了何為“總裁”,顧言霆說,總裁就是可以裁決所有人的命運。包括我的。
自此,我一邊唯顧媽媽的話是從,一邊替顧言霆隱瞞著他在外麵闖下的禍。然後因為包庇罪而被顧媽媽責罰,挨了不少雞毛撣子。
後來看了宮廷劇,我才看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份。原來我是被領進宮裏,做太子伴讀的。看著有無上榮寵,卻也不過是個替太子試毒,替太子受罰的小廝。
萬幸我是個女兒身,如果是個男的,搞不好還得被淨身。萬一太子的女人被我給睡了,可如何是好!
每當我被顧媽媽責罰時,顧言霆從不為我求情。他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不是冷冷地從我身邊走過,就是認真地打著遊戲。
那時候我很懷念孤兒院,覺得那裏真是個好地方啊。雖然沒有貴族學校可以上,也沒有豪車接送,但是也吃得飽飯穿得暖衣。重要的是,如果我被別人欺負了,我是可以再還回去的。
比如那個叫包子的胖小子,他白天的時候搶了我一個包子,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偷了食堂的擀麵杖把他暴打了一頓,生生的讓他把那隻包子給吐了出來。
最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是孤兒,誰都沒有依仗。即使被院長知道了,也會判我們個平手。如果我肯裝柔弱哭幾下的話,院長還會判我贏。
可是這種懷念持續的時間特別短,短到不夠我做完一場夢。正當我懷念至情深處,欲將包子切換成顧言霆的模樣,顧言霆就拿著宮崎駿的全彩漫畫書,潛伏進我的房間。
當一頁頁彩色漫畫展開在我麵前時,我便瞬間抽離夢境,回到現實。沉浸在更加美好的故事裏,雖然我知道這些故事也是編出來的,但比起我自己編的來,它帶著更多的激情和希望。
人總是要在希望中才能活得更長久些,我怕我會積怨成疾,如果太早死了,我就不知道“顧家大小姐”最後的命運會是怎樣的。我不甘心,所以要活到最後的最後!
終於等到顧言霆出國留學了,我想著自己終於熬出頭了。可還沒高興幾天呢,這個瘟神就打電話給顧媽媽,說沒我幫他洗衣做飯的日子了無生趣。
打完電話才兩天,顧言霆就風塵仆仆從法國飛回來。說是來接我的,怕我第一次出國會迷路。
我暗自好笑,我又沒說要去法國。再說了,坐飛機怎麽還會迷路,除非是飛機迷路,他應該要接的是飛行員吧。
看顧言霆這麽需要我,顧媽媽應該慶幸沒有白白領養我。而我始終是個伴讀的命,所以顧媽媽分分鍾讓我退了國內的大學,幫我辦留學手續。
鑒於留學手續不能像退學一樣分分鍾搞定,顧媽媽先幫我辦了出國手續,讓我先行隨太子而去。
雖然顧家供我上了大學,但沒有讓我出國留學的打算。而我也沒有任何先見之明,所以忽略了外語這門重要的學科。
尤其是法語。
所以我在那個浪漫的國度裏變成美麗的白癡。說白癡自然是因為我語言不通,顧言霆不在身邊的時候我幾乎不會出門。
說美麗自然也是因為我的容貌了。
法國真的是名不虛傳,集浪漫與傳奇於一身。到了法國我才知道,原來冷峻沉默的顧言霆骨子裏竟是十分浪漫,萬分柔情的。
不上課的時候,顧言霆竟會帶著我去買衣服,而且沒有固定風格。時而豔麗,時而素雅,時而嘻哈。
“你是要把我裝飾成一個怪物嗎?”我表示“HOLD”不住此類奇裝異服。
“你才二十歲,不要總是穿的那麽正式好不好?”他露出少有的藐視。
“一向都是顧媽媽幫我挑選的衣服,當然中正啦。再說了,哪個正經女孩子會穿這些不正經的衣服啊?”我回以他不屑。
“以後你所有的衣服都由我來選,包括你每天的穿著打扮,都要聽我的。”
“憑什麽?”我不服。
“憑我是少總裁,我能裁決你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