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25章 良心和底線
將近兩日,范小刀、趙行依舊沒有線索。
與此同時,禁軍、錦衣衛滿城都在搜查太子殿下下落,而唯一可能知道對方下落之人,正在詔獄中享受著體貼入微的照顧,范、趙二人來到詔獄,看到了被折磨的遍體鱗傷,不成人樣的箭手。
慕容道:「在十八般酷刑之下,沒有鬆口,這種人,許久沒見到了。」
范小刀來到箭手面前,見他吊在半空中,滿身血污,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顯然是遭受了非人之罪,他道,「你並不是鐵箭傳人。」
那人微微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神中露出一絲驚愕。
范小刀又道,「我們曾與鐵箭傳人交手過,那日你的箭法雖然高明,但與鐵箭傳人依舊有些差距。所以,我們推斷是你們利用了這個身份,和這個故事,策劃了一場對太子的刺殺。」
「哼!」
箭手冷哼一聲,帶著一絲不屑。
趙行問:「值得嗎?」
箭手道:「終究有一日,世人會銘記我的功績,將我們的事迹傳送,將來會在史書上大書特書,而你們,只是歷史塵埃下的一粒灰塵,是朝廷門下的兩條走狗!」
慕容神色清冷,將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的按在了他胸口之上。
一聲慘叫,箭手昏迷過去。
囚牢之內,瀰漫著一股燒焦的肉味。
范、趙二人雖出身公門,也在囚牢待過,但是審訊犯人這種事,卻極少參與,見到箭手受此酷刑,也忍不住覺得觸目驚心。
慕容道:「弄醒他。」
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那箭手悠悠醒來。
「怎樣,還有什麼要交代?」
箭手低聲道,「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慕容向前兩步,來到箭手面前,只見那箭手一口痰,混著血水吐在了慕容臉上,慕容惱羞成怒,揮起皮鞭,連抽了十餘鞭,每一鞭下去,便帶起一塊血肉。
箭手哈哈大笑,「打吧,你越用力,我便越開心,你越憤怒,我就越開心。我身上的傷口,便是對你無能的嘲諷!」
范小刀道,「你知道,犯下這種罪行,你不過成了別人手中的一枚棄子,是活不成了,與其如此,為何不想一想自己家人,妻子,孩子,他們若是知道,你行刺太子,怕是也要遭到牽連。」
箭手哈哈大笑,興許是牽扯到傷口,笑容有些扭曲,「少在我身上枉費功夫,既然要殺他,我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如今目的達成,用家人來威脅我?老子孑然一身,上無老,下無小,還怕你們不成?你們打錯了算盤。」
范小刀見他說到妻兒之時,聲音有些急促,很顯然是在撒謊,於是對慕容道,「他是有家室的。」
慕容道,「從他行兇的弓箭來看,這張弓應是神機營的制式長弓,我已派人去請神機營的人來協助調查了,應該快到了吧。」
不多時,一名錦衣衛來報,這張弓確實是神機營中神武軍中佩供,神機營鑒定之後,派了一名軍曹前來認人,慕容旋即請了軍曹過來,那軍曹見到箭手,臉色微變,「怎麼是他?」
慕容問,「可認識?」
軍曹道,「回大人,此人姓匡,名正義,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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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機營中首席弓箭手,為人桀驁,性格古怪,但因為箭法超群,所以一直留在軍中,可三年前因為一個妓`女,與上司起了爭執,被開除軍籍,驅出神機營。」
「可曾婚配?」
「後來娶了一名妓`女,住在京郊一代,後來便不知道了。」軍曹補充道,「後來,他的那個上司,在妓院之中被人一箭穿心,我們都懷疑是他動手,可是沒有證據,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匡正義?
慕容旋即下令,去順天府調取所有匡姓之人。
錦衣衛辦事效率奇高,約莫半個時辰,來了消息,匡正義住在順義縣,家中有一妻一女,而且已將他的妻女帶到了詔獄。
范小刀看到一個三十餘歲的女子,帶著一個幼女,面色蒼白,嚇得渾身發抖,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便明白對方要做什麼,登時炸了,他對慕容道:「女人和孩子都是無辜的,為何將他們牽連進來?」
慕容冷冷道:「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那也不能用非法手段。」
「我們辦事,只問結果,不問過程。只要能破案,問出太子下落,就算把整個順義縣的人都抓起來,我也沒有意見。」
慕容一揮手,命人押著兩人進了詔獄。
「匡正義,看看誰來看你了。」
奄奄一息的匡正義,抬頭看到妻子女兒被抓了過來,整個人都崩潰了,「你們……殺了我吧!」
慕容冷笑一聲,「若不交代出幕後主使之人,之前在你身上用過的刑法,你的妻子和女兒,也將體會一番,也讓他們嘗一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禽獸!」匡正義雙目通紅,聲嘶力竭喊道,「你們這群禽獸,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慕容一擺手,兩名錦衣衛,將那一對嚇得哭叫不迭的母女,綁在了他面前,他拿起重新燒紅的烙鐵,面無表情的來到母女二人身前,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在昏暗的囚室之中,顯得格外刺眼。
匡正義破口大罵,「禽獸,畜生,我操你`媽的!」
慕容不為所動,如惡魔一般,緩緩向二人靠近。
范小刀雖然出身草莽,也明白非常之時行非常手段的道理,但奉行的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殃及無辜,這件事是匡正義所為,無論錦衣衛怎樣拷打他,他都不會有半點同情之心,可匡正義的妻女卻是無辜的,若讓她們來承受罪責,這件事,超出了他的底線。
他站出來,阻止道:「慕容大人,此事不妥!」
慕容停下腳步,回頭注視范小刀,道:「范捕頭,你不是第一次與我們錦衣衛打交道,我們錦衣衛的辦事風格你是清楚的,朝廷將此人交給我們,而不是六扇門,便是對我們的肯定和信任,而我們也絕不會辜負這份信任,希望范捕頭不要插手。」
「沒有別的手段了嗎?」
慕容道:「既然有一種行之有效的手段,為何還需要別的手段?」
范小刀覺得有些憤怒,「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換取所謂的消息,你們還是人嗎?」
慕容冷冷道,「朝廷說我們是人,我們便是人,說我們是鬼,我們便做鬼。范捕頭,薛大人不止一次在我們面前誇你,說你為人機警,能力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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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得大任,你今日所說的這番話,怕是要讓薛大人失望了。」
范小刀有些驚愕的望著慕容。
他眼中滿是陰鶩。
眼前這位,還是之前那位跟自己稱兄道弟的慕容鐵柱嘛?還是曾多次幫助他和六扇門,解決麻煩的慕容大哥嘛?他所行之事,分明與一個惡魔無異!
范小刀攔在了母女身前,「此二人為大明百姓,身為六扇門捕頭,我有責任保護他們周全。」
慕容見他如此固執,嘆了口氣,「婦人之仁。」
旁邊有錦衣衛嘲諷道,「這種人,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真是可笑!」
慕容聞言,怒視那人一眼,那錦衣衛見統領發火,連忙噤聲,慕容道,「你們若覺得不適,可去隔壁茶室吃些點心,這裡的事,就交給我吧。太子此時下落不明,每耽擱一刻,性命便多一分危險。」
「太子的命是命。」范小刀指了指那母女,「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
慕容道:「人與人的命是不一樣的。」
一直以來,范小刀所奉行的信念,人與人命運雖不相同,但對於生的權利上,都是平等的,太子的命,固然重要,但尋常遵紀守法的百姓的性命,同樣重要。
可是慕容鐵柱為了逼問太子下落,犧牲無辜百姓的性命,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他辯解道:「都是大明百姓,都是天子的臣民,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何不同?」
慕容道:「雖然都是肉,但是價值卻不同,五花肉和精肉還不是一個價呢。」他看著范小刀,見他如此固執,道,「若是薛大人知道了,怕是會失望的。」
范小刀道,「我與他雖是忘年之交,但他失望與否,與我無關。」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慕容鐵柱,道:「慕容統領,給我一夜時間,若我尋不到太子下落,你再動手,如何?」
慕容見范小刀一臉真誠的模樣,不由想起自己初入京城之時,曾立下宏圖遠志,要做出一番事業,要為天下百姓謀福祉的那些豪情壯志,依稀如當時年輕的自己。
想到此,他點了點頭,「好,天亮之前,若沒有消息,我再動手。」
匡正義聽到范小刀之言,眼神中滿是感激,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卻又咽了下去,再看到早已嚇傻了的妻子,還有不斷哭泣的女兒,忍不住眼淚橫流。
范小刀目光堅定,「一言為定!」
立下軍令狀,時間緊迫,兩人也不逗留,出了詔獄。
慕容鐵柱目送二人離開,心情許久不能平復,這兩人,雖有滿腔熱血,但終究還是少了些手段,終究還是熱血青年啊!
人世間,哪裡有什麼十全十美之事?
人活一世,若要獲得一些東西,就要學會捨棄一些東西。
有些東西,或稱之為:良心。
有些東西,或稱之為:底線。
身為錦衣衛,經歷了那麼多生死別離,良心也好,底線也罷,在他們眼中,終究只是婦人之仁的東西,若是太過於拘泥於此,遲早會將性命葬送在這裡。
太子殿下生死未卜,時間緊迫,他哪裡肯會對這些人動惻隱之心?
慕容看了一眼那對瑟瑟發抖的母女,對屬下道,「動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