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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驚天秘聞(卷終)

  次日一早,范小刀已收拾好行囊。

  李紅綃表示不想去了,一副慵懶的模樣,起床都比往常要晚一些。

  黃玉郎意味深長的看了范小刀一眼,看得范小刀心中發虛。

  當得知李紅綃留在京城時,黃玉郎笑道,「如此也好,我的醫館剛好缺人,留下來幫忙。老夫年事已高,一身醫術尚未傳承,若是李姑娘有興趣,老夫可傾囊相授,算是當作一個關門弟子吧。」

  李紅綃聞言,心中暗喜,連忙下跪磕頭行禮,一口一個師父,叫得黃玉郎哈哈大笑。

  本來,李紅綃追隨范小刀去追捕李軼,是擔心范小刀舊情復燃,經過昨夜一事後,對范小刀徹底放下心來。如今,又得了一個師父,還是天下名醫,也是緣分。

  讓她這種江湖女子去種菜、去做女紅,她雖然強行改變自己,也只是為了將就範小刀,心中並不怎麼喜歡,但是學醫就不一樣了。她學了醫術,可以治病救人,仍算是江湖中人。

  以前,李紅綃學刀殺人。

  現在,李紅綃學醫救人。

  離京之事,十分急促。可是,江湖之大,李軼離京之後,如魚入大海,茫茫天下,又如何去尋人?這才是最讓范小刀頭疼之處,李紅綃把他送到門外,又遞給他一本小冊子,「夜雨樓雖然已覆滅,但是也算是江湖大門派,這裡面有我記載的夜雨樓在各地據點,還有密語、春典,或許能幫得上你。」

  范小刀問,「你師妹離京之後,最可能去哪裡?」

  「大散關。」

  「為何?」

  李紅綃道:「師娘在那邊隱居。」

  范小刀奇道:「她還有母親?」

  李紅綃道:「李覺非創立夜雨樓后,整日想著稱霸江湖,與師娘之間矛盾越來越大,師妹十歲時,師娘離家出走,在大散關出家修行,我猜師妹大概率會去那邊找師娘,當然也只是推測而已。大哥,若能找到她,可不可饒她一命?」

  范小刀問,「她殺了我那麼多兄弟,又屢次想殺你,還害死了徐九爺的兄弟,你為何要替她求情?」

  李紅綃低聲道:「小師妹,終究有些可憐。」

  范小刀心中暗道,這句話若是落入李軼耳中,只怕會被她嘲笑吧,她才不需要別人可憐。不過,看李紅綃如此表態,范小刀也沒說什麼。就算他想饒她,可是她偷了天絕丹和長生訣,朝廷會放過她么?

  現在,海捕文書,已下發到了兩京十三道各州府縣衙,朝廷又開出了白銀十萬兩的賞金,現在的李軼,就是行走的十萬兩,不但是官府,就連整個江湖,都已傳得沸沸揚揚,天下已根本沒有她的立錐之地。

  臨行前,范小刀去了一趟登聞司。

  前期對李軼的抓捕,登聞司和東廠也參與其中。東廠與他有仇,自然不會分享情報,只有去求助登聞司了。

  獨孤劍和鍾一刀,早已等候多時,「據我們收到的線報,五天前,有人在武城那邊見過李軼。當時,她正準備入城,有人認出了她,想要領那賞銀,所以跟在其後,結果被她察覺,十一個人死了九個。」

  范小刀望著輿圖,「武城?」

  李軼離京之後,去了北邊?

  她去武城做什麼?

  若按李紅綃的推測,她應該一路往西前往關隴才對,怎麼會去武城?

  獨孤劍道:「這件事我們與武城守備那邊也確認過,消息應該屬實。」

  武城往北,則是雁門關,難道她想要前往北周?

  不過,如今她遭到大明的通緝,西楚、南詔距離太遠,前往北周確實是一個最佳選擇。可是,為何臨行之前,又要皇宮盜寶?難道那天絕丹或長生訣之中,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沒有一個可能,就是她在武城現身,招搖過市,又殺了人,是故意給人放出的煙霧彈?

  這時候,有人送來一封密報。

  獨孤劍看罷,將紙條遞給了范小刀,「這是天梁城的飛鴿傳書,三日前,李軼在天梁城,殺了天梁幫滿門。」

  天梁幫在武城往北百里,距離雁門關,也只有三百里。

  若她出了雁門關,逃亡北周,那這次抓捕,難度可要變大了。

  事不宜遲,范小刀決定立即動身。

  獨孤劍道:「范提司,我們得謝謝你。」

  「謝我作甚?」

  獨孤劍道:「把我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對了,這些消息,東廠肯定也收到了,你要趕在東廠之前,把天絕丹和長生訣給奪回來,也算是給我們登聞司立了大功。」

  范小刀離開登聞司,從北門出城。

  將抵達城門時,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范小刀盯著來人,「錢駙馬?」

  太平公主出事後,被變相看管起來,雖然行動沒有受到限制,但一舉一動,暗中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范小刀沒想到,錢守道會在大街上攔馬。范小刀和錢守道沒有私交,相反,還因為孫夢舞的案子,結下了恩怨,如果說京城中誰最想范小刀死的話,除了東廠的番子,便是這位駙馬爺了。

  錢守道身穿粗布麻衣,沒有了往昔意氣風發的那股傲氣。

  相反地,在經歷過大起大落之後,他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謙卑。

  錢守道說:「有人想要見你。」

  范小刀對錢守道並無好感,自然對他的話也沒有興趣,「我沒興趣。」

  錢守道:「這件事很重要。」

  范小刀道:「重不重要,是你們的事,我現在要出城辦事,你若阻攔我,休怪我對你不客氣。現在,我就算打死你,相信也沒人站出來替你說一句話吧?」

  若是放在以前,錢駙馬早就炸毛了,可是聽到范小刀嘲諷,他沒有絲毫脾氣,只是道:「這件事與你的親生父母有關。」

  一句話,吊起了范小刀胃口,「我為何要信你?」

  「信不信由你。」

  錢駙馬不理會范小刀轉身就走,在路口處,他停下身子,看向了范小刀。

  這該死的好奇心!

  范小刀考慮一番,還是跟了上去。

  他倒是不怕對方設下什麼陷阱,有什麼陰謀,只要驚鴻劍在手,以范小刀如今的武功,除非被幾百名江湖高手圍攻,他有足夠的把握可以脫困。錢駙馬帶著范小刀,轉了幾條街道,來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小院。

  推門而入,只看到一名青衣女子,身穿貂裘,坐在院子里。

  院中有一個圍爐,傳來一陣陣烤地瓜的香味。

  女子身材婀娜,鳳冠霞帔,一身雍容富貴模樣,若不是眼角處的皺紋暴露了年紀,還真以為豆蔻少女,這副國色天香,不正是大明朝的第一長公主太平公主嗎?

  范小刀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太平公主。

  他愕然道:「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笑道,「是我。」

  「坊間不是說你瘋了嗎?」

  太平公主道:「必要時,我可以瘋。但今日,我還是覺得清醒一些為妙。」

  她用夾子夾起一塊烤地瓜,烤得外焦里嫩,令人食指大動,放在了桌前的小碟里,又指了指范小刀,「坐下,不來吃一塊?」

  范小刀道:「你把我喊過來,不會是為了請我吃塊烤地瓜吧?」

  太平公主哈哈一笑,「你可真有趣,不吃烤地瓜,難道吃我?我在京城中的風評,你又不是不知道。」

  范小刀老臉一紅。

  昨日才嘗魚水之歡,今日太平公主一開起玩笑,讓他有些尷尬。

  太平公主站起身,「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去裡面談!」

  范小刀道:「公主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便是。」

  太平公主臉色一沉,道:「這座宅子五十步內,有三個東廠的番子,兩個錦衣衛的暗哨,你不想我們談話的內容今夜就擺在陛下案頭,就隨我進來。」

  范小刀覺得上當了。

  太平公主身份敏感,她故意把她引到了這裡,而且特意點名了東廠錦衣衛的人在暗中盯著,這是擺明的坑他啊!

  如果他進去,無論說什麼,今日之事傳入皇宮的那些人耳中,味道就變了。

  別得都不用提,只要說一句「范小刀離京之前,曾與太平公主在院中密談」,就足夠讓許多人心生遐想。

  不得不佩服太平公主的高明之處。

  可是太平公主要說的話,又跟范小刀身世有關,范小刀明知是個陷阱,卻也不得不往裡面跳。

  范小刀思索再三,還是跟了進去。

  太平公主起身,給范小刀倒了杯茶,感慨道,「以前這種事,都是有人來伺候,現在成了廢公主,什麼事都要自己動手了。」她看了一眼錢駙馬,「你去外面候著。」

  錢守道十分聽話,乖乖走了出去,還特意把門關上。

  范小刀滿是戒備,「說吧!」

  太平公主笑了笑,把茶杯放在手心把玩,緩緩道:「你可知道,聖典之夜,我為何要與高陽王勾結造反,還想著殺了陛下?」

  若是以前,范小刀毫不猶豫的會說是因為你喪心病狂,或權欲熏心,可是聖典之後的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於是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聽著。

  太平公主很滿意他表現出來的態度。

  至少不是那種厭惡或者抵觸心理。

  於是她緩緩道:「想殺他的,不止我和高陽王,還要算上薛應雄一個。靖國公是當年興獻王府中的老人,她娘又是陛下乳母,相識這麼多年,他和陛下應該是情同手足才對,可是就連他也動了殺心,你是捕快,有職業嗅覺,難道不覺得其中有蹊蹺嗎?」

  有疑點,有蹊蹺。

  范小刀依舊沒有開口。

  不過,這番話卻勾起了他的興趣。

  太平公主將一個木盒放在了他面前。

  盒子打開,裡面是一些書信,還有一些隨筆,看筆跡和落款,正是出自薛應雄。

  當初靖國公出`殯,薛夫人曾帶他進入地窖,說是給他留下了一些東西,可是打開暗格之後,裡面卻是空空如也,沒有想到,這些東西,今日竟會出現在太平公主手中。

  太平公主將薛應雄的隨筆往他面前一推,「你自己看吧!」

  范小刀拿起靖國公隨筆,徽宣所制,經折裝,外包牛皮紙,已微微泛黃。很厚的兩本書,要想看完,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不過,有人提前在一些緊要之處,加了折頁,范小刀直接按折頁翻閱。

  第一處折頁,時間正是棲鳳閣案后。

  「三月十二,求見陛下,不見。」

  「三月十三,復求見陛下,不見。」

  接下來的十天,也就是三月十二到三月二十二日,薛應雄一連十日,求見皇帝,均被拒絕。

  直到三月二十四日,皇帝才詔見薛應雄,不過記載著「面色微黃,龍體欠佳」,兩人只是匆匆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退去。四月初一,成立棲鳳閣案調查小組,開始調查棲鳳閣一案始末。

  「七月,宋金剛越獄,夜闖皇宮,陛下受驚,復稱病月余。」

  按之前的隨筆,薛應雄與皇帝情同手足,基本上每十來天兩人都要詔見一次,可是棲鳳閣案后,這種頻率越來越少,基本上每年不過兩三次,其中還有給薛應雄封了靖國公。

  後面的折頁,也都是記載著這二十餘年來,薛應雄與皇帝見面的談話及瑣事,不過,看了幾頁之後,范小刀發現了蹊蹺,「四年冬月望,陛下詔見,閑聊時,陛下要在西苑種梅花,上幼時為梅所傷,素惡梅。」

  總體來說,棲鳳閣案后,皇帝性格大變,搬到了西苑之後,不理朝政,除了趙銓和幾個術士之外,幾乎不見外人,就連薛應雄去求見,十次中也有七八次不肯見面,每次見面都十分匆忙,說不了幾句話。

  太平公主問,「你可看出了什麼?」

  范小刀聯想到昨夜黃玉郎跟他說的那番話,難道真如他所料,棲鳳閣案后,皇帝也中了極樂之毒,而且毒性比自己還厲害,發病之時,也是靠丹藥壓制毒性,所以才躲在了西苑之中,不肯見人。

  對外則宣稱修長生大道。

  聖典之日,也沒有親自參加,而是由替身許仵作來完成。

  范小刀問,「陛下龍體出了問題?」

  太平公主呵呵一笑,「還有點小聰明,不過,問題不止如此。」太平公主道,「陛下的身體不是出了問題,而是當今西苑裡住著的那一位,根本就不是陛下!」

  這句話如一道晴天霹靂,幾乎讓范小刀驚掉了下吧。

  「什麼?」

  「棲鳳閣案前,陛下與長樂公主感情素來極好,對宋金剛也是奉為上賓,可是棲鳳閣案之後,一切都變了!」太平公主道,「他變得多疑,焦慮,甚至十分暴躁,有時候甚至連自己說過的一些話,都忘記了。起初,我以為是因為驚嚇過渡,可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我產生了懷疑。」

  「什麼事?」

  「他一次不小心把興獻皇帝的名諱說錯了!」

  興獻皇帝,就是當今皇帝的生父,皇帝登基之後,一連幾年的大議禮,最終在與朝臣的鬥爭中取得了勝利,將以前的興獻王敕封為興獻皇帝,一個連為親爹名號都要爭取的人,怎麼會說錯自己老子名字?

  「雖然趙銓及時提醒了他,但從此之後,我便留了個心眼。皇帝在地宮之中,是豢養著幾個替身的,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趙銓和薛應雄,我也是不小心得知此事,於是我觀察了許久,發現從棲鳳閣案后,皇帝的一些行為、喜好,都發生了變化。首當其衝,便是御膳房的伙食,以前陛下喜好辛辣,可案發之後,卻以清淡為主,還有他說話口氣,走路方式,與之前相比,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范小刀道:「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太平公主道:「不錯,本來都是猜測,可是兩年前一次獻丹,由於事先通稟過,我比往常早來了一刻,無意間聽到了陛下與趙銓在西苑的爭吵,兩人主僕身份易變,趙銓說了句,『沒有我哪有今日的你,若不知足,我將你一併宰了!』陛下則是好言相求,似乎要趙銓施捨些丹藥,我見狀不妙,又退回了偏殿之中等候,從此之後,我便留了個心眼,幾番試探之後,我便斷定,現在的陛下,是個西貝貨!」

  「得知這個秘密之後,我整日惶恐,不得度日,這件事又是高度機密,根本不敢跟任何人提及,直到一次宴會之時,我聽到靖國公無意間說了一句,靖國公與陛下自幼一起長大,對陛下了解頗深,我試探了幾次之後,他才說出了這個懷疑。這件事,不知如何也落入高陽王耳中,本來他是皇位的繼承人選之一,所以才計劃了聖典之夜的計劃,誰料人算不如天算,高陽王竟死在了太和殿外。」

  范小刀笑了笑,「故事編的不錯,既然如此,當日地宮之內,義父逼問陛下,靖國公為何又會替陛下站出來頂罪?」

  太平公主道:「那夜之事,我並不在現場。不過,按照原先計劃,靖國公將陛下和趙銓困在地宮之內,會以武力逼問出實情,可是你跟宋金剛的出現,打亂了計劃,據我猜測,薛應雄應該是試探陛下,卻沒想到,被趙銓滅了口。」

  范小刀聯想到當時情況,薛應雄站出來他承認害死娘親以及那些看似合理的理由時,目光一直落在皇帝身上,似乎要看出皇帝的想法,可是未等多久,趙銓便一劍將薛應雄割喉。

  這麼說來,太平公主說的話,可能性極大。

  這可是足以震驚天下的秘密!

  范小刀道:「你喊我過來,又告訴了我這些,意欲何為?」

  太平公主道:「我只想告訴你,我與你,是友非敵。你這一次離京,若沒有猜錯,應該是陛下對你也起了疑心,想要試探你。李軼是李覺非之女,這個秘密,高陽王也告訴了李覺非,可以猜到,李軼自然也是知情。天絕丹是皇帝續命之物,她前去盜寶,一來是為了報仇,二來也是有其他目的。」

  「什麼目的?」

  太平公主搖了搖頭,「李覺非曾經透露過,他對天絕丹志在必得,而夜雨樓幫助高陽王的報酬,正是那一枚天絕丹。如今李覺非已死,天絕丹在李軼手中,這件事怕是只有你去問她了!」

  從小院出來,范小刀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

  與太平公主的這一次會面,讓他對前途更加迷茫。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不過,越是如此,愈激發了他追求真相的好勝心。

  既然捲入這件事中,那就一干到底,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對,先從李軼開始。

  范小刀牽著馬來到城門處,勘驗了身份之後,騎馬出城,踏上了追捕李軼的道路。

  就在他出城后不久,一隊鐵騎也從京城飛速離開,向北方疾馳而去。

  黃沙陣陣,秋風蕭瑟。

  (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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