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85 庄生夢蝶（上）
no.285 庄生夢蝶（上） 「曼珠沙華！」傲雪忍不住驚呼。
在她的記憶中，這世上所有的關於曼珠沙華的故事，都僅止於傳說。無論是地獄之花，亦或者天界之花。
「不是說1000年長葉，1000年開花嗎？」
「是啊！怎麼會這麼快？還是從牆裡長出來的！」
「真美啊！季大人，這花和書上看到的一樣嗎？」
……一時，圍繞曼珠沙華，後面眾人眾說紛紜。
背景是土褐色的牆壁的縫隙，前景一抹青翠格外生機勃勃，而生機勃勃之上最為耀眼的是那朵彷彿奪去了天地間所有顏色的花。
細長的花絲漫卷著從花蕊處抽入，到了盡頭時，在微微朝里曲卷。
沒有水仙花的嬌弱，亦沒有大王花的強勢，只是孑然盛開在那裡，沒有如葉片一樣凋零,而是保持的盛開的姿勢，那麼璀璨，那麼耀眼。
沒有人移動分毫的眼睛，彷彿所有人都被這朵原本不屬於人世間的花所吸引。
隱隱中，傲雪只覺得這花透著詭異，卻又說不出詭異在什麼地方，她好幾次想轉移目標，可目光釘在哪裡，便怎麼都移不了了！
就彷彿……心神受到控制。
「莫離殤，你現在還覺得這花是天界之……」話沒說完，傲雪只覺眼前紅光一閃，還沒來得及動，只覺得渾身一麻，整個人便陷入黑暗。
*
彷彿在黑暗中走了很久。
孤獨的，長廊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知道往前，再往前。
然後，她聞到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以及淡淡的福爾馬林的味道。
這裡是哪裡？……
她不是在陵墓中嗎？她不是和天佑，舒玄，戚昊厲以及莫離殤等人在夏朝末代皇帝的陵墓里嗎？
這裡是哪裡？……她怎麼什麼都看不見？
她記得她的靈寵小紫吃了個很厲害的法寶，然後他們遇到木頭人，然後是一朵從牆壁里長出來的美到詭異的曼珠沙華！
記憶不斷追溯，再追溯……
她記得，自己眼前一紅，好像是被那朵妖花襲擊了！然後……她應該就昏迷了。
既是昏迷，那也應該在陵墓里啊！那裡，也許有屍體腐敗的味道，那裡也許有毒煙毒霧的味道，但無論如何，也應該是屬於古代的味道！
可是此刻，絲絲縷縷傳入鼻子的，分明是福爾馬林的味道，那是泡屍體的味道！那是現代社會醫院特有的味道！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究竟在哪裡？為什麼這裡沒有光？
為什麼，只有她同一個人？
天佑呢？天佑呢？
她忽然覺得惶恐，「天佑！」她喊了一聲。
四下里，除了迴音，再無其他。
她忽然站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再不願往前走。
她一定要好好想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下一步，她該怎麼辦？下意識的，她捏了捏手。
便就是這一捏手，心裡恐怖更甚。
她的武功呢？
這雙握過長鞭，執過長劍，108般武器樣樣都會的雙手，此刻半點力氣也無！
「天佑！」她又喊了一聲，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般需要這個他了！
從前，她從刀光劍影中走過；從前，她從殘肢斷臂中走過；從前，她從千軍萬馬中走過，從來一個人的毫不畏懼也不知畏懼的走過，如今，她害怕了！
她站在原地，望著四下茫茫，一點光亮都沒有，空氣中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就是福爾馬林的味道，那種味道，從她出現在這個地方，到現在，無論她走了多久，走了多遠，那味道絲毫沒有增加或者減弱。
她現在就連判斷，都缺少了判斷的依據。
不知道東南西北，不知道白晝黑夜，不知道是夢是醒……
「雪兒，雪兒……」一個聲音傳來，清朗的，溫潤如春日的陽光。
誰在叫她？
這聲音……不是天佑！
「雪兒，小雪子……」那聲音繼續，如在耳邊，有的獨有的溫柔，以及顯而易見的擔心。
小雪子！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叫她！李胤駿！她怎麼會和李胤駿在一起？！
心下巨震，來不及細想，她只感覺一陣強大的吸力，從斜上方的位置朝她襲來，而她的身體，就彷彿沒有重量的紙鳶，搖搖晃晃的，竟朝著空中跌去。
無法反抗！
腦海里，是一浪又一浪的暈眩，如潮水滾過細沙，如暖風吹過海岸，舒服讓人懶得反抗，儘是想就這樣睡去也好。
忽的，巨大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身體，已不若方才那邊輕靈，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喻的沉重。
「雪兒，小雪子……」聲音繼續傳來，近在眼帘。
與方才不同的是，方才，那聲音雖在耳邊，卻如風般飄渺，而此刻，卻是如有實質，更重要的是，她分明感覺耳邊有風的吹拂。
猛的一個睜眼，強烈的光線讓她忍不住想抬手遮眼。便就是這一抬手，渾身上下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嘶」，忍不住倒吸了口氣，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喉嚨竟也是火燒火燎的痛。
「別動！」那聲音滿是擔心，然後有蘸水的棉簽浸在唇上，溫水浸入口腔，方緩解了絲絲疼痛。
她微閉了下眼，綿長的吸了口氣，再睜開眼睛時，視線終於越來越清晰。落眼，便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臉龐。
焦急的，擔心的，欣慰的，各種情緒在臉上輪過。
胤駿？
她看著眼前這人，明明是李胤駿，偏偏又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個人，有著乾淨利落的短髮，穿著金屬灰的長袖襯衣，衣扣精緻，一眼便知絕對高檔品牌！
而李胤駿，是西涼的前太子，是古人啊！
她的目光朝兩旁轉動，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她看清房間模樣時，依然忍不住吃了一驚，就連心跳，都彷彿減慢了！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日光燈，絕對屬於現代審美的窗戶和門，而她躺在床上。
這是一張病床，床頭是繁雜而精密的現代儀器！周圍站著十來個褐發碧眼的穿白大褂的外國醫生！
是的，她回到現代了！而且，還是在國外！
可是……她看著李胤駿，這個男人，這個和李胤駿長一模一樣的男人是誰啊？為什麼叫她小雪子？
在她的印象中，在從前現代的那一生，周圍沒有這樣一個高富帥的男人啊！
「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男人開口，眸光溫暖如午後陽光。
「我是誰？」她冷靜的問，「麻煩，我想照照鏡子。」
男人皺眉，然後一串流利的法語。舌頭卷翹，聽在耳邊，每一個單詞都如一個光潤的玉石。
她聽懂了，他問的是：「她怎麼了？另外，幫我拿面鏡子。」
站在一群醫生中，看起來最有范兒的一個開口，依然是法語：「雪小姐好像失憶了，估計是腦部淤血壓住腦部神經造成。」於此同時，另外一位護士小姐已走了出去。
「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他問。
「這個說不清楚，等腦部淤血消失了才知道。」醫生說。
男人頷首，這時，先前出去的那位護士小姐已拿著一面小鏡子走了進來，很快拿到床頭，替傲雪打開后，將鏡面對著傲雪。
一瞬，她就笑了。
這麼一張平淡無奇的臉，正是從前，那個現代的她的臉！
「我叫傲雪，是嗎？」她開口。
「是，你叫傲雪。」男人眸中閃過疑惑，往床邊眾醫生護士看過一眼，溫柔而堅定的落在她的臉上。
是了，她叫傲雪，父母工薪階層出身的傲雪，從小酷愛旅行，大學畢業后說服家裡做自由職業者。一邊走，一邊做著各種兼職。
「今天是什麼日子？」她再問。
「6月4日。」他答。
「6月4日……」她喃喃的說，她記得上一次，現代記憶中的她出事故的時候，正是6月3日，難道說……
她的靈魂，重新到了現代！可是……她依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個地方，這些人……
不！這裡，明明是法國！而她，上次死掉的地方，是奈及利亞！
「你是誰？」她再問。
那個男人，忽然就啞然失笑了：「小雪子不乖，連二哥都不認識了！」
「二哥？」她什麼時候多了個這麼……這麼有檔次的二哥了？！
看著她茫然的表情，他的眸中瞬間閃過一絲慌張：「你不會把二哥忘了吧？！」
看著對面那人的表情，她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痛，彷彿不願意看她這麼傷心似的，她勉強笑了下：「怎能？我開玩笑的。」
果然，那人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伸手，寵溺的在她頭上揉了下：「你這個壞傢伙！」
便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原本虛掩著的門忽的撞開了，一道紫影撞了進來！
床邊這個自稱是她二哥的男人比她更快的轉過頭，飛快起身，不由分說的「砰」的一拳打在來者臉上。
那人捂臉，也不還手，只急切的朝床上看來：「傲雪！」
那麼熟悉的聲音，焦急的。
她所有的思緒瞬間停止思考，當她看清來者時，忽然有種綿盡三生的感覺，彷彿用勁所有的力氣——
「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