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遮羞避丑
秦梅香父親秦省五原是縣城關鎮副鎮長,元旦前縣裡對科級幹部進行了大調整,提前疏通縣委領導的關係,趁機被提拔為鎮長。【 】原來在縣委家屬院住的一些委局的領導幹部,多數已經自己在外建房搬了出去。目前他們家住的還是老人事局局長、秦梅香的外祖父給留下的,面積雖不大,卻是單門獨院,顯得十分清靜自然。兩口雖然也想外出建房,但多年的積蓄經過不斷的上下打點,所剩不是很多,還要供應女兒上學,只好暫且不予考慮。
秦省五近段時間以來,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職位晉陞,又值春節臨近,應酬自然一下子增多不少,迎來送往,把酒問盞,整日醉醺醺的,像個爛泥人一樣,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家裡的一切。獨有秦梅香的母親趙舒婷,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很快就要放寒假歸來,格外興奮和精神,整日魂牽夢繞,牽腸掛肚,徹夜難眠,想象著自己與女兒撒嬌頑皮的模樣和見面的瞬間欣喜,急切期盼著女兒早日站在自己面前。
盼星星,數月亮,終於盼到這一天的到來。一大早,趙舒婷就喚起半夜歸來,爛醉如泥,仍在沉睡中的秦省五,「快起來,今天小香要回來,你哪兒也不能去,要老老實實給我在家呆著,把家裡收拾收拾,迎接我寶貝閨女的到來。」
秦省五揉了揉睡眼朦朧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說,「你說啥,小香今天回來,我怎麼不知道。」
趙舒婷哭喪著臉,「你除了和一幫子狐朋狗友整天吃吃喝喝,半夜才回來外,別的還知道啥,什麼記性。四天前小香來的長途電話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今晚八點左右回來,轉眼之間就給忘得一乾二淨,你心裡簡直沒有一點這個家。」
秦省五趕忙愧疚地起了床,穿好衣服,兩人一起動手,像迎接貴客臨門一樣,把家裡家外打掃得乾乾淨淨。特別是秦梅香的房間,被收拾得一塵不染,把三天前剛在元真百貨新買了床單被罩、電熱毯和羽絨被全給鋪到床上,整整齊齊,又怕夜間冷,把客廳里的電暖小太陽也擺放到床頭。一切收拾完了,兩人滿面春風,興高采烈地來到菜市場,買了不少雞鴨魚肉和海鮮。回到家裡,洗洗刷刷,煎炒烹炸,整整忙了大半天,做了好多秦梅香愛吃的菜,好給女兒一個驚喜和家的溫馨。
因女兒要到晚上八點左右才能到長途汽車站,時間還早,忙活一整天,終於能夠鬆口氣,秦省五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掏出一隻煙放到口中,順手到衣服兜里掏打火機,摸了半天也沒找到。抬眼發現火機在茶几下面,便俯身去拿,一眼看見電話線不知什麼時候斷了兩截,嚇了一跳。心說,壞啦,現在是非常時期,不知今天有沒有誰給我打電話,一般人員倒也罷了,要是縣裡哪個領導急著找自己找不到麻煩可就大了。想到此,趕忙起身把線接好,試了試通了,才算安心抽了一支煙。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秦省五順手拿起把聽筒放在耳邊,「喂,哪位?」
就聽對方快言快語地說,「是省五鎮長吧,我是組織部張大位,怎麼回事,一下午和你打幾次電話,都是無法接通,找你是真難呢,不和你多說,我和劉副縣長、紀委仝書記、財政局錢局長正在升仙大酒店 8房間,你抓緊時間馬上過來。」說完把電話放了。
秦省五嚇的出一身冷汗,邊慌忙地向外走,邊扭頭朝在廚房裡忙碌的趙舒婷說,「舒婷,大位部長等人正在升仙大酒店等著我呢,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誰也得罪不起,看來今晚就辛苦你去車站接小香了。」沒等趙舒婷接話,就走出大門。
趙舒婷一臉無奈,搖頭自言自語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家成客棧了,實在指望不上。」
雖然縣委家屬院距長途汽車站不遠,也就是步行二十多分鐘的路程。趙舒婷一時間心急難耐,什麼心思也就沒有了,滿腦子儘是母女相見的場景,儘是女兒笑容可掬,春風得意的面孔。不到晚上七點半,就帶上提前準備放了冰糖的開水,心急火燎地趕到長途汽車站接閨女。
車站上,從各地發來的車陸陸續續都回來了,每過來一班車,趙舒婷就急不可耐地上前看有沒有女兒,但每次都是大失所望,整整折騰了四個多小時,也沒見到秦梅香的身影。趙舒婷一臉愁容,焦躁不安,擔心女兒在路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越想是越著急,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停地來回走來走去。漸漸地,看回來的班車是越來越少,車站上的人匆匆忙忙地散去,自己也感到飢腸轆轆,西北風呼呼一吹,凍得全身發抖,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家。秦省五未回來,自己便熱了熱飯菜,簡單吃了點。
正要出門去車站,大門「碰」的一聲開了,只見秦省五神魂顛倒,酩酊大醉,腿腳懸浮,口裡哼著小曲,「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咚」的一聲一頭撞到門框上,被彈了回來。「哏嘍,走錯了,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大嫂,請給杯水喝。」
趙舒婷一看秦省五喝的胡言亂語,不省人事,趕忙上前,一把扶住東倒西歪的笨重身體,「看你這熊樣,就不能少喝點,不能喝酒不要喝,誰也不會捏著鼻子灌你,快點回屋去。」說著,用力一架秦省五的胳膊,把他拖進屋內,扔到沙發上,「給你,喝點醋,醒醒酒,老實在家呆著,哪也別去,我到車站接小香去。」
秦省五迷迷糊糊地說,「你、你、你說什麼,接小香,不是早、早、早就回來了嗎,正在睡、睡、睡覺呢。你喝多了是、不是。」
趙舒婷沒好氣地說,「喝的像死豬一樣,懶得理你,我出去了。」說著向外就走。
秦省五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趙舒婷的手,語無倫次地說,「別、別去了,天這麼晚,肯定不會回來了,興許是火車晚、晚、晚點,到平東沒沒沒,沒有回來的車,就住店,明天一早回來,你去、去、去也是白去。」
趙舒婷一聽這話就來氣,深有猛然用力扇了秦省五幾個嘴巴子,「叫你胡說,叫你胡說,打爛你的臭嘴,閉上你的烏鴉嘴,我閨女的脾氣我知道,她向來是說一不二,從不會放空炮,說今天回來,肯定會回來,更不可能在平東過夜。」
一頓爆揍,非常有效,秦省五「哇」的一聲吐了一地,頓時清醒多了,激靈靈打了幾個冷顫,定了定神,看著趙舒婷正忙著給他打掃戰場,是在家裡,滿臉通紅,驚異地看著趙舒婷,不緊不慢地說,「你想女兒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難道說我就不心急了嗎,光急有什麼用,靠急女兒就能回來嗎。要是晚上真沒有到元真的客車,難道走回來不成。要冷靜分析一下,考慮考慮現實,目前正值客運高峰時期,火車晚點是正常的事兒,一切都有可能,不是我們的女兒所能夠左右的。再說,從元真到平東的路多處已被封閉,一般的客車不願跑這段路。」
趙舒婷一驚,「你說什麼,到平東的路被封了,需繞路才能回來,要是梅香乘坐最後一班客車,繞路得多長時間才能到元真。」
秦省連打幾個哈欠,仰望天花板,仔細想了想說,「從平東到元真,最後一班車一般是晚上九點三十分,晴天路好走正常需要一個半小時,冰雪天繞路恐怕要三個多小時才能到達,遇有意外情況就不好說了。」
趙舒婷道,「你這麼一說,我倒又來了興奮勁,不見到梅香,我心裡總感到不踏實,坐立不安的,現在已經一點多了,說不定孩子已經到站,正往家裡趕呢,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要不然我不會死心,一夜也睡不好覺。」
秦省五知道老婆的脾氣,也是一個急性子,攔是攔不住的,大半夜的,擔心他一個人出去不安全,只好說,「咱倆一塊去,正好我也兜兜風,醒醒酒。丫頭在家時,經常惹我生氣,讓我煩,只想儘早把他趕出去,可幾個月看不到她那頑皮勁,聽不到她給我頂嘴的話,心裡還是挺痒痒的,如今即將見到了,又覺得滋味不好受,有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趙舒婷扶著秦省五踉踉蹌蹌地從家裡走了出來,剛出家屬院大門,隱隱約約看到前面牆角處有兩個人相抱著不停地晃動,輕聲說道,「天這麼晚了,是誰也不怕冷給凍著,還有閑情雅緻在這纏綿逍遙快活,真是腦子進水了。秦省五心不在焉地說,「見怪不怪,現在的人瘋狂的很,一些少男少女,勾**搭,夜不歸宿,看些黃色錄像,幹些傷風敗俗,丟人敗則的事,也不知道他的爹媽是咋教育的。」
等走到近前一看,發現那個女孩怎麼竟是自己的女兒小香和一個男孩正在極度興奮地激吻,其動作令人難以置信,不堪入目。兩人頓時傻了眼,十分尷尬,一臉錯愕,綠一塊紫一塊的,無名之火扎驟然升起。但又一想,黑更半夜的,不便發作,一旦被別人知道,傳揚出去,還不迅速傳遍整個元真官場,自己鎮長的臉還能往哪擱,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秦省五想到此,強壓胸中的怒火,使勁咳嗽兩聲,以示提醒,不要再放肆了,你們已經被暴露了,趕快放手吧。
武效軍和秦梅香正牢牢把握即將分手離別的最後關頭,如痴如醉,盡情忘我地享受短暫美好時刻,突然聽到咳嗽之聲,趕忙鬆開雙手,後退半步。武效軍扭頭一看,認出是秦梅香的爸爸,女的就肯定是她媽媽,看著兩位怒不可竭,四目猙獰的面容,立即緊張起來,嚇得全身哆嗦,直起雞皮疙瘩,心說這婁子是捅大了,他們絕對不會饒了我,但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醜媳婦不能怕見公婆,愛咋這就咋著吧,反正是豁出去了。
秦省五看著面前的小夥子有點面熟,可以是竟然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嘴顫顫巍巍地張了幾張,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只是直溜溜地緊盯著武效軍。
秦梅香雖然是爸媽的寵兒,平時驕橫和撒嬌慣了,但看爸媽滿臉陰沉,一言不發,獃獃地站著,不由得心裡砰砰直跳,像做賊一樣忐忑不安,畢竟不是做了什麼光彩的事,而且自己的一舉一動被爸媽看得真真切切,無論如何都無法交代。只好聽天由命,任憑他們發落。於是,強作鎮靜,款步來到近前,笑呵呵地說,「爸,媽,我回來了,你們怎麼還沒睡呢,外面挺冷的,趕快回家吧。」
趙舒婷憂傷憤怒地說。「小香,爸媽盼你回來盼了多天,今天從家到車站來來回回折騰了四五個小時,只想看到你歡天喜地的樣子,沒想到……」
「媽,你不要說了,是女兒不孝,讓你擔心了,沒事的,我不是回來了嗎。」回頭朝武效軍擠眉弄眼地說,「你快回去吧,多謝一路上你的照顧,要是沒有你,恐怕我今天真的見不到爸媽了,路上小心,後會有期。」說著一咬牙,拎起自己的皮包,挽著趙舒婷的胳膊頭也不回,轉身就走。此時此刻,秦省五夫婦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愣了半天,被秦梅香一拉,只好默不做聲地往家走。
武效軍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擔心秦梅香進門后即將迎來暴風驟雨,默默地目送秦梅香一家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長嘆一聲,「年少不懼憂愁,揚言萬事未雨可綢繆,何事敵一腔熱血,如今緊鎖眉頭,不怕天地只為戀情愁,迎頭浸一心寒冰。唉,各回各家,各看各媽,剩下的事由她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