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放你的狗屁
東庄人事前的確有計劃和安排,但春雷等人不讓從便門出棺,卻是受春雷媳婦和幾個小媳婦的影響,她們把聽到的特殊部分和春雷弟兄三人一說,夏雷特別惱火,弟兄三人一合計臨時做出決定,前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武效亮眼見幾人一直爭執不下,武勇祥和胖孩非常的著急,臉上直冒汗,院外一些看熱鬧的人紛紛返回院內,悄聲和一旁的武效瞾說,「東庄人這是在故意刁難人,咱們孝院里誰出面都合適,你叫幾個年齡大,頭腦清醒的老人過去,能從便門出棺最好,實在不行就按他們說的辦,不要讓他們再耗費時間。」
武效瞾和年近八十的老支書簡單交代一下,老支書便晃晃悠悠地領著五六個老人走到春雷弟兄三人面前,哼哼哈哈地說,「他表哥,別激動,別激動,消消氣,消消氣,好說好商量,好說好商量!」
夏雨認得老支書,悶聲說,「老支書,你年齡大,輩分長,你給評評理,俺小姑一輩子善良正直,從不走歪門邪道,而且她從這個過道走了幾十年,最後讓她從左道旁門離家,不是對她人格和一生的侮辱嗎,我們提出來有什麼過錯嗎。我們作為親侄子,替俺小姑提這點小小的要求過分嗎?」
老支書顫巍巍地說,「效福表哥幾個,剛才從屋內出棺的情況你們也都看到了,這是迫不得已而為之,你們就理解一下吧!」
夏雨沒好氣地說,「我們理解你們,你們有誰理解俺小姑嗎!大哥,三弟,既然這樣,咱們也沒啥可再說的,咱們眼不見心不煩,走人,讓他們武家村的人自己看著辦吧!」
老支書等人看春雷弟兄黑白不聽,果斷地開口說道,「勇祥,胖孩!別耽誤時間了,咱武家村的人個個都是硬漢子,從屋內都能把效福娘的靈柩給抬出來了,不差這一下,按照東庄人的意思辦,起棺!」
幾個老人都這麼說啦,武勇祥和胖孩只得遵從,立即招呼人,將過道門摘下,門框拆掉,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靈柩抬到院外,停放到早已擺好的靈架之上。
待其他人將事先準備好的棺材罩放好,十六個抬靈之人也全部就位。
胖孩高聲喊了一聲口令,「起靈——上路——」
「好!」
十六人齊應,靈柩抬起。
「碰」
「碰」
「碰碰」
「碰碰碰」
連續數聲鐵炮震天之響,吹鼓手鼓起腮幫,很賣命地吹著哀樂,前面有二十多人拿著花圈,紙紮祭品,挑著黑紗挽幛,效亮,效福弟兄及晚輩男緊跟嗩吶手,浩浩蕩蕩的送殯隊伍緩步前行。
胖孩在靈柩前面走著,不時地提醒抬靈之人,「前面路滑,腳下要小心吶!」
「好!」
「路有不平,慢點吶!」
「好!」
——
隊伍前行了大概有五十米,幾個年輕一點的小夥子便受不了啦,被壓得大汗淋漓,臉紅脖子粗,胖孩提示停下換人,然後繼續向前緩行。
接下來,四十米,三十米換一次人。
前面兩次抬靈的人實在感到怕了,抬這麼多靈柩從沒感到如此沉重的,想著接下來還要繼續抬雙腿發軟,心裡發憷,一個個打起了退堂鼓,能逃一會兒是一會兒,能少抬一次是一次,悄悄躲的遠遠的。
等到第四次換人的時候,胖孩和武勇祥連續喊了七八聲也無人近前,胖孩急了,「蹭」的一下跳到旁邊的矮牆上,高聲破口大罵道,「武家村的男人都是孬種嗎?都成了縮頭烏龜了嗎?都死絕了嗎?現在我強烈要求,請客上架!」然後跳了下來。
這一招還很湊效,話音未落,剛才被換下來的七八個人重新回歸原位,還有幾個人根本不理他這一套,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依然若無其事的在外圍逍遙,就是不願靠前。
幾家前來弔喪的客人看村裡人抬靈實在為難,只好主動上前將人換下。
就這樣,送殯隊伍走走停停,前後換了十幾次抬靈人,才將靈柩送至墓地。
一番按序燒紙敬香之後,儀式結束,焚燒完所有紙紮祭品,填土封棺,效軍娘徹底入土為安。
所有人從墓地散去,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
除了東庄人和村裡的忙工尚未吃飯外,其他客人大多數開始陸續離開。
母親安葬,沒了靈柩可守,武效軍一時感到心裡空落落的,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地來到父親身邊。接著武效森,武效雲和武效梅也過來了。
幾個人坐在屋內,個個滿臉陰鬱,一語不發,依然沉浸在無比失落和悲痛之中,屋內進的甚至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
不知過了多久,秋豐走了進來,看著躺在床上的武平順寒聲道,「小姑父,我們要走了!籃子呢?」
武平順輕輕欠了欠身,看著秋豐說道,「豐啊!這就走啊,說會兒話吧!」
秋豐陰沉著臉說,「不說啦!」
武效雲起身看了看在地上擺著幾隻竹籃上的紙簽,把一隻遞給秋豐,秋豐拎著籃子硬著頭皮走出門去。
武平順看秋豐表情和動作很不對勁兒,和武效森說,「效森,秋豐臉色很難看,像是心裡有事,這麼急著走極不正常啊。按常理,他們弟兄三人現在還不能走,要和你們幾個商量商量卸孝的事,沒有啥都不說直接走人的道理!」
武效雲吃驚地說,「對啊!他門弟兄幾個都是講究規矩的人,按理說這點規矩不會不懂,看他們今天對咱爹不理不睬的,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不願在這裡說,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
這時,武效亮和武勇祥滿臉不安地走了進來,「大叔,春雷和秋豐在外面發火呢,非急著要走,我倆攔也攔不住,問啥事他們也不說,非要讓效福弟兄幾個出去,你看這該咋辦?」
武平順幽幽地說,「他們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有事,讓效福,效起,效森出去見見他們吧!」
武效福,武效起和武效森知道出去准沒好事,有些事是無法逃避的,不得不按照幾個表哥的意思行事,隨提心弔膽,忐忑不安地跟著武效亮,武勇祥來到院外衚衕里。
只見村內村外有上百看熱鬧的人,春雷弟兄三人和其他幾個表兄表弟站成一排,後面站著幾個表嫂和近親,少說也有三十多人,一個個臉色陰沉,虎視眈眈地瞪著武效福三人。
武效福弟兄三人看舅家人來者不善,走上近前什麼也沒說雙膝跪地,擺出一副賠罪靜候發落的樣子。
春雷看著三人跺了幾下腳,指著武效福的鼻子破口大罵道,「效福,你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狗東西,看你們乾的是啥事,你娘這麼稀里糊塗,不明不白的走了,你們就不覺的心裡有愧嗎,就覺得心安理得嗎!」
秋豐二話沒說,抬起一腳將武效福踹躺到地上,夏雨跟著又補了幾腳,惡狠狠地罵道,「豬狗不如的東西,俺小姑咋養出你們這群沒良心的混蛋!」
武效福怯怯諾諾的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倒在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雙眼發獃,耷拉著腦袋,弓著瘦弱的身子,不知接下來舅家人還會幹些什麼,嚇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滿頭大汗順著臉頰扑打扑打直往下滴,也不敢抬手擦,狼狽至極。
武效起和武效森雖然沒有被幾個表哥用腳踢,但始終跪在地上,跪在人群中間,雙眼盯地不敢抬頭。
一旁看熱鬧的人悄聲議論著,「你們看效福弟兄三人,簡直就像一個等待接受公審和批鬥的犯人。這下丟人可丟大發啦!」
「讓效福倒倒霉,丟丟人那是他活該,想著以前他和喬娜對待平順兩口和姊妹那個樣,讓他在太陽底下跪三天三夜都不虧他。只可惜苦了效森,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書生,陪著效福弟兄倆受罪,真難為他啦!」
「這有啥可難為的,他跪也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他娘。他娘走的十分乾淨,沒纏著他們任何一個人,沒給任何人找麻煩,夠便宜他們兄妹幾個了。真要是像平明那樣,那才叫折磨呢!」
「行啦!這是人家自個的事兒,咱別瞎說了,等著看熱鬧吧!」
秋豐媳婦和幾個婦女突然近前幾步,圍著武效福,指著他的鼻子吆喝道,「武家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甚至連土匪都不如,把你們全家都活埋了也不解恨,俺小姑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他們這幫畜生。」
春雷媳婦喝問道,「你說,俺小姑是怎麼死的,死得冤不冤?」
武效福此時已經嚇破了膽,滿腦子一片空白,不知該回答,不知接下來他們將如何發落自己,嘴角輕輕顫動了幾下,僵硬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雨媳婦上前逼問道,「效福,你平時不是很能擺活嗎?在和俺小姑吵架的時候勁兒挺大嗎,現在你是怎麼啦,心虛了不是,心裡有鬼不是,大嫂問你話裝聾賣啞不是?快說,俺小姑是怎麼死的,冤不冤?」
武效福全身打著顫,用極低的聲音說,「俺娘是病死的!」
秋豐媳婦咬牙切齒地說,「放你的狗屁,啥病死的,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啊,支起你那隻驢耳朵好好聽聽,你們村裡人都是怎麼說的,俺小姑死的蹊蹺,其中另有原因,她是被你爹那個該死的老東西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