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二月,大金兩路兵馬合圍東京汴梁,宋欽宗的三萬禁軍一夜之間跑了大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宋欽宗大哭了一場,開城門降金。
金人在東京城內大肆擄掠月餘,四月一日,金將宗望、宗翰押著徽宗、欽宗二帝連同皇子皇孫,後妃,宮女四百餘人啟程北歸。
半月後,金兵裹挾著大批的戰利品以及沿途搶來的三千美女,進入齊魯大地。他們經過了入魯的第一道雄關。
穆陵關-——齊魯腹地最大的隘口。兩翼依山而建的齊長城雄武峙立,出了關隘向北是一片綿延起伏的大山,時值正午,正是路人昏昏入睡的時候,官道上突然揚起一陣黃色的塵霧,密集的馬蹄聲驚起了樹上自鳴得意的金蟬,片刻功夫,一匹白色的轅馬電馳而過,後麵五騎騎士如風追隨。
其中的一位軍士一身伍長的裝束,嘴裏高聲喊道:“不要放跑了柔嘉公主!大帥有令,誰抓住這隻兩腳羊歸誰。”
金人的呐喊,頓時引起了一位挑水少年的注意,這男子十六七歲年紀,一身灰色的短褐,遠遠看過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夫,但是從他肩上挑水的工具,可以看出他異於常人的端倪,這人肩上挑水的工具不是農夫最常見的扁擔,而是一條足有六十斤重的镔鐵大棍。
齊魯漢子多忠義,何況此時的公主麵對的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事不遲疑,少年隨手甩掉了鐵棍兩端的木桶,瞅準金兵追趕的方向,健步如飛趕了上去。
柔嘉公主慌不擇路,及至沂山腳下,不由得追悔莫及,原本平坦的官道,前路陡然變成了一條羊腸小道,地勢也開始變得崎嶇不平,貴為一國之君最寵愛的女兒,柔嘉公主那些所為的修習騎射,也隻是為了好玩而已,關鍵時候她那可憐的騎術可就露怯了。
可殘酷的現實哪裏容得她有絲毫的猶豫,遲疑間,身後的追兵已然緊緊地追了上來。想想親人們這一路所承受的金人肆無忌憚地淩辱,即便是窮途末路,自己也要咬牙闖一闖了。
柔嘉公主咬咬牙打馬衝上了山路。
畢竟公主胯下是一匹偷來的劣馬,山路崎嶇,加上拙劣的騎術,沒走多遠,劣馬突然一腳懸空,將公主遠遠地甩了出去。金人們狂笑著圍了上來。
“這隻羊是我的了!”金兵伍長翻身下馬,粗魯地擺平公主的香軀,撕開華裾,肆無忌憚地將一隻大手扣在公主左胸,發出一種得意的狂笑:“活的,活的,香噴噴,軟乎乎的小娘們,今天達子哥哥要好好舒服一回。哈哈哈”
“不要命的韃子,拿開你的臭爪子!”一聲斷喝,吐字不多,卻有著不容辯駁的威嚴。
得意忘形的達子正要對昏迷中的公主施暴,突然聽到一個陌生人的厲聲嗬斥,抬頭看,見一個年輕的農夫,手裏杵著一條大棍,雙目透出徹骨的寒冰,冷冷的盯著自己,禁不住惱羞成怒:“南蠻,敢壞我的好事,照打。”說著話,提起地上的腰刀惡狠狠地撲了上來。
‘叮’隻一個照麵,達子手中的腰刀已然飛出了幾丈開外,“好神力!”達子叫一聲衝身邊的夥伴嚷道:“大夥兒一起上啊,弄死這個小蠻子,老子的兩腳羊兄弟們隨便樂嗬。”
眾金兵見色起意,一起揮刀圍了上來。
“噗啊”火光電石之間,前麵的兩個金兵折頸而倒,抽搐幾下便見了閻王。
少年的動作也太快了,後麵的兩個金兵剛剛拔出腰刀,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隨著自己的腰刀一起飛了出去。
裙下之臣頓時做了花下之鬼。
少年的力氣之大,動作之快立即把金兵伍長嚇尿了,強人麵前就連魔鬼也有害怕的時候,達子雙膝酸軟,抖抖索索的跪到了地上:“神仙饒命!”
山東人敦厚,向來沒有追打落水狗的習慣,少年猶豫著剛想放手,卻見達子突然身體騰躍,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驀然向自己前胸刺來。
“你敢”,年輕人一聲斷喝,半扭身一個側踹,正中金兵腰眼,“啊”!短促喊聲亦是金兵最後的遺言,達子騰挪之中已是折腰而亡,披甲的屍身重重的跌倒在塵埃。
年輕人做事粗中有細,機警地尋找著敵人可能出現的後援,還好,官道上靜悄悄不見人影,少年急忙將死屍提到山腿邊的一個天坑旁,一股腦的扔了下去。
回頭看公主,依然靜靜地躺在地上。
年輕人不假思索,毅然抱起地上的公主,大踏步向西南方向走去。
這裏是泰沂山脈最東頭的一個分支,《山海經》山經第三卷北海經裏有記載,陸山又北二百裏,曰沂山,般水出焉,而東流注於河。
沂山,古稱海岱,素享“泰山為五嶽至尊,沂山為五鎮之首”的盛名。《史記》載,黃帝登封沂山、舜肇州登山,定沂山為重鎮、漢武帝親臨至其下,令禮官祀之。此風一開,後曆朝曆代君主多有封禪,故此沂山一躍成為中原大地極盛名的道教名山。
沂山山前,更有大汶河自西向東滾滾而去,在河於山之間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山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得這裏四季長春,好一個百花齊放的植物樂園,神農氏鞭百草,識藥性,即在此地,故後人把這裏叫做神農穀。
這裏也是歐冶的家。
歐冶是昨天救了柔嘉公主的少年的姓氏,打小習慣了義父整天歐冶歐冶的叫自己,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的名號,直到兩年前義父決定獨自雲遊,有了心事的小夥子不敢追問自己的身世,遂試探著詢問自己的名字,老先生把自己關在茅屋裏,仔細的推算了大半個時辰才意味深長的告訴他:“你會有名字的,哪一天你見到了自己的師傅,讓他告訴你。”
歐冶早已習慣了同義父相依為命的日子,一向是兩耳不聞穀外事的,但現在為了自己有個名字,他突然覺得一個人有個師傅是多麽的重要。
可我的師傅又在哪裏呢?
歐冶百思不得其解,無聊的時候,他就拚命地挑水澆灌山穀裏的花草,這不僅是義父臨行前的囑托,他更把眼前的這些隨風舞動的精靈當做了自己的家人。
柔嘉公主昏睡了一夜,終於被屋外的鳥兒喚醒,小心翼翼地起身,驚奇的發現自己神清氣爽,身上再沒有一絲痛的感覺。難道我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柔嘉公主心裏一陣悲涼,我這是死了嗎?以前在宮裏,也曾聽過國師講道,他嘴裏描述的凡人死後的清平世界,就是這樣一塊沒有痛苦的樂土。
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以為自己就此逃脫了金賊的魔爪,沒想到終究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想想自己的國恨家仇,臨別前母後對自己的諄諄囑托,一切皆付諸東流,怎不讓人痛徹心扉。
罷罷罷,即便來到陰曹地府,本宮也要去閻君麵前鬧上一場,讓這位麻木不仁的閻君也睜眼看一看這人間的煉獄。柔嘉公主推開茅屋的木門,卻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有道是人間四月芳菲盡,這裏卻是一片百花齊放的仙境,高的樹、矮的草、紅的花、綠的葉,無不顯示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公主醒來了?”一聲問候,花叢中走出一個穩健的少年,一身幹淨的短褐,足下是一雙船也似得芒鞋,一雙英俊的大眼睛,清澈明亮,站在那裏穩若泰山。
柔嘉公主一陣迷亂,然而想到自己皇家的身份,立馬擺出一幅威嚴的麵孔:“請問地仙,本宮這是在哪裏?”
公主的威儀,讓眼前的少年突然顯得有些拘謹:“回公主的話,這裏是神農穀,我是歐冶。公主昨天被金賊追趕,墜馬摔昏了。還好您醒過來了。”
“你是說,本宮沒有死?”柔嘉公主聽了少年的話心裏一陣驚喜:“追我的那些金賊呢?他們沒有把本宮怎麽樣吧?”
“歐冶在,豈容金狗施虐,公主冰清玉潔。”
畢竟公主也是二八的芳齡,年輕人在一起,很快就沒了禮教的牽絆,柔嘉公主心情放鬆,突然問道:“歐冶據我所知,這應該是一個複姓吧,你叫什麽名字?”
“歐冶沒有名字。”
“你的父母呢?”
“歐冶沒有父母。”
柔嘉公主點點頭:“原來是一個孤兒。”
“歐冶有義父。”
柔嘉公主笑了,好一個執拗的少年:“你義父呢”?
“不知道”。
柔嘉公主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很無趣,便不再理會他,午飯二人吃了一點簡單的米粥,看到公主微微皺起的眉頭,歐冶背起一捆枯柴,甕聲甕氣地說道:“公主好好休息,我到前麵鎮子上換點米肉。”
黃昏時候歐冶還沒有回到神農穀,天時未到,大敵當前,現在隻有他才能撞開百花神殿的大門,看到一直庇護百花仙子的固若金湯的神殿大門今天竟然變成了拒絕自己的天塹,百花之神另微夫人知道今日的神農穀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