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蘭熏公主
魔皇飛身進入蘭苑,見內苑的露台上馮小憐正在盤腿打坐,將天地之陰柔之氣糅合進這迷人的蘭香,充溢著自己的丹田。
或許是馮小憐太貪功,薄弱的內丹一時無法消釋短時間吸入的充盈的寒氣,臍下二指間的丹田急遽的抖動起來,身子晃了幾晃,幾欲栽倒,頭上散發出陣陣白霧,魔皇怕馮小憐抵擋不住寒氣的反噬傷到魔體,急忙飛身上了露台,將自己的雙掌抵到馮小憐的後背發出三成魔力,再看馮小憐,臉上驀然騰起一陣潮紅,半盞茶的工夫過後,受到魔尊扶持的馮小憐的丹田才漸漸平穩下來。
魔皇跳起來化手為鞭,狠狠地擊打在馮小憐的肩頭:“貪婪的東西,你知不知道為了找到你的魂魄,孤不惜錯過了大周後的元神,記住,在孤還沒有找到‘聚魄珠’之前,你的功力隻能循序漸進,任何不著邊際的幻想,都有可能會損傷你的內丹,為了魔界的再次雄起,孤不想看到你前功盡棄,懂嗎?”
馮小憐知道自己的貪婪之心差點釀成大禍,咬緊牙關默默地承受著魔皇的責罰,魔皇並非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實在是剛才馮小憐太過弄險,如果不加以懲戒,恐怕事後她還是不長記性。
“父皇,您為何要責罰小憐姐姐,是她練功不勤奮嗎?”一句溫婉的怯問打斷了魔皇的責罰,回頭看,見女兒一襲單絲碧羅籠裙,及腰長發柔柔的披散在後背,映襯著一線膚若凝脂的玉頸,出塵脫俗的臉上白璧無瑕。一個微笑足以打散了魔皇心裏的所有懊惱。
“蘭熏,你怎麽跑到露台來了,夜裏露重,當心你的身子。”魔皇一臉關切的看著女兒,命令馮小憐:“起來吧,扶公主去臥室。”
蘭熏公主的臥室裏依舊是小周後生前的布置,魔皇坐在龍榻,愛憐的抱著懷中的香薰公主,父親眼裏女兒一時全是小周後的影子。
魔皇肝腸寸斷,耳邊再次響起小周後皇宮侍寢歸來絕望的淚眼:“皇上,非是妾身不顧名節,實在是顧及肚子裏的皇子,趙家老兒還威脅妾身,妾死則君亡,妾忍則君生啊”
一滴清淚滴到蘭熏公主的臉上,公主抬頭看著父親的臉問道:“父皇,您又哭了,還在為剛才小憐姐姐的事情生氣嗎?”
魔皇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肩頭,不置可否的喃喃自語道:“孤的蘭熏長大了。”
“是呀,算起來,蘭熏也有百歲之壽了,可父皇從未讓女兒下過山,我也想看看山下的芸芸眾生呢。”蘭熏公主說到下山,臉上一片向往之色,魔皇心裏頓時憂慮重重。
盡管使用魔法化解了女兒前世的記憶,魔皇心裏卻一直擔心女兒重出江湖後再次拾起往日痛苦。因為即使貴為魔尊道祖,記憶永遠是你如影隨形的影子,過去的歡樂可以隨著時光的流逝漸行漸遠,但刻骨的仇恨,卻像一條不死的毒蛇,時時跑出來吞噬你轉瞬即逝的少得可憐的平靜的心情。。
可她不能永遠棲身在這片荒山野嶺裏虛度光陰,她該有她自己的幸福,盡管外麵的世界充滿了重重地艱難險阻和爾虞我詐的壞人。
或許這也是所有的做父親的對女兒最無解最矛盾地關愛吧。
魔皇無限憐惜的看著懷裏的女兒:“其實在我們魔界,區區百年亦如人間百日,算起來,你隻不過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蘭熏公主抬起頭望著父親落寞的眼睛說:“可小憐姐姐也不過百二十歲,她怎麽就可以隨父皇下山呢?還有剛入門的那個華箭”。
“夠了,”聽到女兒一心想要下山,魔皇突然變得焦躁起來:“她們不過是父皇手裏的一粒棋子,而你呢,貴為一國之公主,沒有可比性。”
蘭熏公主倔強的揚起眉毛:“公主就比別人高貴了嗎,我的那些皇兄,不是照樣被十殿閻羅磨成齏粉了嗎。”
蘭薰公主的話終於戳到了魔皇的痛處,這些不成器的兒子,竟然瞞著他們的父皇做了那麽多荒唐的事情,南唐亡國,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可他們也是有一位荒唐的父皇在先呀。
想到這裏魔皇惱羞成怒,揮手給了蘭熏公主一個響亮的耳光:“這些日子哪裏也別去,好好待在蘭苑,待父皇去堂庭山找到聚魄珠,就能再造你皇兄的體魄,那時候,你就再也不會寂寞了。”
六月的神農穀,一排欣欣向榮的景象,一連幾日的大雨,將山穀裏的百花滌蕩得鬱鬱蔥蔥,清澈的溪水因為這場大雨暴漲了三尺,相比白色的蛟龍,盛寒更加喜歡潭底溫順的青蛇,因為隻有她才能重振龍族的興盛,盡管孵化子女耽誤了它的修行,卻也是大家最喜聞樂見的事情。
故此神農穀裏的這條溪流被盛寒取名為青溪,而瀑布下的衝積潭順理成章的便被大家叫做青潭了。
太陽終於撥開了重重雲霧,山穀外走來一位姑娘,齊胸的襦裙,像一片粉色的桃花,青絲長發不加約束的披散在羊脂玉般的香肩後背,這哪裏是一個凡間女子,倒更像屈子筆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山妖’。
看到神農穀內緩緩流出的溪水,蘭薰公主暗自幸虧自己腳腕佩戴了這串迷榖的串珠,否則要找到那群小叫花還不知等到哪年哪月呢。
第一次偷偷跑下山來就是為了找一群衣衫襤褸的小叫花,這個理由說出來就連蘭薰公主自己也會感到好笑,但事實就是如此,或許是這群小叫花純真的友情感染了姑娘,更因為自打被父親抹去了前世所有的記憶後,這群小叫花是蘭薰公主第一眼看到的山外的陌生人。是他們的真誠觸動了蘭薰公主的心事,讓她知道了,有些東西,絕不是靠權利和金錢就能輕易得到的。
所以她來了,她想尋找一些自己從沒擁有過的東西,那就是有別於父女親情外的另一種情愛的滋味——
友情、深情、鍾情,乃至愛情
“姑娘你找誰?”蘭薰公主循著聲音側頭望去,見一俊雅的少年目光炯炯的站在自己身後。潔白的長衣,肩上背了一柄長劍,劍柄處紅色的絲絛隨風飄舞,煞是靈動。
“我找神農穀裏的‘傻子’”。蘭薰公主低下頭,不敢直視眼前的盛寒,心裏暗自道:“幸虧那天那群小叫花玩笑時隱隱約約提到了神農穀、傻子,等字樣,否則自己還不知怎樣在這位公子麵前露怯哩。”
盛寒輕輕一笑,露出滿口的貝齒:“姑娘這是要找我的二師哥呀,他可不是傻子,姑娘您貴姓?”
蘭薰公主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嚅嚅地說:“我叫李蘭熏,您叫我蘭熏好了。”
盛寒呆呆地望著姑娘羞澀的麵龐,一時竟忘了陌生的男女相遇時適當的回避是最基本的禮儀,直看的蘭熏姑娘羞紅了臉頰,訥訥的說道:“其實我也不認識那個什麽‘傻子’,是前麵鎮上的夥計說這裏有一條長滿了各色草藥的神農穀,我想來這裏尋一味叫‘黃芪’的草藥。”蘭熏公主為了給自己順利進穀編造一條值得推敲的謊言,絞盡腦汁才想起了這味藥名。
盛寒立即熱心地說道:“看姑娘麵色敢情是體虛畏寒之症,用這黃芪正合適,隻是現在正是藥草長勢旺盛的時候,二師兄決不允許隨便挖掘的,或許他的茅屋裏有些去年枯死的存貨,我可以帶你去找他討要一點。”
蘭熏見公子相信了自己,暗自鬆了口氣,輕輕吐出一個“是”字。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神農穀的茅屋前,幾個師兄妹正在一顆高大的樗樹下麵練劍,見盛寒領來了一位姑娘,立即親熱的圍了上來,武玫走過來抓住姑娘的手問盛寒:“盛家竟然飛出了這麽漂亮的金鳳凰,這位是妹妹呢,還是那個?”
盛寒怕大家誤會,急忙解釋道:“別瞎想,我與這位姑娘萍水相逢,人家是來求藥的,二師兄呢?”
顏於飛看了一眼蘭熏說:“他呀,師傅一閉關,便又隨著林蟬兒上山了,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找什麽東西呢。”
“大師兄又在責備我倆不用功,”話聲未落,茅屋後轉過來一雙男女,正是林蟬兒和歐冶無名。
歐冶放下手中的鐵棍問道:“穀裏來了客人,怎麽不叫我們一聲?”
‘話癆’擦著那口永遠不嫌亮的鐵鍋笑道:“你倆兔子似的滿山跑,誰知道哪時在哪?”
武玫打斷了華堯的話說:“甭廢話,這位妹妹是來求藥的,孤身一人來到山裏,怪不容易,師哥好歹找些給她吧”。
歐冶看看蘭熏姑娘,疑惑的問道:“姑娘如此眼生,不是本地人吧?”
蘭熏姑娘點點頭,裝出一副傷心的樣子說道:“我姓李名蘭熏,父兄原是開封府守備大人帳下的偏將,朝廷暗弱,任憑金兵南下襲了我的家園,將我擄掠至此,那一夜,多虧了看守俘虜的金兵喝醉了酒,我才冒死逃了出來,不幸舊疾複發無錢買藥也是受人指點才來到這裏。”
林蟬兒聽了姑娘的陳述,禁不住淚珠點點,想到姑娘這一路所受的難以忍受的煎熬,感同身受:“李姑娘現在棲身何處?”
李蘭熏低頭說道:“逃難之人,賣光了頭上的釵環,就差賣身為奴了。”
林蟬兒知道歐冶心善,轉頭央求道:“無名,這位妹妹實在可憐,咱們是不是收留她一段時間,待她的父兄有了音訊,讓他們一家人團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