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蘭香幽遠

  兩兄弟窩在客棧裏正束手無策,門外突然走進了嶽將軍,身後還帶來了兩個隨行的軍醫,其中一位仔細地為二人把了脈,皺著眉頭說道:“二位義士果真是中了魔女的魔魘,先前魔女襲擊將軍的中軍大帳,不就是用這魔魘迷倒了三十多位衛士嗎?可惜咱們沒有辦法得到魔魘的解藥,這可難辦了。”


  嶽將軍眉頭緊鎖,思忖良久說道:“好在中了這魔魘之毒,還不至於很快死去,實在沒有辦法,就得請你們的師傅空鼎真人了。”


  遠處號角聲聲,那是部隊開拔的訊號,嶽將軍軍務在身,不得不起身告辭,無名戀戀不舍得送將軍遠去,回到客棧憂心忡忡守在林蟬兒床邊,晚飯也懶得吃了。


  顏於飛見無名精神猶好,便先自找間客房睡了,準備下半夜再來接替師弟。


  無名守在林蟬兒床邊,聽到她越來越微弱的氣息,心頭充溢著無盡的哀傷,五年了,外人都知道他們情比兄妹,有誰知道無名心裏無時不在暗暗瘋長的情愫,盡管他知道,相比於自己的魯莽混沌,林蟬兒更加傾心於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大師兄,但感情就是這樣,盡管嬋兒喜歡,大師兄卻對她一直持有若即若離的態度,這更加吸引到了林蟬兒的好勝之心,畢竟她也曾是一位眼過於天的公主,她怎麽會容忍一個低層男子對自己的若即若離?

  而我呢,在她心裏又是一個什麽位置?

  或許她已經把我當成了家人?這樣的答案絕不是件幸運的事情。


  長兄如夫?無名被自己的奇怪念頭嚇了一跳,他想到了魯國夫人文薑,突然給了自己一記耳光。


  現在最該想的是怎樣就活二位師弟妹。歐冶無名,你想到哪裏去了?

  “公子,你忘了素馨了嗎?”無名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到胸前發出一陣低低的女聲,心裏一陣迷茫,四下尋找之餘,就見一個尚未盈尺的雪珠兒扒開自己的衣襟口輕輕跳到地上,轉眼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無名心裏一陣慚愧,這些日子忙昏了頭,竟然忘了自己心裏還駐有一個叫素馨的小仙女。


  呆在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素馨的道業每天都在急速的成長之中,如果不是無名的過度傷心,絕不會驚動素馨這位仙子。


  “素馨,原來你還在我心裏,我差點都把你忘了。”話甫一出口,無名突然感到一陣羞愧,自己這麽坦誠的說出這些大實話,是不是傷害到了仙子的水晶般透明的心靈呢?畢竟又經過了五年的修行,她的心智也在漸漸生長啊。


  素馨臉上果然掛上了一層悲戚:“我知道你的心裏隻有一個蟬兒姑娘,可我不想見到你的哀傷,盡管心裏有些不情願,還是決定救救蟬兒。”


  聽到素馨能夠救蟬兒,無名喜悅之色頓時溢於言表,急忙抓住仙子的手:“你是說,你能夠救蟬兒?”


  看到無名如此的激動,素馨止不住一陣心酸:“雖然大家都叫我仙子,可素馨心裏比誰都明白,自己就是一顆蘭精,原以為借著你的心血盡快修道成仙子,把身上的無縫天衣贈給你,對你也是一層保護,卻不想遇上了這等為難之事,哎,舍了這五年的修為,還你一片心安吧。”


  說著話,素馨慢慢變回她的本真,一株雙蒂並放的素蘭。一陣微風襲來,臥室裏頓時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病床上的華堯突然立起身子:“好香的幽蘭。”無名急忙探視蟬兒,見她隨即也慢慢睜開了雙眼:“大師兄呢?”


  無名心裏一陣悲涼,急忙掩飾地回頭看素馨,見仙草努力變回仙子的模樣,身子搖搖欲墜,臉色卻比之以前更加蒼白:“不管‘大家’喜不喜歡,素馨還要暫時煩擾公子,快讓我回到你的心裏去吧,我有些支持不住了。”


  無名知道為了救人,素馨已經耗盡了心血,他也知道素馨口中的‘大家’指的就是自己和蟬兒。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將素馨摟在懷裏,素馨抖抖身子,驀然不見了蹤影。


  無名心上突然又多了一層牽掛。


  一路向北,盡管此時的幽州地界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欽差大人還是決定錯開宗弼的潰兵改走一條燕山南麓的小道,有道是‘燕山雪花大如席’這樣的鬼天氣可苦了那些負重的南方兵士,一路上翻山越嶺不說,但是那刺骨的寒冷,便奪去了不少兵士的性命。


  這一日,迎接太後的儀仗終於找到了一個叫做易峪的小村子,這裏幾十年不打仗了,民風淳樸,山民們雖然認不出這支隊伍的出處,倒也不排外。更兼欽差大人自小在關外長大,一口濃重的關東口音更加貼近了他與山民的距離,給了幾錢銀子,村裏的裏長便給儀仗隊找了一所閑置的大院子住下。


  士兵們一身單衣早以破爛不堪,極度的嚴寒讓他們再也顧不得皇家儀仗的臉麵,沿途搜羅來各式各樣的皮貨棉衣,盡皆裹在身上禦寒,這就更難讓人猜測出他們來自遙遠的大宋。


  晚飯後大家才從裏長的介紹中得知,村子正北不足二裏便是名聲遐邇的‘居庸關’,看來這連日的大雪封鎖了道路,使得大家的方向發生了偏差。


  好在大家還沒有走遠。


  因為隊伍裏隻有林蟬兒一位女子,欽差還特別關照給了她一間正房東側的暖廈,林蟬兒盡管十分討厭與這位輕浮嬌氣,一無是處的公子哥兒為鄰,但連日來的酷寒已經凍僵了她的雙腳,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一間靜室治療一下腿上的凍傷,便敷衍著道了謝,急忙央求無名為她燒一壺開水。


  不一會兒,無名提了一桶熱水走進東暖閣,默默地放到林蟬兒麵前,轉身走出房門。


  林蟬兒見無名似乎故意回避著什麽,突然意識到了二師兄這幾日對自己漸離的疏遠,這些年早已習慣了他的事無巨細的照料,突然地疏遠,難免讓蟬兒一時感到有些落寞。


  但是,想到了前幾日為了救自己而獻出了自己多年修為的素馨,姑娘心裏更是泛出一抹隱隱地痛。


  她突然想起了五師妹招搖山中那句‘懷裏揣著個姑娘的’戲言。


  “她終究還是走進了他的內心,盡管她此時又回到了沒有情愛的水晶心,但像無名這樣執著的暖男最不缺乏的就是等待啊!”


  林蟬兒越想越沒趣,賭氣的撕扯著腳上的鹿皮靴,卻驚恐地發現因為麻木,靴子不知不覺中凍在了自己腳上。驚慌失措的林蟬兒下意識地發出一聲哀歎:“傻子,我完了。”


  “怎麽了,蟬兒?”無名突然撞開房門闖了進來。一臉的驚懼。


  默默地為蟬兒備好熱水,無名走出房門後並沒有即可離開,保護好蟬兒,在他心裏已經成為人生的信條,盡管在她中了魔魘醒來後第一個問到的是大師兄顏於飛。


  “她的心裏最為珍重的竟然是大師兄顏於飛!”無名這幾日心裏反反複複咀嚼著腦海裏的這句話,心裏一片茫然。


  可是蟬兒喜歡各方麵都比我優秀極多的大師兄有錯嗎?如果她覺得自己跟大師兄在一起很快樂的話,我又何必讓她為難呢?


  可是你呢,無名,你就真的會那麽瀟灑的放手嗎?


  反反複複的追問,讓無名頭痛欲絕,然而直覺還是讓他第一時間感受到了蟬兒的惶恐。


  “無名,你快看看,我的腳沒有知覺了。”


  “該死”,無名心裏狠狠的咒罵起自己,你竟然忘了蟬兒是一個孱弱的姑娘,你竟然忘了塞北的冰天雪地裏一個南方姑娘最易凍傷手腳。就為了蟬兒一句無意的問候,你就要讓她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嗎?。


  無名快速撩起自己的皮袍,將林蟬兒一雙小腳連同結了冰的鹿皮靴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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