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背我找到回家的路
梅寄竹發現了師弟的企圖,這些日子不免多注意了他幾眼,早上,見一向懶床的李煜一反常態早起出了道觀,並且徑直奔師妹練功的聽雨亭,心裏突然預感到情況有些不妙。
安排好道觀裏的日常瑣事,梅寄竹急忙趕到聽雨亭,果不其然,師弟正陪著勿語在亭前練劍,二人皆一身白衣,動作緩慢,手中的兩把寶劍粘在一起,拋卻利刃的戾氣,倒更像一對溫存的銀蛇,如醉如癡的說著情話。
梅寄竹一時語塞,心裏騰出一股濃濃的酸楚,平心而論,相比於自己眼前的這一對確實更加般配,他們那種骨子裏流淌著的貴族氣息,早已潛移默化的浸潤到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他們舉手投足間隨意顯露出的高貴的氣質足以讓貧民出身的梅寄竹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了自身的卑微。
“她們才是最完美的一對璧人”。梅寄竹接受不了如此冷酷的現實,盲目的自尊催促著他遲遲不願離去的腳步。
“梅寄竹,你該走了,這裏已經沒有你的位置。”梅寄竹輕聲的命令自己,轉身欲走,突然聽到勿語略帶驚慌的顫音:“師兄住手,你傷到我了。”
梅寄竹心一顫,本能的轉身撲了過來:“勿語,傷到哪裏了?重不重?”
勿語看到大師兄依然如此關切自己,心一熱,妙目竟然汪起了盈盈碧水:“手,我的手,這麽大的一條傷口。”
梅寄竹心痛地捧起師妹的一雙柔胰,仔細尋找,最後在勿語的拇指上找到了那條細細的劃痕,下意識地急忙將傷口含在自己口中。
李煜收起手中的佩劍,知趣的退到一邊,勿語瞪了他一眼說道:“師兄若沒有別的要緊事,請回吧,這裏有大師兄呢。”
李煜本來還想說點什麽,當他看到師兄含在嘴裏的勿語的那根拇指,急忙知趣的離開了。
勿語為了刺激師兄,發出了這條錯誤的訊息,無疑誤導了李煜一輩子,包括後來急切的扶小後主上位,皆有著勿語潛移默化的身影,其實李煜如此固執地將勿語和後來的小周後聯係到一起,並不是多麽的令人難以費解,畢竟周薇的母親是王勿語母親的親妹妹。
勿語看著李煜走遠了,紅著臉輕輕縮回自己的手指,突然便流下兩行清淚:“大師兄,勿語接到父親的書信,恐怕山上的日子不多了。”
梅寄竹心裏一陣絞痛:“如此甚好,畢竟這山上的日子太清苦了。”
“他竟然沒有一句挽留的話!”勿語一陣無言的落寞。
“但願你能等到山上的迷榖花開,隻需一夜,果實便成,有了迷榖的果實,即便今後妹子走多遠,也能找到回歸的路。”
勿語第一次從師哥嘴裏聽到‘妹子’這個稱呼,心裏一時悲喜交加,喜得是自己終於知道了師哥的情意,可這短暫的喜悅後隨之而來的卻是令人無法忍受的別離的悲傷:“可這百年一妍得神花,會不會‘鍾情’於妹子?畢竟一百年太漫長了。”不愧為詩書人家養大的姑娘,這‘鍾情’一詞一語雙關,用的貼切卻不露骨。
“隻要心還在,就會有奇跡!梅師哥相信‘蒼天不負有心人’。”梅寄竹一臉正色,突然恢複了往日的剛毅。
(古人的一語雙關絲毫不遜於現代人的曖昧暗示)
或許從前過的太悠閑,如果別離一旦有了一個準確的節點,這日子簡直可以用飛馳電掣來形容。王家幾經斟酌,接女兒的時間終於定在了八月初十。畢竟中秋是個萬家團圓的日子。
梅寄竹心急如焚,一次次的偷偷上山,然而半山腰裏的神樹卻絲毫沒有開花的跡象,隨著山中的炎熱一點點的在消退,勿語心裏的失望也是原來越濃鬱,幸好還有一個李煜不斷地在她眼前呱躁,梅寄竹上山的日子勿語才不至於徹底的崩潰。
此時的李煜對勿語的態度,簡直可以稱之為迷戀,麵對這樣一個才華橫溢,有情有趣的皇子,勿語不願也不敢太冷落了他,畢竟他極有可能就是南唐未來的國主,作為南唐的子民,得罪了國主,未來還有生存的希望嗎?
而女人這種若即若離的曖昧反而引起了男人更加強烈的的征服欲。李煜幾乎尋找一切時機黏在勿語身邊。
這就是癡戀與迷戀的最根本的區別。
癡戀你的愛人,會為了你不顧一切,他心裏容不得你絲毫的委屈,他恨不得把你後半生所有的災難現在就在他手中消弭於無形,他是那個當你滿臉褶皺時還願意牽著你的枯槁的手愜意前行的人。
而迷戀你的人,隻關心現在。或許他會在一段時間裏真心實意的愛過你,但這樣的愛情是經不起世間的考驗的,畢竟美麗的容顏抵擋不住時光的流逝,她接近你,隻是想消費你的青春。他從來不會為你的衰老買單。
所以幾千年後的高麗國,才成為了已婚女子外出‘旅遊’的首選之地。
明天就是八月初十,分別的日子即將到來。梅寄竹不再奢求神樹開花,他要守在勿語身邊度過這最後的一點時光,相對於梅寄竹和勿語的五內俱焚,師弟李煜反而顯得非常鎮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離了招搖山,姑娘依舊是南唐的子民,隻要小王願意,隨時都可以將她接近王府。
隻要小王喜歡,你就必定成為小王盤子裏的‘美食’。
天色漸漸暗下來,過了今夜,一對戀人將徹底天各一方。晚飯時梅寄竹無心用餐,看著師妹淒楚的眼神,毅然拉起勿語的手:勿語,記得你剛來時,師哥見不得你的痛苦,曾經偷偷地跑到神樹下祈求上蒼保佑你能夠痊愈,結果師哥的祈求靈驗了,為了你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師哥願意再次上山祈求神樹,妹子願意陪我嗎?”。
勿語點點頭:“妹子願意,有你在我身邊,走到天涯海角妹子也願意!”
山路崎嶇,又是在夜間,不一會兒勿語便有些體力不支,梅寄竹鼓足了勇氣問勿語:“妹子,師哥最後背你一程好嗎?”
黑暗中勿語點點頭,順從的趴在師兄寬厚的脊背上:“哥哥,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夜,無語可以叫你一聲‘寄竹’嗎?如果有一天勿語迷路了,無論千山萬水,一定記得背妹子回家呀。”
梅寄竹身子一震,心裏突然有了一個不祥的預兆,他拚了性命想要甩掉腦海裏這個令人絕望的猜測,但這份猜測固執的塞滿了他五髒六腑,極度的痛苦讓他突然跪在地上拚命地嘔吐起來。
勿語怎麽會感覺不到師兄絕望的滋味?無力地伏在師哥寬厚的肩膀低聲的啜泣起來。
這時候,半山腰裏一陣悅耳的鳥鳴,神樹像一顆七彩的禮花瞬間開放,流光溢彩頓時照亮了漆黑的夜幕,梅寄竹驚喜的抬起頭,語無倫次地喊道:“勿語,看,神樹,神樹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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