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王的婚禮

  果然不出勿語之所料,此時的梅寄竹確實遊蕩在金陵城裏王家老宅的牆外。


  能夠拋卻招搖山五道觀大弟子的地位不告而別,足以說明王勿語此時在梅寄竹心中的地位,這也是年輕人一時的血氣方剛,至少出門也要跟師傅打個招呼吧,這樣的魯莽行為徹底堵死了自己的回歸之路。


  或許為了師妹,梅寄竹的這次破釜沉舟本來就沒想過自己還會回來,自從師妹上轎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早已跟隨愛人去了遠方。


  畢竟年輕腳程快,梅寄竹一路狂奔追到金陵,也沒有見到師妹的身影,以為自己追過了頭,或許王家的轎子還在來金陵的路上,心急火燎的等他了十幾天,才知道師妹已經順路進川了。


  好在他知道王家西遷後去了成都,便一路跋涉再次踏上了尋愛之旅。


  被王家派來接勿語的管家深感時間緊促,沿長江逆流而上已經不太現實,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走陸路,取道漢中進入廣元,然後經過劍門關進入成都。


  勿語沒有出過遠門,平原處一路的顛動已經苦不堪言,進入險峻的蜀道,更加雪上加霜,蜀道之難李太白早有詩文為證,一句‘噫籲嚱,危乎高哉’,道盡了旅人幾多的感慨。


  隨侍在身邊的使女歡兒已經病死在半路,好在奶媽是一個健婦,一路走下來,給了勿語無微不至的關愛。


  成都又名芙蓉城,這裏又被外人稱作天府之國,蓋因為這裏物產豐富,民風淳樸,更主要的是特殊的地理環境,造就了中原戰事極少輻射到川地。


  進了家門的王勿語,還沒來得及拜見眾親眷,便被父母簇擁著試穿繡樓裏早已備好的鳳冠霞帔,才知道自己已經被後蜀國主冊封為他的慧妃。


  王勿語第一反應就是堅決不從,她怎麽會忘了癡情的師哥,但看到跪在自己麵前的年事已高的父母(這一跪早晚都會到來,皇帝的女人代表的是皇家),為了整個家族的存亡,她的心逐漸動搖了起來。


  勿語決定把自己的命運交給老天,距離皇家婚禮還有七天,如果師哥心裏真的放不下自己,一定會追過來,她相信那時候自己會義無反顧的撲進他懷裏,從此天涯作伴,浪跡江湖。如果他逾時不到,不幸進宮的自己也大不了一死酬情,把性命還給王家,也遂了自己的烈女之念。


  何其難熬的七天,王勿語望眼欲穿,最終沒能等到師哥的到來。


  她以為師哥已經死心,她以為梅寄竹放不下求道的執念,他哪裏知道,梅寄竹錯誤的判斷,耽誤了太多的時間,或許這就是命運。


  豪華莊嚴的皇家婚禮終於到來了,王勿語憂慮悲傷,而她心中最強烈的牽掛,此時還在入川的路上。


  繁文縟節不贅多言,當王勿語坐上豪華的龍床,身子已經被女官搜查了三遍,畢竟今夜同你共度良宵的是一國之君。


  她嫁妝裏的暗藏的剪刀自然落入女官的手裏。


  女官麵帶笑容說了一句話:“娘娘金枝玉葉,以後再不用自己動手做女紅。”抬頭看到娘娘倔強的眼睛裏透著憤怒,女官不失時機的提醒勿語:“從前宮裏也有不從君王而自殺的女子,她們無一不被聖上滅了九族。”


  一石激起千層浪,王勿語突然從女官溫柔的話語裏,聽到血淋淋的恐嚇。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冰冷,皇家的尊嚴不容踐踏,哪怕你自願放棄自己的性命,皇帝看上了你,你就是他一世的奴隸,你的命在他看你到你第一眼時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看看這金碧輝煌的天香宮,竟然變成了自己愛情的墳墓,勿語淚如雨下,對師哥的怨恨一時無法紓解,隻能在心裏默默發狠:“梅寄竹,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家夥,今天妹子這聖潔之軀可就遂了後主之欲了。”


  遠遠地聽到宦官尖聲尖氣的稟告:“聖上到,慧妃接駕。”


  勿語看到天香宮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宮女和宦官,知道聖上終於駕臨,然而對聖上棒打鴛鴦的憤恨,讓她依然倔強的端坐在龍床,直把地上的宮女們嚇得花容失色,低聲提醒道:“娘娘,接駕呀。”


  廣政帝看來龍心喜悅,慢慢走到新娘麵前,用食指慢慢挑起她的下巴,好一張梨花帶雨的花容:“咦呼哉,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真乃人間仙葩-——花蕊夫人也!”


  “花蕊夫人,皇上給你封賞,還不接了?”宦官伍驥在一旁使眼色善意的提醒娘娘,(這也是王家重金賄賂),半晌花蕊夫人才泱泱下跪:“謝主隆恩。”


  廣政帝龍顏大悅,伸手扶起新娘:“天生麗質婀娜姿,從此君王不早朝。”


  廣政帝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權,匆匆為自己搞了一場政治婚姻,沒想到歪打正著,收了一位仙女似得妃子,禁不住春心蕩漾。揮揮手喝退眾宦官,臥室裏隻留下一對侍寢的宮女。


  看到皇帝脫去龍袍,勿語一陣耳熱,雖然這些年自己天天陪在師哥身邊,像今天這樣看著一位男子裸裎相對,還是首次,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前胸,側首看向一邊。皇帝走上龍床,抱住新娘“咦”了一聲說:“花蕊夫人,今夜你要合衣睡在朕的身邊嗎?朕可是最愛聽美人衣帛撕裂的聲音了。”


  花蕊夫人滿麵通紅,慢慢解開自己的衣扣,皇帝眼前頓時閃過一片潔白的光芒。


  “痛快!慧妃,你是朕十五年來所收到的最應驗的祥瑞。”說著話,放肆地將新婦擁進懷裏:“慧妃你知道朕今天為何如此的高興?”


  花蕊夫人第一次與一個陌生的男人肌膚相親,不安的扭著身子,但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可憐的掙紮,隻能引起男人更加肆無忌憚地侵襲。


  “猜不到吧?朕告訴你,今天借我們的婚禮之便,朕殺了一個老頭。”


  花蕊夫人心頭一震,想到適才女官說到的因為不從皇命而被滅門的妃子一家,徹底的打消了反抗的念頭。


  皇帝繼續說道:“大將軍李仁罕,掌管六軍,擁兵自重,藐視皇權,朕幾次招他,竟然說什麽邊關吃緊,拒不來朝,今天你我大婚,他不得不進京朝賀,既然來了,他還能活著回去嗎?”


  說到這裏,皇帝一臉蕭殺之氣,花蕊夫人打了一個寒顫,這哪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權利的傾軋讓他過早的麵對政治的血腥,這種罪猝不及防的早熟必定會造就他性格扭曲的一生。


  花蕊夫人進宮前,父親曾經不厭其煩的對她講了朝廷各重臣的家世淵源,個人好惡,她知道此時正守衛在皇宮內外的禦林軍首領張業就是李仁罕的親外甥,如今殺了人家的親舅舅,當外甥的不跟你急眼嗎?

  如果此人領兵造反,自己和王氏一族必定帥先成為眾矢之的。


  想到這裏,花蕊夫人擔心的問皇帝:“禦林軍首領張業是李仁罕的外甥,聖上難道不知道?”


  “慧妃不必多慮,今天朝堂之上朕封他為宰相,這個一無是處的草包,沒了軍權還不是一隻待宰的羔羊?枉他還感恩戴德的謝主隆恩呢。”


  說到這裏,皇帝喉嚨裏發出一陣陰森的冷笑:“還是藩鎮節度使李肇識時務,自告奮勇辭了軍職去鞏州做一任知州,能夠老死在那裏,也是他的明智之舉。”


  花蕊夫人不寒而栗:“臣妾該死,不該妄議朝政,請聖上責罰。”


  皇帝親了一口懷裏的美人得意的說道:“嗯,愛妃是該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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