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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臘祭

  山上天陰路滑,無名子在最前方走得很慢,疆德子和伏且想要一人一邊扶著他卻被拒絕了,無名子沒好氣地“哼”一聲,道自己又不老,腿腳比蕭琅還利索,哪裏就需要人扶了。


  蕭琅蹦躂蹦躂地跟在後麵,子冉讓她小心些她不聽,過會兒腳底一滑險些滾到山下去,一番驚險過後不必子冉再提醒她便老實了許多,乖巧地牽著疆德子的手跟在無名子後麵。


  沉蕭在後麵遠遠地看著她,又欣慰又心疼,方才蕭琅摔倒的時候她剛想跑過去扶起蕭琅卻又生生忍住了腳步,這裏已經不是公主府,蕭琅也不再是那個隨意接近的小少主,她是天之驕子,自己卻尚未學成,又有什麽顏麵敢上前觸碰她。


  身旁的同窗不停地追問她到底和疆景子師叔什麽關係,看上去十分親密,無論沉蕭怎樣辯解“無甚關係”他們都不肯相信,無甚關係還那麽緊張。


  沉蕭尷尬地笑笑,不敢多說什麽,生怕被人猜出端倪。


  到濱海城時天色已大亮,亓官泓與城主府眾官在城外迎接,照麵見禮後才一同進了城。


  城中百姓激動者有之,驚懼者有之,敬畏者亦有之,個個眼睛緊盯著無名子和臂彎裏搭著拂塵的疆德子與蕭琅。


  而最令人得意之事無異於在這些氣宇軒昂的陰陽家弟子中看到自己的孩子、兄弟和朋友,旁人豔羨的目光與搭訕讓這些人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廣場上搭建了祭祀的高台,台上已擺好處理幹淨的野獸與家禽,台下行儺的儺巫分列兩側,衣著花哨,麵具猙獰,極盡誇張與怪誕,除卻為首的大巫與執戈擎盾的武士,剩下的伶人看身量姿態貌似都是十五六歲的女子。


  蕭琅與疆德子對視一眼,忽然出聲問起亓官泓,“敢問亓官城主這些儺巫都是從何而來,怎地瞧見他們的裝扮與以往大不相同,不似北地之風……”


  亓官泓立刻解釋說,“疆景先生有所不知,以往咱們請的是燕國的儺巫,今歲請的是湯邑的儺巫,三位大巫與百位伶人都是商王贈與的名巫。.”


  又是商王!


  這商王一年到頭也不知要背多少黑鍋!


  蕭琅笑道,“商天子真是寬宏大量。”背鍋都不喊委屈的。


  旁人隻道蕭琅是好奇才出言相問,子冉卻在身後小聲問她是否將有意外發生,可是需要注意哪些人,雲雲。


  蕭琅搖頭,與子冉說隻管保護好夫子和亓官泓便是,等那些人跳出來再說。


  待吉時到,無名子登台行祭禮,台下儺巫隨樂聲起舞。


  蕭琅打量著諸位儺巫,似是發現了什麽,剛要上前便被疆德子拉了回來,她不開心地嘟嘴瞪著他,疆德子小聲道,“稍安勿躁,年輕人要沉得住氣!”


  蕭琅一噎,氣鼓鼓地哼了一聲,“他若是故意破壞大儺儀式怎麽辦?”


  “那便等他動作時你再動手,你現在動手小心他反咬一口。”


  兩人說著,儺巫開始走來走去變換位置,其中一人與身側儺巫擦肩而過時突然晃了一下,像是被人撞到似的堪堪就要躺倒在地。


  此人若是倒地必然會影響到其他伶人,甚至破壞了儺舞儀式,大儺未成上天怕是要降下災禍於濱海城,同祭的百姓黎庶立刻有人緊張地驚呼,領舞的大巫十分想拉她一把卻也不敢亂動,不停地使眼色讓她周圍的伶人幫她一下。


  那人旁邊的儺巫急忙扯住她的衣袖,不料未能拉住她反而要被她拽倒。眼看大儺儀式將要被破壞,眾人緊張地屏住氣息,隻求其他儺巫不受影響,千萬不能亂了儀式。


  疆德子暗中推了蕭琅一下,示意她可以動手了,又小聲叮囑她莫要太過分,免得留下不好的名聲。


  蕭琅探出金絲將險些摔倒的儺巫拉起來,那人立刻抬頭看向她,見蕭琅一臉笑意盈盈的模樣她眼中透露的神情不是感激而是無比地緊張和害怕。蕭琅朝她嘻嘻一笑,那人立刻低下頭去,在金絲的操控下和其他儺巫一樣做著誇張的舞蹈動作。


  危機解除,眾人長舒一口氣,驚訝於蕭琅小小年紀的鎮定與詭譎手段,隻見她右手四指不斷變動,儺巫的手腳也隨之做出各種動作,十分契合,亦十分可怕。


  蕭琅的傀儡術早已擺脫需金絲牽製的桎梏,金絲與她的手指融為一體,金絲鑽入骨縫便如她的手指捏住了骨頭,她將金絲撤回即可憑空操縱寄主的動作。


  疆德子讓她收斂些,別笑得這般開懷,臘祭大儺儀式上要保持應有的敬畏與嚴肅。


  蕭琅隻道是想嚇唬嚇唬那個不聽話的儺巫,疆德子無奈地勸她適可而止,免得儺巫沒嚇到倒將在場的黎庶嚇得不輕。


  “你這人當真是自相矛盾!又要我教訓那人,又要我收斂些,不痛不癢地他若是吃不到教訓咱們豈不是白費功夫?借此警示一番眾人也是大有用處的,警告那些個鼠輩莫要小動作不斷,擾人清靜!”蕭琅不高興地撇嘴。


  “警示是要有的,但咱們這次下山是為了幫你立威,行事需有所顧忌。”疆德子摸摸她的頭,知道有人破壞臘祭令蕭琅十分不高興,他安慰解釋說,“更何況這些儺巫伶人是亓官城主找來的,怎樣處置也該由他決定才是,你隻需負責將搗鬼之人揪出來,其他莫要過多插手,統治者的顏麵應適當維護,勿有越俎代庖之舉,否則他威望大減,以後還如何治理濱海城,難不成換你來管治?”


  “我才不要!”蕭琅沒好氣地嘀咕一句,放鬆對儺巫的牽製,學疆德子的模樣將手背到身後去。


  那儺巫驟然失去支撐竟有些不習慣,腿腳軟了一下。她身旁的人唯恐再出紕漏,急忙借舞蹈動作的機會搭手扶住她,幾人心驚膽戰地盯著她一個,直到大儺儀式結束。


  臘祭畢,無名子隨亓官泓去城主府歇息,參加祭祀的黎庶在廣場上聚集著等待分食臘肉,與上天一同分享捕獵和豐收的喜悅。


  百名儺巫整整齊齊地排在祭台旁,臉上的麵具看得久了竟還有些可愛之處。


  那名犯錯的儺巫被單獨拎出來訓斥,為首大巫的表情極其嚴厲,一人嗬斥著犯錯的儺巫,一人揚聲訓誡他人,還有一人鐵青著臉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未說話的大巫看到蕭琅與疆德子走過來立刻慌了神,二人雖表情平靜未露絲毫責備之意卻嚇得大巫一下伏地叩首,恐懼非常。


  走到跟前正聞訓人的大巫嗬斥伶人,“是誰給你的膽子膽敢在臘祭儀式上犯錯,你是啞了嗎?問你話為何不做聲?待我稟報天子虢奪爾伶人資格!”


  “他啞不啞尚未可知,我隻想知道他一男子何以混入舞姬當中。”蕭琅仰首盯著那低頭不說話的儺巫,笑嘻嘻地問道。


  大巫急忙跪地,將臉麵伏在雙手手背之上,顫聲道,“疆德先生恕罪,疆景先生恕罪,館中儺巫皆是小人自湯邑帶來的,並未有他人混入,小人、小人實在不知疆景先生何意,敢請先生指教。”


  見大巫戰戰兢兢行此大禮,眾儺巫欲隨其行禮卻被蕭琅製止,遂紛紛埋首不敢做聲,氣氛緊張得仿佛凝固一般。


  “此人身量嬌小,體態單薄,你未能辨別亦是正常,隻是不知此人不與那些個武士一道執戈擎盾作勇猛之舞,反而與舞姬行女子之姿所為何故?”疆德子打量著那名儺巫,伸手想要摘下他的麵具卻被他微微偏首躲開了,疆德子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男子?”大巫有些意外,起身一把扯下那儺巫的麵具。


  這儺巫麵容瘦削蒼白,長相清秀,一打眼竟真與女子有幾分相像。


  大巫瞪著這人厲聲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混入儺巫當中,簡直可惡至極!”


  儺巫低著頭一言不發,任由大巫氣急敗壞地質問他。


  “你家主人沒有教過你別人問你話要如實回答嗎?我一個小孩子都懂得道理你這麽大年紀了還不懂,真是沒有禮貌!”蕭琅忍不住叉腰鄙視他。


  疆德子暗中戳了蕭琅一下,讓她別亂說話,他道,“既然他不肯說那便交於亓官城主審訊罷,人我們先帶走了,若無問題不日便交還與你。”


  “多謝疆德先生體諒。”


  大巫膽忙不迭地叩首,膽戰心驚地看著蕭琅像牽著一條狗似的將人牽走。


  另一大巫疑惑,“此人是如何混進隊伍的?”


  “查!馬上查!”大巫氣得要跳腳。


  一旁候著的城主府仆從立刻有眼色地上前將大巫和眾儺巫領回客舍,讓他們自行處置。


  “你們總拿商王做盾,心裏就沒有絲毫愧疚嗎?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你們陰陽巫三番五次到濱海城搞破壞,究竟是誰人給你們的膽子?破壞了臘祭儀式你就不怕上天發怒降罪與你?”蕭琅絮絮叨叨地問著身後的儺巫,疆德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不知她怎地如此話多。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扮作儺巫的陰陽巫冷嗤對蕭琅略帶恐嚇的話不以為然。


  “原來你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是啞的!你扮作女子的事若是說出去別人不會笑話你嗎?男子就該有男子的陽剛氣概,你怎地如此不知羞恥?”蕭琅睜大眼睛極可愛地瞧著這人,陰陽巫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想和她廢話。


  “你且少問兩句,否則等下城主審問他豈不是無話可說?”疆德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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