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謀術 第一百章 歲序更新,風光勝舊
見蕭琅抬起手似要刺向雙目,容宣一下閉上眼睛大聲道,“我是紫微宮但我也是人!你說過,凡人皆有欲望,我對權勢的欲望是你給我的,但我對你的喜歡是我的本性,你可以不以為然,甚至可以拒絕,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蕭琅皺著眉頭不說話,容宣睜開眼睛看著她,語氣軟成一捧春水,帶著些懇求與期盼,“我本非君子,我也不想再裝作君子,阿邯從未裝過正人君子,他直來直往甚至有些沒臉沒皮,但他現在每天都很開心很幸福,我隻是……我隻是想有他百分之一的開心都不可以嗎?讓我喜歡你一小下,就一小下,可以嗎?如果你感到厭煩可以不見我,我……”
“不可以!”
蕭琅斷然拒絕,容宣的心一下墜到穀底,明明昨天還不是這樣的,怎會突然間一切都變了?
“我堂堂陰陽家方士,未來星主,天道傳令使,你說喜歡一小下就一小下,憑什麽?那我麵子往哪兒擱?我全心全意喜歡到你的每一根頭發絲兒你竟然隻喜歡我一小下?”蕭琅將兩塊玉扔到他身上,“滾!帶著你的玉一起滾!”
“你……”容宣尚未反應過來兩塊玉便劈頭蓋臉砸過來,玉墜砸到他額頭上,他捂著額角仍是難以置信。.
蕭琅剜他一眼,“快些滾,滾出去告訴太女我也要回太女府。”
“哦,是。”容宣拿著兩塊玉,呆呆傻傻地走了出去。
蕭琅一聲冷嗤未出口,卻又見他一陣風似的卷進來在她臉頰上“吧唧”親一口又一陣風地卷了出去。
“不要臉!”蕭琅一下鑽進錦衾裏縮成一團,臉燙猶如火燒,不知是罵容宣還是罵自己。
太女隻在別院住了一天便回了伊邑城,其中緣由令諸人摸不著頭腦,臨別時國後未曾出門相送,如此更是令人疑慮陡生。
親眼看著蕭琅隨太女一行人啟程回城,暗中觀察的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而事情總是出乎意料,藏於岐下別院的陰陽巫連續一個多月不斷遭殃,後山山穀裏的屍身越來越多,冒死下山探查的人卻說蕭琅在太女府十分安靜且乖巧,每日按時晨練昏見,從未回過岐下別院。
如此,陰陽巫內頓時人心惶惶,絕大部分巫師已於半月之內向總壇撤回,留下些不怕死的和此處首領決定下山刺殺蕭琅,然此計尚未施行便已流產,因為他們的首領不幸落到了蕭琅手裏。
蕭琅在東原活動近一年終於將東原陰陽巫最大的首領揪了出來,堪稱她方士生涯中極具曆史性的一筆。
看著好不容易抓獲的陰陽巫首領,蕭琅的內心十分複雜,此人無他,正是藏於別院的公子忌。
原以為東原隻是與陰陽巫勾結,不曾想竟是將一國公子送去做了陰陽巫,以此換取鄢君的信任與重用,從此保東原國祚綿延,永世不朽。
無錢時想有錢,有錢後又想有權勢地位,有了權力又想要更大的權力,做諸侯不滿足便稱王,稱王仍不滿足便隻好做那天下共主的美夢!
蕭琅暗自感慨,這人心就像一個無底洞,不知該往裏麵填多少東西才能滿足。
公子忌知曉有人在引自己出現,他本想借機反引蕭琅上鉤,殺之而後快,卻不料蕭琅成長太快,本事已超出鄢君與眾巫意料,更有幫手在側,若非如此,蕭琅早已是白骨一具。
這般狂妄的觀點蕭琅著實不敢苟同,人哪有一成不變的,每天都在為適應飛快變化的現世而竭盡全力成長著,隻有死人才一成不變呢!
國後哀求蕭琅留公子忌一條命,蕭琅說可以,除非他真心悔過,對天發誓此後脫離陰陽巫,放棄全部勢力,她便可以喚來附近的陰陽家陽宗弟子帶他回雲中台羈押思過。.
國後本以為公子忌會聽從她的勸誡去雲中台思過,不料公子忌竟是暴怒,指著她的鼻子斥其枉為人母,拋下一句“亂世時毫不猶豫將我拱手送人,任人折磨摧殘,盛世時卻不許我與爾等同享富貴,世間絕無此番道理,此後當是我田忌棄汝而非汝等棄我”便於國後麵前自盡而亡。
國後悲痛欲絕,薑妲心存不忍,蕭琅冷眼旁觀——
公子忌不隻是東原獻給鄢君的人質,更是東原王與東原國後暗中培養的未來國君,隻待將來薑妲繼位後便讓公子忌取而代之,兄妹二人麵容幾乎完全一樣,李代桃僵極為方便,薑妲不過是迷惑西夷的障眼法罷了。
隻是沒有想到薑妲會是“龍興之人”,以太子自居的公子忌便自然而然地成了被拋棄的那個,但東原王與國後皆未與之透露消息,公子忌從菁菁口中得知後便對蕭琅起了殺心。
蕭琅若是死了,薑妲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以公子忌的本事東原遲早會回到他的手裏,如此既能給予東原王與薑妲父女重擊又能折陰陽家一翼,陰陽巫則會更加壯大,東原王天下指日可待!
一箭雙雕本應十分圓滿,但錯就錯在公子忌低估了蕭琅,還當她是當年那個陰陽巫上下都未將其放在眼裏的小女孩。
蕭琅十分不高興,當年的她確實水分十足,除了疆景子的名號與一些占星卜卦的本事她什麽都不會,跳個車都能摔青膝蓋,但這麽多年過去了竟還敢有人說她沒本事,真真是氣死人了!
待院中隻剩她與容宣二人時,容宣讓她耍了一套劍法。
觀罷,容宣撇嘴搖頭,毫不留情地說她“武功確實不行”,蕭琅剛要發火又聽他話音一轉誇道“但是你陰陽術精妙絕倫,占星卜卦的本事數一數二”。蕭琅這才放過他,畢竟武藝對她來說隻是偶爾自保用的手段,陰宗弟子武藝普遍不如陽宗弟子,她不過是“不行”一員中的“佼佼者”罷了!
公子忌在十多年前已是假死過一次,這次真死了卻不能享受公子級的喪禮,隻能悄悄派人將他葬進那座空置多年的老墳裏。
薑妲與國後吵過也與東原王對質過,但最大的贏家就是她,再不滿意也無他法,隻得就此沉寂下去,專心國政。
經過公子忌一事後薑妲有了深深地危機感,對國政要比以往認真一百倍,幾乎天天與蕭琅秉燭夜談,詢問為君之道和治國之策,並時常召集眾門客商定要事,整個太女府大半年裏都處於緊張且刺激的狀態,至九月,蕭琅趕緊借口閉關躲進了南山,擺脫了徹夜長聊的苦差。
十月初,太女府一連製定了三百六十餘項新規法令交與東原王裁決,東原王當夜便召集宗室與大臣一同閱覽,法令內容一經展示瞬間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大臣與貴族宗室自然而然地分為“擁護派”與“反對派”兩家。
尺牘上每一條每一項都在盡力剝削貴族的身份特權,越是位高權重越是加倍束縛,將每個人的行為規範都無限統一在同一個框架規定下,複刻儒家“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之言並付諸實踐,自上而下依法令約束,許有特權然不許僭越,特權越多責任越重,雖美其名曰“能者多勞”,但仍為貴族宗室極力排斥。
三百六十餘條法令,條條動搖貴族根基。宗室恩蔭製度由來已久,受恩的並非皆有才華,若一切分封皆以從政功勞為標準,其中軍功占七成,不知會有多少貴族子嗣會淪為庶民,這一脈恐怕再無翻身之日!
朝中大臣認為此番革新很是公平,對寒門士子來說大大有利,但貴族宗室卻紛紛上書指責太女受人蠱惑,竟製定出這般“自毀根基”的法令。
薑妲的背後推手是誰東原王的心裏一清二楚,容宣的不安分著實令他吃驚。
依容宣的才華本事待薑妲繼位後必會為其劃分湯沐邑,封為君侯亦不無可能,至時他亦是貴族中的一員,隻要安分守己貴族特權便可世襲罔替。如今他這般打壓宗室,竟是連自己的後路也不留,待他將來做了貴族倒還不如百姓黎庶來得輕鬆自在,簡直是自找麻煩!
東原王召容宣進宮,薑妲擔心他的安危不許他去,本以為東原王會大發雷霆,卻不想他竟深夜出宮親自到太女府與容宣商議此事。
多日商議的具體結果外人不得而知,但新規法令卻被東原王按下暫且不提,貴族慶祝勝利時朝臣一派不免愁雲慘淡。
臘月中旬,蕭琅自南山而返,一則消息令她頗為驚訝,並非容宣與薑妲上書要求法令變革,而是薑妲婚期將至,大婚吉日便定在元日當天。
這個日子並非來年最好的吉時,很是平淡,非吉非凶,但用意耐人尋味。
蕭琅悄悄潛入丞相府卻未能見到齊子客,她不知“二婚”的齊子客心中有何想法,但她總感覺這場大婚恐怕不隻是太女娶夫這般簡單。
她又去問容宣,然而容宣卻隻顧著與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多日不見度日如年”的親昵廝磨,不管她問什麽都不肯告訴她,隻道“到那日你便知道了”,氣得蕭琅要與他絕交,這句狠話容宣想了個辦法讓她未能說出口。
商曆六百八十年元日,東原太女薑妲與丞相之孫胥子玉大婚,諸國來賀。
“相食其加封太師,少庶子容宣升任太女右傅,奉陰陽家疆景先生為太女左傅,《東原新令》三百六十八條即日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