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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作之合”

  蕭琅這幾日一直躲著容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院子外還設了陣法,容宣瞧著她的身影近在咫尺卻始終不能走到跟前。.

  他知道蕭琅不是生他的氣而是羞得不敢見他,那日他二人剛進屋蕭琅便鑽進錦衾裏縮成一團,任由他如何逗弄哄騙都不肯出來,小兔子似的偷瞄了他一眼便又縮了回去,自那之後竹北院外便多了一個防著他的小法陣。


  這幾天連綿細雨,柴禾濡濕生火不易,蕭琅不肯出門也不知該去哪裏覓食,容宣不敢餓著她,每日將飯食放在大約是屋簷下的位置就離開,等個把時辰再去取。


  最近疆德子來了信,多番殷切叮囑,蕭琅看到信便委屈得直想哭,雖然她日子過得很舒坦但還是感覺被人欺負了。她本想寫信給疆德子告容宣一狀出出氣,然而信寫好了她又轉手毀了。


  與容宣做的那等事她想起來便臉紅心跳,感覺無比羞恥且難開口,況且她也有錯,不能全然指責容宣欺負了自己,她也怕疆德子看到信後會找容宣的麻煩。


  逾月,無名子亦來信,告知蕭琅今歲八月廿二乃是儒家孔芳先生整壽,孔大院長年已古稀,是難得的長壽之人,蕭琅在東原離得近,便代無名子與師兄師姊前去祝賀一番,八月初陽宗弟子將攜禮物到達東原,她不必備禮,至時一同前去便可。


  這本應是好事,但蕭琅卻愁得揪頭發。孔芳先生大壽容宣必然要去,兩人同在伊邑不同路說不過去,可她著實不想見到容宣,一看到他便無地自容,實在難受!

  晚食時,容宣果真在案幾裏放了竹簡,他已向薑妲告了半月假回萬儒總院,順便詢問她八月是否亦赴東海郡,又是否要與他同行。


  鬼才要和他同行!

  蕭琅憤憤回書,斷然拒絕。


  次日容宣又是一道竹簡,與她解釋說兩人若不同行定會讓人懷疑他二人關係不妥,孔芳夫子亦會心中不安,擔憂他是否得罪了陰陽家,夫子年老,不宜思慮過重雲雲。


  蕭琅給他的回信隻有一句罵人的話,容宣拿到手便笑了,這般回複定是答應同行無疑。


  過了兩天,蕭琅總感覺前些日子那事處理得不太對,她又沒有做錯什麽她為什麽要心虛?做錯的那個反倒理直氣壯,真真是豈有此理!既然早晚要見麵總躲著反倒顯得自己理虧,但主動將院外的小陣撤了又很沒麵子,遂多番暗示那人來給她道歉順便遞一下台階。


  容宣收到暗示立刻準時前來,在門前將晚食舉過頭頂,彎腰向蕭琅表示歉意並承諾以後再也不會胡來。


  他致歉的措辭十分誠懇且縝密,看上去比小時候還要乖巧知禮,蕭琅瞧他這般小心的模樣心裏才平衡了些,轉天便撤了外麵的小陣。


  重獲芳心的容宣無比歡喜,在外人麵前也變得好說話了很多,與他關係頗佳的龍非看他這般開心便動了心裏的小九九,某日下朝後搶先明義一步搭上了容宣的肩膀,明義翻著白眼罵他“無禮武夫”。


  “容相,你我二人關係如何?”龍非笑得牙不見眼,話裏話外意有所指一般。


  此人莫不是有是想求?想必不是什麽好事!

  容宣微笑,“尚可。”


  “誒,話不能這麽說!”龍非不讚成地拍著他的肩膀細數過往,“幾年前你的心上人嫁人了我請你吃酒安慰了你好幾日,那年岐下別院你覬覦秦酒還是我幫你偷出來的,上次我不幸墜馬你千裏迢迢將我背回府,前兩天我扯斷你九霄環佩一根弦你都沒有舍得打我……如此林林總總豈能說咱們關係尚可,簡直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是說夫妻婚姻。”明義剜他一眼,此人沒讀過幾本書竟也敢出來胡說八道!

  容宣咬牙笑道,“幾年前我本不欲飲酒,你卻非要將我灌醉不可,我回府吐了一宿亦未能醒酒。.我說秦酒絕品十分向往你便去偷了一壇,飲完與我說口感絕佳人間難得。上次你騎馬不幸被馬鞍勾住衣裳摔在相府門口,便說我相府門前道路不平害你墜馬,訛我背你回家。若非我打不過你,在你斷我琴弦的那一刻你便已經死了!”


  “好友之間何必計較得這般清楚,分得太清反倒沒勁,明義你說是也不是?”龍非伸手攬上明義的肩膀,明義嗤笑一聲不說話,他又笑嘻嘻地問容宣,“容相,我聽說你與疆景先生關係甚佳,此話當真?”


  聞言,容宣頓時明白了,這人鋪墊了這麽多原來是想求蕭琅辦事,遂否認道,“我與疆景先生不過是同府而居的近鄰,一同處理國事,說不上關係甚佳,不過多有來往罷了……”


  正說著話三人便瞧見蕭琅自觀星台的方向而來,氣質冷漠疏離,凜然不可侵犯。


  黑白道服,高冠拂塵,容宣很久沒有看到蕭琅作如此正經的方士打扮,一時竟渾然忘己,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方才太史令著急忙慌地到相府去請蕭琅,說觀天時得“辛卯朔,隕星如雨,日有蝕焉,後月離於畢”,預示後日將有地動發生,其後更有一場大雨,特請她至觀星台複觀,若地動將生也好早做準備,免得暗地裏有人使壞汙蔑惠王。


  蕭琅心裏有些奇怪,若地動生象她應當早有發現才是,怎地到今天了還未曾察覺,難不成自己越學越回去了?

  她不敢怠慢,趕緊隨太史令到觀星台看了一遭,卻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太史令也奇怪,便找了做記錄的下屬來。


  誰知那人竟說這尺牘並非今日所錄,而是他整理從前的觀星記錄時發現有一冊編繩尺牘已為蟲蛀,他擔心零落的竹片會遺失便將一整卷帶了出來,待做好編繩便重新謄寫收入庫中,怪道他總感覺中間少了一段,不想竟被人當做今日新錄的拿走了。


  不留神便騙了陰陽家一遭,太史令趕忙向蕭琅請罪。


  蕭琅看政務看得心煩,早就想找個理由出門轉轉,太史令倒幫了她一個忙,蕭琅心情好不怪罪他,隻勸他觀星大事莫要隨意假手於人,多番驗證再下定論。


  太史令滿口稱是,恭敬將她送走,轉臉便整治了那下屬一番,今日這一遭堪稱是禍從天降。


  蕭琅剛出觀星台便聽見有人喊她,回頭看見容宣、龍非與明義在一起,龍非興奮地揮手,剛剛就是他喊的一聲。


  待她走近,三人各自一禮,龍非迫不及待地戳了容宣一把,示意他幫幫忙,明義也不忘悄悄補了一句“還有我”。


  容宣一時笑得有些尷尬,他道,“疆景先生,我三人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蕭琅靈光一現,忍不住在心裏盤算起來,這三人都是有錢的主,若是找我算卦我該收多少銀錢合適?收的少了辱沒陰陽家名頭,收的多了他們說我騙錢怎麽辦?

  正想著,隻聽容宣接著說道,“龍小將軍與小司寇已是到了適婚年紀,家中長輩亦是著急,想著盡快讓他二人成婚,不知疆景先生可否……”


  話未說完龍非便急吼吼地搶過話頭,“疆景先生能幫我倆占卜吉日嗎,能不能幫我們算算這是吉是凶,我兩家必有重謝!”


  聽這兩人一口一個“我二人”“我兩家”“他二人”,蕭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龍非欲與明義結親?世家子的婚事都這般草率嗎?

  實在匪夷所思,難怪要卜算吉凶。


  蕭琅難以置信地打量了他二人一番,禮貌而不失尷尬地表示祝福,“簡直天作之合……恭喜……”


  她讓龍非與明義明日午後去相府尋她,此乃喜事,自當如願以償。


  龍明二人大喜,相視而笑,末了向蕭琅道過謝便急匆匆的回府報喜去了。


  蕭琅望著他二人並肩遠去的身影心中感慨萬千,“這東原的民風還真是開放啊!”


  容宣笑道,“九州列國當中唯齊國與湯邑最為拘謹,我曾聽人說從前百越還在的時候,越地民風之彪悍開明外人難以想象。”


  “可……”蕭琅欲言又止,琢磨半晌才十分委婉地問他,“可他二人如何繁衍子嗣?誰人為妻?”


  容宣一愣,竟未理解蕭琅在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龍非與明義都是男子,這成婚之後……該如何生活?”


  容宣依舊不甚明白,也不知蕭琅究竟在想什麽,想回應又怕自己會說錯話惹她生氣,遂岔開話題問蕭琅想不想知道龍非的秘密。


  “龍非的秘密?難道他的龍陽之癖還不算秘密?”蕭琅悄聲問他。


  “龍陽之癖?”容宣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詭異,他瞄了蕭琅一眼,懷疑此人前些日子躲在竹北院到底做了些什麽,“莫要胡唚,龍非馬上要與貴女仲子結親,仲子心高氣傲,眼裏容不得半粒沙子,你這話若是被她聽了去兩家婚事可就完了!”


  蕭琅突然尷尬,“他竟非與明義結親……”


  “你到底躲在竹北院做了什麽?!”容宣忍不住彈了一下她額頭,忍俊不禁道,“明義的未婚妻乃是他自幼相識的孟姬,兩人可謂青梅竹馬,明日那二人與兩位淑女來了你可莫要再胡說了!”


  蕭琅忙不迭地點頭,此事確實是她有錯在先,明日自當補償二人。


  然而再一思忖她心裏竟有些怪怪的感覺——


  我到底是受命於天的陰陽家還是那家養的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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