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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久別重逢

  數日後,墨蒙拿著容宣的罪己詔返回了東海郡。


  容宣令他將這王詔以“暫且保管”的名義送到東海郡郡守李銘的手裏,然後再去尋沉皎和蕭琅,將容宣的話傳達給蕭琅知曉。沉蕭二人何時回伊邑墨蒙便何時隨二人一道回伊邑,離開東海郡之前需得去郡守那裏將王詔要回來。若是沉蕭二人堅決不回,墨蒙便一直跟著二人直至冬至,冬至時墨蒙傳令與李銘,親眼看著李銘頒布王詔後他才可以回伊邑,墨蒙回來複命那日便是容宣於伊邑頒布罪己詔之日。


  墨蒙不太理解容宣為什麽會對疆景子如此上心,比陰陽家對她還上心,而疆景子本人更是離奇,竟會為了容宣的名聲著想而把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兩人之間的感情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朋友之間應有的尺度。他實在忍不住好奇,便試探著問了容恒幾次,問容宣和疆景子之間是不是有點什麽,他不敢說疆景子喜歡容宣,便問是不是容宣覬覦疆景子。


  這一問可把容恒給嚇壞了,以為這人當真知道了些什麽,他驚慌之下竟突如其來地機靈,編了一個感人至深、美救英雄、深交摯友相互扶持的故事,七分真三分假,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真假,遑論墨蒙。況且那人又不怎麽愛動腦子,基本別人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墨蒙聽罷果然信以為真,甚是感慨,想起了自己的故事,便與容恒洋洋灑灑地聊了許多自己與兄弟之間生死與共的舊事。容恒被他們真摯的兄弟情感動得涕淚橫流,回去之後與容宣說時亦不免添油加醋,帶了好些個人情緒,聽得容宣直皺眉頭,懷疑他說的並非是墨蒙與誰的兄弟情,而是墨蒙與他妻子之間的愛情。


  算著墨蒙抵達東海郡時,正值觀星宮明月池內白荷遮天蔽日時,秦儉與其養父也終於跋涉千裏抵達伊邑。


  適時,容宣正與容恒坐在明月池邊盯著池內盛放的白荷發呆。從前這池裏一片擁擠粉荷,他瞧著甚是俗氣,配不上蕭琅的氣質,便著人換成了白荷。但如今滿池白荷好像也並沒有多雅致,反而過於寡淡冷清,隻是看著清涼些。


  容恒提議是否再種兩株粉的點綴一下,容宣貌似想點頭,實際卻搖了搖頭,“罷了,這樣挺好,作甚勞民傷財。這才多久便又要換一茬,夫子知道了又該說寡人耽於享樂。”


  “不過是換一池荷花而已,算不上享樂,何況是給先生換的。君上且放心,這既不勞民也不傷財,往年用不了的種子都還存著,找人撒進去便是。”容恒寬慰他說,“上次禦史冰還說應該種點粉花兒來著,禦史冰都覺得該換,君上還怕甚!”


  容宣擺擺手,一副對此無所謂的態度,“因小見大,寡人當勤儉持重,未雨綢繆,哪能被禦史冰和夫子指出來了再去改。不過小事一樁,不辦也罷,等琅琅回來讓她自己挑選亦無不可。”


  兩人正聊著些有的沒的,忽聞宮人來報,稱宮門口有墨家來的一老一少二人求見,說罷便呈上了一枚形狀奇怪的墨玉佩。


  容恒一看那玉甚是驚詫,“這不是君上送給先生的那塊墨玉嗎,怎會在別人手裏?”


  容宣見玉卻是欣喜不已,令宮人快些將二人請進宮,“傳入明德殿,快!”


  他高興地同容恒說乃是秦儉與恩人來了,話音未落便站起身來著急忙慌地奔向宮門。


  容恒見他興奮得跟個孩子似的便也跟著笑起來,這才是真的大喜事,公子儉都來了,想必先生歸期亦有望!

  然而容宣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慌裏慌張地四下張望著,忽然趴到池邊石頭上看著水裏。容恒問他在找什麽,容宣急聲問何處有銅鑒,他要重新拾掇一下衣冠,免得衣衫不整顯得對恩人不夠尊重。


  “臣下幫您便是!”


  容恒上手為容宣理了理發冠與衣衫,細細打量了一會兒說“甚為端莊整齊”,便又勸他莫要疾跑,免得到人臉前又亂了。


  “好、好,都聽阿恒的。”容宣自己抿了下衣領和袖口,半提著衣擺健步如飛。


  一走出宮園的竹林,午後烈日登時撲麵,照得地麵金白耀眼。


  容宣遮陽眯眼,隔著長長的宮道與文德宮前的廣場,遠遠地瞧見有老少二人跟在宮人身後往明德殿的方向走著。


  領路的宮人不知何故忽然向這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站在宮道旁的容宣,當即改道請二人隨他往這邊來。


  容宣快步迎上去,幾乎一路小跑,與那三人相遇在文德殿前。他遙遙一禮,喊了一聲“秦起先生”。


  宮人一揖無聲退下,容恒也跟著站遠了些。


  “賤私墨家秦起,”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後退一步,拱手天揖一禮,“拜見君上。”


  其後眉目清朗的少年也跟著天揖一禮,“子秦儉,拜見叔父。”


  容宣鼻頭酸澀,但猶記人前不能失禮,便用力抿了一下嘴,忍住盈眶熱淚,無比莊重地向秦起還了一禮,“學生儒家容宣,拜見先生!”


  秦起嚇了一跳,連忙向一旁躲開,“不可不可,賤私不敢受君上大禮。”


  “先生受得!請隨學生至明德殿上座。”容宣伸手,恭敬請秦起隨己往明德殿去。


  “君上先請。”


  秦起禮讓於一側,請容宣先行。然被容宣把住了手臂,拉著他並肩而行。


  秦儉跟在秦起身後亦步亦趨不敢逾矩,容恒又快步跟在了秦儉身後,悄悄打量著眼前二人的背影。他將兩人身形與麵容結合到一起,與容宣放在一處竟當真酷似一家人。


  秦起是個莊重嚴肅的中年男子,麵容剛毅正直,談吐行止大方有禮,看上去底蘊深厚,不像是一般的墨者,在學派當中應具有相當的威嚴與地位。其性格同龍行、李貞和白謀這一代人都有些相像,但他遠比龍行端正許多,比之李白二人也更深沉。他不像儒家三位院長一般溫文爾雅有書卷氣息,也不似孔蓮夫子一般燥而不狂,他就像一塊在山頂佇立千年的巨石,可予人相當強烈的安全感。


  跟在秦起後麵的秦儉倒是頗具少年氣息,方才那一禮竟讓容恒想起了嬴涓和龍非,活潑又俏皮,但沒有龍嬴二人那股嚷嚷勁兒,有一瞬間還有些像沉皎,少年老成。觀其麵容清秀俊逸,姿態玉樹臨風,雖不如容宣長得清雅精致,但那雙眼睛卻與容宣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大且幽亮,眼尾長揚,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想必笑起來時亦如容宣一般明澈又深情。


  秦儉在秦起的養育之下應當受到了非常良好的教育,讀過很多書,明曉很多道理,故而性情謙和又善良。容恒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這二人看上去都是一本正經的好人,秦儉肯定不會讓容宣失望。


  至明德殿內,大門一關,容宣二話不說先給秦起行了三拜大禮。


  秦起哪敢承受這般禮數,屈膝跪拜於容宣一側不敢起身,直到容宣伸手拉他起來他才敢起。接著便令秦儉重新拜見容宣,先行君臣之禮,再行父子之禮。


  容宣從頭到腳細細打量著秦儉,直呼“善極也”,又上前按住秦儉的肩膀,仔細端詳著這張年輕的麵容,不禁萬分感慨,“太像了!同長兄像極了!”


  秦儉同他對視著,紅著眼眶喚了他一聲“叔父”。


  容宣的眼睛裏立時模糊一片,他趕緊背過身去仰首忍泣,自言自語般連連念著“甚好”。


  一旁的容恒先哭了起來,在墨色的袖子上暈開一團一團的淚漬。


  秦起見狀亦是忍不住別開了臉,反倒是秦儉悄悄擦了下眼角,上前揪住了容宣的衣袖,笑著安慰他,“先前義父還擔心叔父不喜阿儉長居於此侍奉叔父,如今看來叔父應是歡迎至極,連阿儉的水糧都要親自準備。”


  殿內凝重的氣氛莫名變得歡喜起來,秦起訕訕地掩口一咳,自愧不如一個孩子,而容恒越發覺得秦儉好極了。


  容宣含淚帶笑,大力拍了拍秦儉的肩膀,心中欣慰熨帖難以言說。秦儉也看著他笑了,忽而低聲同他私語,“叔父此時何必喜極而泣,等叔母回來,叔父再喜也不遲啊……”


  “阿儉?”容宣聞言心裏一驚,慌亂地看著秦儉,“你如何知曉……”


  秦儉眨了下眼,“那塊玉……整個墨家隻我一人知曉,連父親都不知。叔父放心,阿儉知道甚該說,甚不該說。”


  容宣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敲了秦儉腦殼一下。秦儉這孩子出人意料地懂事,又知曉事理進退,看來秦起在他身上花費了不少心血,當真是將他當做親子來培養的。


  容宣感激之情不可言狀,趕緊請秦起上座。見秦起不受,他便與秦起一同坐在下首,再次向秦起拜了一拜。“阿儉乃宣長兄簡之子,先生既為阿儉之父,那便是容宣的兄長。阿儉生父在公族之中為長,先生稍晚於簡兄,不知先生可否允容宣喚一聲仲兄?”


  秦起一揖,“君上不鄙乃賤私福氣,然君臣有別,君上喚我一聲秦起便是。”


  容宣先是喚了聲“秦兄”,再一尋思感覺有些奇怪,“敢問秦兄尊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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