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他到底要怎麼干？
柳銘淇反應這麼強烈，大大的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本來連苗炎都覺得，柳銘淇在江南已經做得夠多了。
雖然回去肯定會挨罵，但苗炎的奏摺前幾天就上去了，大大誇讚柳銘淇為了大康子民挺身而出的精神，要朝廷嘉獎他。
以苗炎此時的身份地位，加上力挽狂瀾於未倒的功績，京城裡面的文武大臣都要賣他面子，更別說皇帝了。
所以柳銘淇回京之後，除了正常的訓斥和去宗人府挨罵挨打之外，別無其它的後患。
說不定和苗炎都是一樣法家出身的肅王，只會把板子高高舉起，然後又輕輕落下。
畢竟柳銘淇可是皇室裡面難得的人才，又肯在危難之中不顧性命的去殺敵，這樣的柳家好兒郎，正是肅王欣賞的啊！
皇帝也一樣。
德王如今違背祖宗的命令，還去參加了打仗，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為太子，也不可能成為皇帝了。
消除了這麼一個最大的也是最讓人頭疼的障礙，剛剛成功讓嬪妃懷上龍種的皇帝，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責罵疏遠德王？
他籠絡德王都來不及！
畢竟德王才十八歲，完全可以輔佐他的兒子五十年啊！
不得不說，身為法家的重臣，一切從理智和法理分析，苗炎對皇帝和朝廷的心理揣摩得很正確。
可是他卻沒有揣摩好柳銘淇的心思。
大家也都沒有。
都不知道柳銘淇究竟還有什麼想法。
不過柳銘淇剛才說的「仗還沒有打完」，肯定也是有深意的。
劉仁懷皺眉問道：「殿下，您不準備回京城，那麼西面兒的戰爭和您無關了……難道您要北上去匯合怡王世子他們？」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關鍵點上。
柳銘淇也不隱瞞，「是的，現在西面和北面形勢還算平穩，至少沒有重大的危機，但是東北卻是危如累卵。這一次銘璟他們去騷擾一下室韋的後方，不過是稍微緩解了一下而已。
只要室韋人緩過氣來，哪怕八月不攻下錦州城和寧遠城，九月份也是一定可以的。到時候，我們大康的東北屏障全失，只剩下孤零零的長城和山海關防線，怎麼可能長久得了？」
「九月份開始，室韋便開始氣溫冰冷了起來，他們還有力氣再打一個月？」完顏翼皺眉道，「以前我們在西北、北方、東北輪值的時候，他們最遲八月就要結束戰鬥，九月份返回自己的領地，否則拖延了時間，到了冬天再回去的話，凍都能凍死他們！」
「遼西走廊不算太冷。」柳銘淇悠悠的道，「只要能打下這兩座城，那麼他們完全可以就地休息。你們誰敢在這個時機出擊，去奪回遼西走廊？」
眾人沉默了下來。
他們發現自己的思維進入了誤區。
倘若是乞顏這樣的游牧民族，那麼他們肯定是打了就跑，即便是佔領了城池，也只會燒殺搶掠之後，滿載而歸。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懂得怎麼治理一座城市，也沒有在城市裡面生活的習慣。
城池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種束縛，把他們的優勢全部給化解了。
但是室韋不一樣啊！
室韋已經有了四座大都城，已經成為了半游牧半定居的一個部族。
距離中原的農耕文化還比較遠，但他們城池周圍的農民們，也開始在種植小麥、飼養家畜等等，算是在慢慢向著中原文化靠近。
故而他們如果打下了遼西走廊，把寧遠城和錦州城都給佔領了，下一步肯定不是離開，而會召集許多農民過來，把這裡經營成自己的土地。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悍，對大康的威脅越來越大。
實際上，柳銘淇這麼說的原因，是因為他看到了實際的例子。
那就是我大明和我大清。
明朝末年，邊軍一路丟盔棄甲，把遼寧全部都給丟掉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鐵嶺、瀋陽、鞍山、盤錦、錦州和寧遠這些大城鎮，以及周邊的所有老百姓們。
當時大明雖然有些慌亂，但卻並沒有失掉分寸。
因為有山海關！
山海關從來就沒有被攻克過！
哪怕是一百萬軍隊來攻打，也同樣會被天險給逼退。
但是呢，我大清卻沒有那麼笨，自從努爾哈赤在山海關下折戟之後，繼位的皇太極就用了另一種的方式。
他繞開了山海關，自寧遠城或者錦州城外的山脈出發，從長城防線的薄弱處進攻我大明，一共六次大規模的燒殺搶掠，把山東、山西、河北等地殺了個血流成河，搶劫了無數的錢糧和人口回去。
這麼幾次過後，大明的北方便徹底的糜爛，使得崇禎不得不更加窘困，向南方農民的徵稅越來越暴烈。
最終農民活不下去了，自然而然就「吃他娘，用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轟轟烈烈的推翻了我大明——一如當年朱重八所做的那樣。
所以你看！
現在你還覺得沒有了遼西走廊作為屏障，大康會安全嗎？
絕對不會的！
賈孝德不懂得這些，不過他對柳銘淇還是很佩服的。
不管是實際的作戰，還是對於戰略戰局的把控，柳銘淇比起如今的任何一個官員，都要厲害。
別的不提，那個讓柳銘璟他們率領五千羽林衛，衝擊遼西走廊戰局的後方，燒毀敵人無數的糧草和軍械支援這個奇兵，別人就沒有想出來。
現在回過頭來看，雖然柳銘璟他們非常危險，但最後卻完美的完成了任務，大大的緩解了寧遠城和錦州城的危機。
如果說在此之前，錦州城和寧遠城就是案板上的刀俎，那麼現在至少他們還有喘息的機會，室韋聯軍也不敢再沒日沒夜的攻擊他們了。
至少是在新的軍械物資和糧草來之前，他們不敢這麼做。
不然吃喝都不夠了，一群軟腳蝦還能攻上城樓啊？
人家大康軍隊可是每天吃好喝好的！
因此，賈孝德乾脆就直接問：「殿下你準備怎麼辦？趁著現在江南解圍了，率領漕卒們，還有羽林衛，再去一次嗎？」
苗炎皺了皺眉頭。
一萬五千人的漕卒出戰，經過了這麼一個多月的時間，只剩下了差不多七千多人。
折損超過了一半。
別看他們一路殺倭寇殺得多，可自身損耗也真的是特別大。
畢竟這些漕卒們根本算不上精兵，比起柳銘淇訴說的那種狀態還差了許多。
不過呢！
只要等到這七千多人修養一陣子，把這一個多月的戰鬥經驗教訓全部給吸收好了，並且繼續有針對性的訓練，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們一定是一支截然不同的超級強兵。
苗炎敢打賭，即便是禁軍九衛和自己的漕卒們比起來，最多也不過是伯仲之間。
當然這也不公平，因為漕卒們有木柄手雷，還有地獄雞尾酒等等神級武器，這是很加分的。
但戰爭哪有什麼公平可言？
贏了才是硬道理。
這也是柳銘淇跟他說的。
苗炎覺得很對，所以他非常不希望自己的這群種子精銳去東北拚死。
畢竟以那種嚴峻的情況，他們去了恐怕也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
室韋聯軍可不是十萬，也不是二十萬，而是整整四十萬！
李南淵率領超過五萬的禁軍精銳，連寧遠城的影子都沒有看見，區區七千多的漕卒去了，有什麼用？
結果柳銘淇就道：「他們去沒有用，白白浪費了我培養出來的種子……劉總督，這群人在你手上實際上是浪費，我覺得應該讓他們去指教禁軍，這樣才會有優勢！」
本來少年是好意，可完顏翼卻搖頭：「對付草原的騎兵，這些步兵再怎麼厲害，也是不行的吧？真正讓他們能施展拳腳的，還是南方才好。」
苗炎也說，「這一次為什麼我們的戚繼光陣能成功？原因就是江南水鄉，他們的騎兵施展不開來，大部分都是步兵！倘若是草原上騎兵縱橫的話，再厲害的軍陣，也擋不住騎兵的！」
「呵呵！」
柳銘淇不屑的笑了笑。
這群沒有見識的傢伙，當然不可能知道，什麼叫做大空心陣，什麼叫做西班牙方陣，什麼叫做真正的戚繼光陣！
不說八國聯軍的大空心陣直接把僧格林沁的數萬精銳騎兵打得落花流水，這裡面當然有火藥槍和炮彈的威力輔助。
單說戚繼光陣，就能破騎兵。
為什麼？
當初戚爺爺在平定了倭寇之後，去的就是大同九邊之城，然後蒙古人的後代瓦刺人被打得沒有一點脾氣。
蒙古人可都是騎兵啊！
結果怎麼樣？
九邊十數年無戰事！
這就是孫子說的「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相比起來，東北李家二十年報四十多次大劫，一路陞官進爵，豪富無雙，最後卻把野豬皮養成了心腹大患，真該是千刀萬剮。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戚爺爺到了九邊之後，又把戚繼光陣變化了一陣子的緣故，沒有刻板的按照江南的來。
他增加了衝鋒車、火炮等等裝備，增加了防禦的同時，又增加了遠處攻擊的利器。
所以說，一個真正優秀的將軍，是會因地制宜的改變自己的策略的，這才是可以被稱為軍神的人物。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他們也不可能把柳銘淇當成傻子。
一看到柳銘淇這樣子，完顏翼就精神一振，腆著臉道：「殿下，你有辦法？」
「嗯，那是當然！」
柳銘淇點點頭，「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解除了這次的危機再說吧！」
「也對。」
劉仁懷跟著就接了上去，「正好趁著這段時間，這群漕卒們便在江南多休息休息，也多幫著我們訓練一批新軍，這樣即便以後他們轉戰邊疆了，江南也有足夠的能力，防止倭寇再次襲來。」
關於這一點，柳銘淇也很是同意。
江南始終是帝國的經濟中心。
像是這一次的災難，真是再也禁不起第二次了。
再來一次，大康非垮掉不可。
他問劉仁懷道：「劉大人，我留在杭州城的那群子弟，現在做的木柄手雷，還有多少存貨？」
「您是要用嗎？」劉仁懷問道。
「對！」
少年頜首道：「越多越好！我要帶到東北去用。」
「可以告訴我，你準備怎麼用嗎？」完顏翼說道，「要知道，讓柳銘璟他們再來一次的話，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逃脫了，甚至有可能一個都逃脫不出來。」
「沒關係的，我自有辦法。」
柳銘淇笑著回答，卻並沒有涉及到最重要的問題。
這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極大的可能這裡面沒有什麼室韋的姦細，但「諸事不密則受其害」這句古話，柳銘淇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劉仁懷自然懂這個道理，他思索了一下，道：「大約現在能提供七萬枚左右……如果是京里製造的能送過來的話，應該可以達到十萬枚。」
方小胖他們已經被召回京里做木柄手雷了，那裡的人手更多，物資更加充足，製造的速度還會更快一些。
「京城就算了。」柳銘淇搖頭道：「西北那邊情況還不明朗，北方隨時有可能突生變化，無論是出擊，還是防禦，他們都不可能少得了木柄手雷。」
苗炎很贊同他的說法：「是啊，只要有了木柄手雷，我們的京城就有了極大的安全保障。哪怕是皇上和太后他們要南巡，有木柄手雷開道，也會順利許多。」
完顏翼聽得臉皮子都抽動了：「苗大人，有唐暉在西北，不可能讓西羌和回鶻打進來的。」
唐暉是龍騰衛大將軍，向來堅毅頑強，他非常擅長防守。
況且他身邊還有多達十幾萬的壯丁能隨時增援，對於守住甘肅和陝西，還是有很大的保障的。
柳銘淇趕緊打斷了他的胡扯，問劉仁懷道：「劉大人，如果是把各地的木柄手雷給收起來，全部集中運送到連雲港，你覺得能有多少？」
「這個啊……」
劉仁懷明白了少年的想法。
如今倭寇已經倉皇的退走，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再來了。
所以在江南留這麼多木柄手雷也沒有多大用處。
所以集中起來給柳銘淇用，倒也可以。
況且這邊杭州城還在源源不斷的做，稍微累計個十天半個月，幾萬枚的木柄手雷也就都出來了，不怕到時候突髮狀況沒有寶貝用。
「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們還剩下多少，不過我會讓他們全部運送的。」劉仁懷馬上就下了決定。
「好！」
柳銘淇補充了一句，「順便讓連雲港那邊做特製的木箱……這裡是我給出的各種參數數據，全都是做這樣的。」
他遞了一張圖紙給劉仁懷，劉仁懷接過來一看便懂，這是一种放置木柄手雷的箱子，想來也是為了更好的保存木柄手雷，不要它發生碰撞爆炸。
事實上對於這一點，劉仁懷也特別小心，因為木柄手雷的威力他知道，生怕還沒有傷敵人就傷到自己了。
不過柳銘淇想著設計的這種木箱，比起他的保存方法來，又要精細許多。
江南總督把單子揣進懷裡的同時，也打算留下一份，給江南的木柄手雷儲存換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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