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存狀況
銅德府是大康在這正西面最後的一個邊境城鎮，也是已經延伸到了高原上的城池。
它和旁邊的貴南、貴德、澤庫、同仁等城池群一起，牢牢的把控住了通往甘肅中部的道路。
雖然這邊是高原，地勢比較險峻，但因為除了城池之外，這邊並沒有什麼可以扼守的地勢，故而這幾個相鄰的城池，便修得非常堅固，彼此之間互為犄角。
要是一個個的打過去的話，會非常的吃力，也很耗費兵力。
因此在去年的入侵之中，回鶻人根本沒有在這裡消耗兵力和時間，而是從它們北邊的海東直接殺入了甘肅的腹部。
銅德府周邊固然也收到了攻擊，但那多半是牽制性質的。
在之後的大戰之中，銅德府等幾個城池也派出了數萬大軍支持戰局，但奈何全局回鶻和西羌佔優，這麼五萬左右的軍隊直接就給拼沒了。
所以現在才是由黃飛揚率領三萬精兵入駐銅德城，隨時準備接應柳銘淇他們。
小部落聯盟一共有八個部落，這些小部落是屬於融合型的部落，其中回鶻人、昭信人、西羌人、吐蕃人……等等都有。
所以他們的信仰也是五花八門的，總體來說還是信奉草原上的長生天。
事實上在百年之前，他們並不是這麼複雜的族群。
本來居住在距離銅德府差不多一千里的扎棱湖和鄂棱湖周圍，可惜近百年以來，回鶻族佔領了那一片的水域草原，他們只能被迫東遷，一直到了距離銅德府兩百里的丘陵和山林地帶聚居。
在遷移的過程中，他們就吸收了很多的各族民眾，從而形成了這麼複雜的情況。
又因為去年的戰亂，使得許多小部落分崩瓦解，到處去投靠實力更強的部落，所以他們的人口從之前的十二萬，變成了去年的十七萬人。
正是因為增加了這麼多的人，所以使得小部落聯盟的糧食更加短缺，快要活不下去了。
一聽說今年已經禁止任何的交易，小部落聯盟立刻便決定，乾脆投奔大康算了。
這樣至少自己能得到更多的保障，能吃飽飯，不會一到冬天就大堆大堆的餓死人。
說完了這些，火曲拔頗為慶幸的道：「也幸虧去年春天的時候，我們的交易就結束了，不然單是前幾個月的冬天，恐怕我們就得餓死三五萬人，牲畜死傷一大片啊！」
怡王府和小部落聯盟的生意，一般都是頭年的九十月份定下來，然後趁著冰封之前各自交付一部分定金和貨物，然後來年的二月左右，便全部交割完畢。
這樣的好處是初春的時期，草原上還沒有復甦，所以交易起來會比較保密，從而減少泄露的風險。
去年自然也是如此。
柳銘淇聽著不覺好奇，「冬天的暴風雪有這麼嚴重嗎？」
「比您想象的更加嚴重。」火曲拔苦著臉說道：「至少我過去的二十年間，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嚴重的暴風雪，簡直是鋪天蓋地、無休無止！我們都算好的了，別的部落，比如說一個叫做扎牛族的，整個兒七千多人，一場暴風雪過後，全部死得乾乾淨淨……今年一月的時候才被發現，那叫一個慘啊！」
柳銘璟笑了笑，「回鶻族本部，還有西羌呢？他們的死傷情況怎麼樣？」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要等到四五月的時候，各個商隊開始到處貿易了，消息才能傳過來。」火曲拔道：「他們有城池的還好一點，可以躲在城裡抵擋風雨。但是沒有城池的，應該不會比我們這裡好太多吧？草原上，還是窮苦人家佔據大部分，貴族頭人們是少數啊！」
柳銘璟本想說，這些人死得越多越好，可聽到這話，又覺得如此說太殘忍了，便訕訕的笑笑，沒有再說。
柳銘淇道，「這麼說來，如果你們留在草原上，是不是有更多的小部落來投靠？」
「理論上是這樣的，畢竟這些年我們過得挺好。」火曲拔道：「除了我們收留的五萬人，其餘已經有數十個部落前來打聽了，都有這個意思！
但一來我們實在是沒有那麼多的資源糧食，二來我們如果收攏得太多，必然會被回鶻本部所猜忌，從而直接鐵騎前來，剿滅我們，掠奪女人小孩和財富離開。
所以我們不能這麼做，而且還時時刻刻需要提防著回鶻，生怕他們知道我們的小日子不錯，從而不顧三七二十一的來燒殺搶掠……這也是我們想要歸順大康的原因。」
頓了頓，他又道：「我們可是聽南來北往的商人們說，王爺您找到了一種神物名為『紅薯』，可以保證大家都餓不著呢！」
這便是小部落聯盟真切想要投奔大康的原因了。
柳銘淇還沒有講話，那邊的柳銘璟就道：「你們膽子挺大的啊，總共才十二萬人，居然敢收留五萬人？」
「當然不是一起收攏的。」火曲拔道：「我們按照各部落的人口多少，將這十幾個部落全部打散了來，這樣便可以避免危害了。王爺您不知道，其實這種事情在草原上多了去了，每次大災過後，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回鶻和西羌最初也是靠這個起家的。
正因為他們是這樣起家的，所以他們時時刻刻都警惕著別人跟他們一樣。我們這樣十幾萬人口的鬆散聯盟還好，那些稍微大一點的部落，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他們栽贓嫁禍，然後直接滅了，充實自己的人口和物資呢。」
「草原上的弱肉強食，真是一點仁義道德都沒有啊。」柳銘淇搖著頭道：「不過火曲拔族長你們且放心吧，等到到了大康，你們一定能獲得比草原上多十倍的保障，最少最少，我們不會讓你們在災難的時候，成片成片的餓死，凍死！」
「謝謝王爺！」
火曲拔笑得合不攏嘴，「大家都在等著王爺給解惑呢！這一次是麻煩王爺您了，但您也別怪我們這些山野粗人，實在是故土難離，大家心裡很難受啊，又有些恐慌！」
「可以理解。」柳銘淇不在意的道。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家幾天時間能拔寨開始遷移？」柳銘璟追問道。
「我們大家都有了一些準備，最快應該是半個月能全部彙集完畢，然後往銅德府而去吧。」火曲拔沉吟著說道：「這裡路程並不是很遠，大概十天能抵達，最遲就是四月中旬抵達。」
「嗯……」
柳銘璟微微點頭。
這倒是一個挺合理的時間。
幾個族群想要徹底的放棄身邊的一切來遷移，這無疑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馬虎不得，也匆忙不得。
要是他們說今天就可以收拾走人，那才叫不靠譜。
柳銘淇問道：「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們來這裡的消息，被回鶻人知道了，他們大軍忽然殺到，你們該怎麼辦？」
「現在沒有這個可能。」火曲拔笑道，「您看看您腳下的路，現在都有點硬呢！這是雪化后的情況！回鶻本部還在這邊西北的一千里開外，在扎棱湖和鄂棱湖那邊，他們的情況更加惡劣，想要整理好自身那一個爛攤子，恐怕都得四五月份，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早就離開了。」
惡劣的自然環境下，這些草原部落的抗擊能力非常弱，比大康弱多了。
所以火曲拔的這個考量也很靠譜。
柳銘淇和柳銘璟倒是沒有太在意。
因為按照柳銘淇的計劃，一旦他們抵達了小部落聯盟，熱氣球一定是每天都不間斷的漂浮在數十里開外的天空，隨時注意有沒有敵軍來襲的。
草原上的危險，比起在東北更加的兇猛，一定馬虎不得。
不過這一點他們沒有跟火曲拔說，有些事情自己掌握秘密就好，別人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妙。
柳銘璟接著問道，「你們應該不僅僅只收納了人口吧，駿馬收納了多少？」
「我就知道王爺您會問這些。」火曲拔哈哈笑道：「駿馬是我們的生存之本，怎麼可能不要呢？事實上我們收攏這批人，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他們有足夠多的好馬匹……他們五萬人一共帶來了十二三萬匹駿馬，雖然現在都還很瘦，但只要給它們好好調理一下，絕對是一等一的戰馬，不比回鶻和西羌的精銳差！」
「太好了！」
柳銘璟一拍手：「我可要好好檢驗一下，老火你可別騙我，否則我一定把你的扎棱族發配到窮鄉僻壤去。」
難怪柳銘璟高興。
現在大康最缺少的就是精銳的戰馬，如果有這麼一批稍微調養立刻就能投入戰鬥的駿馬，對於大康軍隊的補充，那是非常好的。
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大康連禁軍九衛的一人雙騎都配不起呢。
火曲拔趕緊保證：「不會的，不會的！」
柳銘淇也跟著在笑，然後不經意的問道：「對了，火曲拔族長，我們大康的疆域遼闊，你們有考慮過在哪裡安生嗎？」
火曲拔不假思索的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要遠離戰爭，在甘肅的固原區域放馬牧羊，河套平原是我們最喜歡嚮往的地方！」
「你們可真會挑地方啊。」
少年啞然失笑起來。
大康實際上已經佔據了後世的寧夏，但卻沒有單獨立省，而是讓甘肅管轄，由此甘肅也成了大康最大的一個省份。——雖然最大一般代表著最窮。
河套平原就在火曲拔說的周圍，但這個時代的河套平原遠遠不能和另一個時代的秦漢時候相提並論，只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塞上草原。
平日里實際上大康的馬政有七個養馬場就在這裡，是大康最重要的養馬區域。
之前西羌和回鶻殺進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直撲這邊，幸好大康的預警措施做得不錯，第一時間轉移了馬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現下小部落聯盟也看上了這塊地方，倒是不奇怪。
聽到他們早有的打算，柳銘淇心頭也微微一松。
有計劃，知道自己以後該去哪裡。
這第一關，他們算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