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 故作玄虛
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一個人身上，一個剛走上樓來的人。
這人很高、很瘦，穿著極考究，他穿著的是件寶藍色的長袍，質料顏色都極高雅，手上戴著枚價值連城的漢玉戒指，腰邊的絲絛上，也掛著塊毫無瑕疵的白玉璧，看來就像是朝廷中的新貴，翰苑中的學士。
他就是想要暗殺李燕北的杜桐軒。
他是微笑著上樓來的，可是每個人看見他都似已笑不出了。尤其是李燕北，臉色更已發青。
沒有人想得到杜桐軒居然會出現在李燕北的地盤裏。杜學土一向都是個極謹慎、極小心的人，今天怎麽會忽然變了性？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筆直走到李燕北麵前，微笑抱拳，道：“李將軍別來無恙？”
他喜歡別人叫他杜學士，李燕北卻最恨別人叫他李將軍。
陸小鳳笑了。他覺得無論學士也好，將軍也好，這兩個名字聽來都有點滑稽。
杜桐軒也在看著他，微笑道：“閣下莫非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陸小鳳陸大俠？”
陸小鳳笑道：“你不是學士，他不是將軍，我也不是大俠，我們大家最好都不必客氣。”
馬原嗤笑一聲，拉著石秀雪直接坐到了旁邊的桌子前，這件事跟他們的關係不深，站在這裏已經是給陸小鳳和李燕北麵子，反正交涉方麵也不需要他們插手。
杜桐軒看了馬原一眼，微笑道：“閻王刀客，初次見麵，久仰大名。”
馬原沒有說話，石秀雪卻吃吃一笑，“學士，將軍，大俠，刀客，你們這些人可真會給自己頭上戴高帽子，我旁邊這個不是什麽閻王刀客，你認錯人啦！”
真是調皮。馬原看著她，笑了笑。
杜桐軒一怔，但風度很好的笑道：“姑娘說的是，隻是男人的想法總是會不太一樣。”
“你為什麽救我？”李燕北氣衝衝的質問道。
杜桐軒沒有回答李燕北的問題，而是伸出那雙戴著漢玉戒指的手，拉開椅子坐下來，微笑道：“先不提這些，李將軍，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該至少請我喝一杯酒。”
李燕北終於忍不住問道：“葉孤城受傷是謠傳？”如果不是謠傳，對麵這個人怎麽會這麽有恃無恐！
杜桐沒有回答這句話，卻忽然提高聲音道：“解藥。”
這兩個字剛說出口，他身後就忽然多了個人。一個枯瘦矮小的黑衣人，慘白的臉上完全沒有絲毫表情，卻配上了一雙深深凹下去的漆黑眼睛，若不是這雙眼睛，他看來就完全像是個死人。
馬原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個人。
這人已伸出雙鷹爪般的手，將一隻慘碧色的小瓶擺在桌上。陸小鳳眯起眼，慎重的盯著這個黑衣人以及杜桐軒，恐怕事態又有了最新的變化。
杜桐軒道：“這就是解藥，你最好快趁毒性還未發作之前，趕快吃下去！”
李燕北握緊雙拳。要他在這麽多雙眼睛前，接受城南老杜給他的解藥，實在是件很難堪的事。
可是他偏偏不能拒絕，除非他已經不想活了。
杜桐軒悠然道：“我本是專程為你送解藥來的，可是現在卻我卻想要將我們的賭注再增加一些？”
李燕北又怔了怔：“你還想把賭注再增加？難道葉孤城沒有受傷，可這消息明明是老實和尚傳出來的。”
杜桐軒看著李燕北，笑的陰森，“葉孤城受傷前你已經願意下注，現在難道不願意再下注了嗎？”
陸小鳳皺起了眉頭，若是葉孤城沒有受傷，這一戰的勝負的確很難說，他不知道李燕北會怎麽選擇，可是這個選擇絕對不容易，而且他選任何一個人，他日後也再無法跟李燕北心中無垢的相交了。
李燕北的手又在桌下握緊：“我在四大恒錢莊，還存著有八十萬兩銀子！”但是他在杜桐軒說話之前，猛地瞪著他，沉聲道：“可是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什麽？”
杜桐軒道：“那麽我明天一早存一百二十萬兩進去！”他眼睛裏發著光：“我不想占你便宜，我們的賭注還是以三博二！”
說完，他頓了頓，微笑道：“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所知道的。”
李燕北盯著他，如一個賭徒，一字字道：“我若輸光了，就立刻離開京城，隻要你活著一天，我就絕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杜桐軒道：“我若輸了，就立刻出關，隻要你活著一天，我就絕不再入關一步。”
“一言為定？”
“擊掌為信。”
賭徒，石秀雪對這個詞並不算陌生，但如今親眼目睹也覺得很訝異，她很難理解這些人為一件事搏命、博上一切的心理，但是她懂得什麽時候應該閉上嘴巴。
陸小鳳在他們鬆開手之後，才忽然道：“葉孤城就在這裏？”
杜桐軒又笑了。
風從窗外吹過，大家忽然嗅到了一陣奇異的花香，然後就看見六個烏發垂肩，白衣如雪的少女，提著滿籃黃菊，從樓下一路灑上來，將這鮮豔的菊花，在樓梯上鋪成了一條花氈。
一個人踩著鮮花，慢慢地走了上來。他的臉很白，既不是蒼白，也不是慘白，而是一種白玉般晶瑩澤潤的顏色。
他的眼睛並不是漆黑的，但卻亮得可怕，就像是兩顆寒星。他漆黑的頭發上，戴著頂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潔白如雪。
他走得很慢，走上來的時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宮廷，又像是天上的飛仙，降臨人間。
他是葉孤城無疑，可是無論是陸小鳳還是馬原或者石秀雪，都沒有見過這樣的葉孤城，比起在南王府的酒席，比起在萬梅山莊的走廊，這個人更加冷，也更加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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