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不與傻子論長短
她哭得淒慘,但是蔡舒臉上的表情半分都不曾鬆動。
周圍的人一絲聲音都不敢發出,一個個低著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南枝視線落在蘇煙兒的身上,看見蘇煙兒這樣,她並不覺得快意。
隻有無邊無際的疲憊席卷而來,險些將她淹沒。
她在替過去的自己覺得累,前世她就是和這個女人爭了半輩子,每天都活在爾虞我詐的爭鬥裏。
如今重來一世,她依然在爭,但是沈南枝顯然已經不想再被這種小打小鬧困住步伐。她要謀的是這乾坤大局,她要做的是逆天改命護住沈家,而不是局限於這些雞毛蒜皮的女人之間的爭鬥之中。
忽然,掌心一暖,沈南枝低頭看去,是沈柏寒忽的握住了她的手。
沈柏寒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手卻意外的溫熱,那一點熱度從指尖一直傳到心裏,一下子熨平了剛剛那些翻湧的不平之意。
至少,目前哥哥的隱患已經解決了不是嗎?沈南枝不會讓沈家走過去的老路,也不會讓沈柏寒重蹈覆轍。
這樣一想,沈南枝覺得自己渾身似乎又重新充滿了力量,回握住沈柏寒的手,手指在他掌心裏撓了撓。
沈柏寒認真的感受了好一會兒,可是這一次沈南枝並沒有寫什麽字,而是單純的表達自己對他的親昵而已。
哭了半晌,見蔡舒的表情完全不曾鬆動,蘇煙兒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了。
誰都知道,蔡舒討厭品行不端的學生。
“你自行離開吧。”
這話就是最後的通告了,蘇煙兒一下子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她不知道回去該怎麽向父親交代她被白鷺書院逐出書院開除學籍的事情。
“院長大人。”
忽然,從人群後傳來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
該怎麽去形容這個聲音呢,就像是穿過枝葉的清風,讓人神清氣爽,但是那風裏藏著見血封喉的毒針。
這個聲音出現得突兀,引得眾人紛紛回頭。
來人一身紫金圓領騎馬裝,腰間一條玉帶,腳上蹬一雙皂角靴,頭頂以金冠束發,儼然一副剛從馬場過來的樣子。
狹長的眸子微微一眯便帶來巨大的壓迫感。
是三皇子。
沈南枝一看到那張臉就覺得胃裏有些翻湧。
耳邊傳來眾人向三皇子請禮的聲音,沈南枝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做出頭鳥,隨著眾人的聲音一起低下頭去,做出敬畏的模樣。
唯一站著的隻有他身邊那個白衣少年。
一身白衣勝雪,眉目舒朗,光是站在那裏便如清風與明月。
沈南枝來京都後見到三皇子兩次,李覓都在他身邊。
若說是湊巧,沈南枝是不信的。
於是她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潛伏在三皇子身邊八年的江青。
李覓這個老狐狸到底在做什麽?他到底還埋了多少眼線?
沈南枝忽然有些不敢想,李覓這個人就像一個巨大的秘密,永遠也看不透。前世她和李覓接觸並不多,隻知道他的厲害,如今,才驚覺這個人到底有多可怕。
同時她又慶幸自己是去拉攏這樣的人,而不是與之為敵。
三皇子從人群外走到蔡舒麵前,低頭看了看蘇煙兒,被他一看,蘇煙兒眸子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眼巴巴地望著三皇子,極盡自己所能擺出最楚楚可憐的模樣,盼望著對方能夠對她起愛憐之心。
如她所願,三皇子笑意盎然地轉向蔡舒,“院長,不過兩個小姑娘鬧著玩兒罷了,便不用這麽當真吧。您何必跟小姑娘過不去?再說,我相信沈小姐也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
他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勸說,但是暗中的施壓卻是堵得蔡舒啞口無言。這畢竟是三皇子,這白鹿書院說白了是他們家的,蔡舒一時為難,並有表態。
兩個小姑娘家鬧著玩兒?
沈南枝幾乎要被氣笑了,她可不同意這個說法,鬧著玩兒得兩方認同這個說法才行!對她做了惡事,隻因為她反擊回去了就當做這件事不存在?便當做對方這份惡毒的心思沒起過?世上哪兒有這麽好的事情?若是她不察讓對方得手了呢,她又該如何申訴?她還就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怎麽了!
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她的強烈的不滿還是這才注意到她,三皇子從進來就一直落在蔡舒和蘇煙兒身上的目光終於緩緩地落在了沈南枝的身上,“沈姑娘也在?”
沈南枝翻了個白眼,她怎麽不知道三皇子有眼疾?
見沈南枝不搭話他也不覺得尷尬,依然笑意盈盈的問,“沈姑娘覺得如何?”
沈南枝嘴角一翹,眼裏流露出看傻子的神情,“我覺得”
“不如,就罰她抄三百遍校訓吧。”
這話恰恰接上沈南枝的話頭,那聲音不大,但是一開口周圍的人莫名都悄悄挺直了背,這方寸之地頓時靜的隻聽得見他一人的聲音。
這就是李覓,那個後來威懾朝堂的內閣首輔。如今不過十五的年紀,便已經有了這樣的威懾力。
雖然不知道李覓為什麽這麽說,但是沈南枝下意識覺得自己要相信李覓,於是她那半截話堵在喉嚨裏,硬生生改成了,“我覺得李覓說的對。”
她這話一出來可以明顯看到李覓那張完美的畫皮麵具上出現了一絲裂痕,嘴角繃不住極快的上揚了一下,稍縱即逝。
蔡舒原本還覺得為難,一邊是自己的心裏實在難以接受這樣品行敗壞的學生,另一方麵他也不敢違抗三皇子的命令,於是李覓這話就成了他最好的台階。
最主要的是,沈南枝也鬆口了。
沈南枝忘了,李覓這個人最善弄權數,也精於揣摩人心。
今日他們給了蔡舒這樣一個台階,他必定會記著他們的好,雖然這次是放過了蘇煙兒,但是她在蔡舒心裏的印象是差到了極致的。
就連三皇子也落不到好,他雖貴為皇子,蔡舒不能把他怎麽樣,但不滿終究是會有的。
在如今這個局勢緊張的朝堂裏,任何一個人的站隊都有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