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琴師
居然是江青。
當初便是他來邊疆給爹爹送了那封密詔。
見沈南枝的表情,江青知道,沈南枝是認出他了。
江青目光閃躲了幾下,無聲地拱了拱手,然後飛快退後一步,消失在沈南枝的麵前。
江青的輕功是極上乘的,身姿飄逸俊秀,隻一瞬便再也看不見人影了,說實話,沈南枝是十分羨慕且嫉妒的。
人走了之後沈南枝才打開那張紙條,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字:明日,黎山東坡。
沒有說具體時間,隻有一個含糊的位置。
就連那字沈南枝都不甚熟悉,中規中矩的字,沒有半點兒特色,很難猜到底是誰約她在黎山東坡見麵。
江青這個人,如今正邪難辨,沈南枝一時間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去。
她從小花園裏出來之後因為心裏揣著事情也就忘了南瑤郡主這檔子事,徑自回了自己的帳篷。
沈南枝手裏緊緊攥著那張紙條,低頭尋思著到底會是誰在這個時候給她遞了紙條,如今能夠使喚的動江青的人無非是皇上和李覓,但是太子和三皇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是李覓,他沒有必要這樣傳信,而且沈南枝不認為如今李覓就已經願意對她坦誠到暴露江青的地步。
所以,給她傳信的是皇家那三個翻雲覆雨的人物。
她的帳篷離得比較遠,周邊隻有她一個人,夜幕漸漸落下來,就像一隻撥弄棋盤的手籠罩下來,安排著他們的命運。
沈南枝不喜歡這種黑與白的交界,於是幹脆掀開帳篷鑽進去。
帳篷的簾子一掀開沈南枝就察覺到了不對,裏麵有人!而且那個人似乎就是潛伏在這裏等待她自投羅網,所以沈南枝一進來就被一隻手蒙住了嘴巴,防止她發出聲音。
霎時,渾身的汗毛下意識豎起來,心跳都在那一瞬間停止了,沈南枝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今天一連被嚇了兩次,她再好的心態都要崩塌了。
沈南枝覺得這一次狩獵可以列入她人生的史冊了。
見沈南枝並沒有驚叫,那個人稍微放鬆了一點兒,指縫裏泄露出一點兒空氣,這時候沈南枝才聞到一點淡淡的血腥味。
那個人似乎是真的精疲力盡了,聲音裏帶著不確定的試探和懇求,“別出聲。”
尾音處輕輕地壓下去,聲音低啞,像是在人的心尖上撓了一下,讓人忍不住生出酥麻的感覺。他說完話之後就鬆開了對沈南枝的桎梏,有些泄力地往後倒去,斜斜地倚靠在身後的柱子上。
沈南枝向來是一個識時務的人,明知道和對方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如果形勢不是對自己十分不利,她向來是樂意去配合對方的。與強者為敵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情,沈南枝更喜歡與強者拉攏關係。
即便不能為自己所用,至少也不能成為自己的障礙和潛在危險。
憑借著剛剛短暫的接觸,沈南枝很快就猜測出這個人大概有二十多歲,他的聲音很年輕,但是比之少年又多了些沉穩。
貼在背後的身軀可以感受到他的肌肉很緊實,線條流暢,但是並不顯得很壯碩,如果不接觸應該會覺得這是一個瘦弱的男子。
捂住她的那隻手很大,指腹間帶著厚厚的繭,虎口處很光滑。
這是一個琴師。
沈南枝可以很肯定,躲在自己帳篷裏的這個人是一個會武功的琴師。
她曾聽人說過,有的人以琴為武器,可以惑人心智,殺人於無形。
如果運氣真的這麽背的話,沈南枝覺得自己大概是遇到了傳說中以琴殺人的高手了。
但是這個高手為什麽會這麽落魄地躲在自己的帳篷裏呢?
沈南枝實在是好奇極了。
可是這種亡命之徒又怎麽會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呢?如果她在今夜知道了他的秘密,沈南枝覺得自己離死大概也就不遠了。
雖然對方看起來好像受了重傷,但是想要殺她還是輕而易舉的,沈南枝很有自知之明。
於是她在喘勻了氣之後先是用手壓住了對方的手臂以保證自己的安全之後才極快速地低聲道,“你受傷了,需要包紮。”
那個人似乎很意外沈南枝會是這樣的反應,呼吸靜了一瞬,然後又重新變得輕緩起來。
見他並沒有過激的反應,沈南枝再次接道,“我需要點燈。”
“不能點燈!”
這一次那個琴師倒是很快就反駁了沈南枝的提議。
他的語氣很急迫,甚至因為這而牽動了自己的傷勢,喘息聲亂了一些。
沈南枝也突然反應過來,如果她點燈的話,從外麵就能看出來帳篷裏其實有兩個人。
這還是一個心思縝密的殺手。
幸好對方對她沒有起殺心,要不然,沈南枝覺得自己大概已經死了很多個來回了。
今天一天不止被重複地恐嚇,還被重複的碾壓。
沈南枝流下了不學無術的眼淚,有本事真的很了不起!
她在出發之前就預料到了春獵可能會發生各種狀況,所以身上帶的各種藥物是很齊全的,隻是她沒想到這些藥物會起到這樣的作用。
空氣裏的血腥味兒越來越濃鬱,由此可見,在她回來之前這個人應該也是剛躲進來沒多久。
如果再讓他這樣流血流下去,不用點燈也會引來皇家帶來的那幾條獵犬。
那幾條獵犬是先前番邦進供來的,皇上對這幾條獵犬興趣極大,這次春獵就迫不及待地帶了出來想要試試看是不是像番邦使臣說的那樣厲害。
沈南枝的猜測不無道理,獵犬的鼻子比一般的狗還要靈敏許多,她這裏有血腥味,如果那些人來追查琴師的下落,很快就會查到沈南枝這裏來。
為了對他表達自己的善意也為了保護自己,沈南枝決定還是貢獻出自己那一包珍貴的藥粉好了。
隻是她的身體剛剛一動,手臂上就傳來劇痛感,是琴師在她動的那一瞬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雖然受傷了,但是這一刻的力道像是要生生掰斷她的手。
就像潛伏在黑暗裏的孤狼,即便傷口淌著血額,也要竭盡全力攻擊每一個有可能傷害自己的外侵者。
這些道理沈南枝都懂,但是真的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