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死人比活人誠實
到底是怕沈柏寒擔心，沈南枝沒敢嚇他，老老實實把自己的手被綁住的情況說了。
沈柏寒那對好看的眉頭越皺越高，看著李覓的那件外衣也覺得很不順眼，於是他以看傷口為由把李覓的外衣取下來。
兩個人在懸崖下其實沒吃苦，沈南枝的傷口自從吃了靈芝丸之後便一直在好轉，又有李覓去幫她找草藥外敷，說是落難，其實卻是更像去度假的。
山崖下麵環境很好，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沈南枝突然就明白了那些賢人雅士總愛隱居的心情了。
而且沈南枝仗著自己受了傷，一直都是李覓在照顧她。
起先還好，後來慢慢的沈南枝便得寸進尺了起來，時不時耍點脾氣讓李覓給她講故事，不講睡不著。
至於她承諾的那些回來以後要給李覓拎包寫課業什麽的，純屬空手套白狼，反正大家都是空口無憑的。
沈南枝自認自己臉皮厚，慣會耍賴。
李覓不是沒有看出她的心思，但是他似乎並不在意，盡可能的會滿足沈南枝的大多數要求。
如果除去他總是盯著沈南枝滿肚子考量的話——這讓沈南枝有一種即將被對方賣掉還要幫他數錢的錯覺。
雖然傷口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包紮得還是很嚴實，沈南枝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麽重的外傷，偶爾被劃破了手指都要哀嚎半天，撒嬌要吃各種東西才肯罷休。
沈柏寒看著沈南枝衣服上的斑斑血跡突然覺得喉頭有些癢，張嘴好幾次卻一直沒能發出聲音。那些傷好像不是劃在沈南枝的身上，而是在他的身上。
明明剛才還幹淨清冽的聲音突然有些啞，“疼嗎？”
沈南枝本來想撒撒嬌說疼，對上沈柏寒那雙眼睛，到嘴邊的話突然就變成了，“不疼。”
見沈柏寒似乎不信，沈南枝有些急切地想要證明，“真的不疼，李覓每天都給我換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離好那肯定是還遠著，但是不流血也不疼了確實是真的。
沈柏寒的重點卻偏了，他的目光落在沈南枝的傷處，神色古怪，“李覓幫你換的藥？”
“對啊，幸虧李覓救了我。”沈南枝沒有想起來她的傷口在多麽曖昧的位置上。
雖然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是不得已而為止，但是沈柏寒心裏對李覓的抵觸越來越深。
沈柏寒沒再說話，而是拆開沈南枝手上綁的木棍，順道幫她活絡了一下筋骨。
沒一會兒，便有一群丫鬟嬤嬤魚貫而入。
手上端著托盤，托盤裏都是沈南枝慣常穿的衣物，其餘的便是傷藥和繃帶之類。
這些人都是之前沈柏寒回京安排帶來的，他是一個謹慎的人，做事周全，是以如今全都派上了用場。
沈柏寒避嫌出去了，門外沈將軍匆匆趕來，臉色不辨喜怒。
不必多說，自是又與那些人周旋了一番，沈柏寒知道，自家父親其實是很討厭這樣的場合的，尤其這些天來，背地裏的爭鬥讓他疲倦不堪。
他不喜歡這樣的環境。
夫子二人邊走邊將這次的形式分析了一遍，無非是有人想用沈南枝來震懾一下沈家，從狩獵開始沈南枝就已經成了某些人眼裏的靶子。他不但想警告沈家安寧些，還在試探沈家的底線，或者說，他想看看對沈家該采取什麽樣的政策。
是殺，還是拉攏。
沈亭長又忍不住想起那夜李廷筠的話來，他雖然一直在說李覓滿肚子壞水，但是卻也不掩飾話裏的驕傲，李覓早就猜到了如今的情形，也早就做了安排。
在感歎之餘又忍不住生出些別的心思來，若是枝枝往後能托付給這樣的人，他應當是可以放心的。
這一次背地裏無數隻手在翻雲覆雨，沈亭長自認自己隻不過棋盤上一隻廝殺的棋子罷了，再如何運籌帷幄奮勇殺敵也不過困在方寸棋局裏，但是李覓卻像是跳出了棋局，冷眼旁觀著這一切，清醒而又漠然。
這樣一個人，其實也可怕。
若他能付出真心，那得他真心的這個人，必定一世無憂。隻是若是得不到他的心，那與火坑又有何區別？
這個人就像花叢裏的刀。
於是沈亭長又及時地將自己方才的心思止住了，同這樣的人在一起，枝枝或許會很苦。
進去的丫鬟嬤嬤們很快就出來了，想來是沈南枝已經被收拾妥當了。
沈家父子再進去的時候沈南枝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了，傷口換了新的藥，身上也換了幹淨的新衣裳。
一頭長發柔順地鋪在身側，還有些微濕，應該是剛清洗了還沒完全擦幹。
她像是折騰一番喝了藥又累得睡過去了，眼睛微微閉著，時不時顫動兩下。
沈南枝這個樣子一點兒也不像平日裏那個生龍活虎的沈南枝，靜靜的躺在那兒，仿佛一具脆弱的瓷器，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先前她為了讓沈柏寒放心說的話沈柏寒自是不大信的。
二人見她睡著了便沒有再多說什麽，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離開之際沈亭長又忽然問了一句，“那些人還是什麽都不肯說嗎？”
沈柏寒先是怔了一下才緩緩搖頭。
那些人是李覓派人送過來的，三具屍體和兩個活口，那兩個活口也已經奄奄一息快要咽氣了。
這是二人失蹤當夜李覓派人送給他的禮物。
屍體比活人更誠實，屍體不會說謊。
所以沈柏寒隻花了半夜的功夫就已經弄清楚了這幾人的身份，如他所料，是皇室隱衛。
那幾個隱衛的外形做了很大的改變，身上也沒有任何標誌身份的物品，但是沈柏寒知道，每個皇室隱衛都被種了噬心蠱。
剩下的兩個活口變成了直達真相的捷徑，但是這些日子以來，用盡了辦法都沒能讓那兩個人開口。
人在京都，而沈柏寒卻在黎山，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他親自回京都去撬開那兩個人的嘴。
出了這樣的事狩獵自然是不可能繼續進行了，於是在沈南枝和李覓被找回來之後很快就安排好了人拔營收拾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