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這裏，以前是……
第160章 這裏，以前是……
綠色的星星光點正在地上吸引著榮狄的眼球，那是啤酒瓶子砸摔後的粉末再由路燈的照耀下發出的點點綠光。這裏是真的髒，道路也變得相當破舊，誰都看得出來這裏已經很久都沒有護理過了。
這裏是不夜天，起碼巷口的門牌上是這樣寫的。
榮狄從過來回來，和他的家人一起來到了不夜天，然而這裏卻變得相當老久，當時兩三層樓就很高的房子，如今在別的高樓的俯視下變得格外低矮。
這裏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輝煌了。
榮狄抬頭一看，二樓那舊時的防盜窗也變得鏽跡斑斑，作為配稱的欄杆上的窗前植物（應該是爬山虎），它是那麽地翠綠。植物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而城市（或者說街道）的生命力卻遠遠比不上它。
當時時髦的紋身店早就關上了門，外麵的廣告牌也發白，對了，它的招牌也是如此，不再像以前那樣鮮豔，被太陽長期照曬後留下的印記是脫離鮮豔的白色。貼在店鋪牆上的寫著“轉讓”二字的紅紙也變得發白……
記憶裏一街二街三街的小商店幾乎都關上了大門，卷閘門上除了厚厚的灰塵就是多了一層接近紅色的鐵鏽。對了，卷簾門上還貼著長方形的貼條，這是小廣告，寫的是某某卷閘門業，還有他們的電話。不過它們也積滿了灰，但有一張是新的。
小巷的入口有幾個穿著時髦，臉上塗滿化妝品的女人凝視著路過的每一個男子。那是站街女吧……
這地方還開著門的也就隻有幾間做網店的小倉庫，還有兩家服裝店，一家鞋子店。服裝店的老板正用他那流利的粵式普通話和客人毫無障礙地交流著，估計留在這裏的人都是本地人。
……
這裏以前是那麽多的人……如今卻靜靜地安置在城區的角落裏裏默默無聞。不夜天還活著，但它已經老了，而且老得非常快。
這裏已經不再繁華與熱鬧了，在繁華過後就下的隻有破敗與蒼涼，它靜靜地坐落在城市角落裏，寂靜地像個老人。它凝視著遠方人來人往的步行街，好似在說:“在以前，我們也一樣呢。”
昔日的繁華，如今的蒼涼，果然沒有什麽是經得起時間的考驗的。
很多事情到最後都不是我們最初所想的那個模樣了，這裏就是這樣。
街道的名字還是不夜天，但即使是在白天，街道上也沒幾個人行走了。
“前麵是以前的影碟店……”奶奶指著一家已經關上門的小店說道。小店的招牌是龍記影碟店，然而這個招牌卻滿了積灰。
“我記得這裏，我和奶奶就是吃宵夜的……”說著，榮狄抬頭看著小店的招牌，“化州糖水？”
“我們是在這裏吃的宵夜。”奶奶說道:“不過這裏的店鋪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人開了呢。”
紅衣默默地抱著小火跟在祖孫兩人的後麵，她雖然聽不太懂，但她卻知道他們在討論的話題不怎麽開心。她懂事的沒有插嘴，安安靜靜地聆聽著。
“這裏以前是買FC的遊戲卡帶的，現在也關門了。”奶奶繼續說著這條街道以前的事情。
她說了很多很多這裏的事情，比如說以前有人在這裏賭博被警察端了老窩的故事，還有這裏發生過火災的事情甚至是港貨店老板因為賭博被人殺死的故事等等。
有時候聆長輩說著以前的那些事情也是一種享受，現在通訊功能發達了，人與人的溝通卻變得更差了。年輕人總是看著手機，甚至連吃飯時都不放下……榮狄突然懷念起了他昨天還待過的那個舊時代，那裏沒有低頭族。感覺真的不錯……
“不夜天……”榮狄看著這條老舊的街道，不禁說道:“珍惜現在真的很有必要啊……”
“那我們還在這裏吃飯嗎？”奶奶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卻還要問，她顯得有些憂鬱，“在你離開後，這裏變了很多……”
“是啊……”
榮狄環顧四周，這裏幾乎都是一些關上門的店鋪，和“昨天”在這裏吃宵夜時完全不一樣呢……
抬頭看向天空，“昨天”的繁星早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夜空裏黑壓壓的，沒有一粒星星，不由得讓人感覺有些鬱悶。
九嬰他們故地重遊，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呢？
這樣想著，榮狄惆悵地說道:“奶奶紅衣，我們到別的地方去吃吧。”
……三人一“狗”穿過了一條現在是非常僻靜的小道。這條路幾乎沒有保養過。在外賣員騎著電動車穿梭於大街小巷之前這裏幾乎出於無人問津的狀態。起碼，奶奶是這麽說的。
榮狄他們來到了一條幾乎是買手機的街道，店門口音箱不停地重播著時下最新款親手機的功能與價格。
在街道的街尾是一家宵夜店，和“昨天”裏吃宵夜的店鋪一樣他們也把桌椅擺到門口外麵。或許是回想起了“昨天”，榮狄選擇在這裏吃宵夜。
和“昨天”一樣，他們點的還是一鍋蝦鮮粥和三個招牌菜。
“這裏好像是斬馬街……”榮狄回憶起“前幾天”的事情，不禁說道:“對了，現在這裏改成什麽名字了？”
“寧安街。”奶奶喝了一口茶笑道。
“為什麽要改名字呢？”榮狄問道。
“對啊，我也想知道呢。”紅衣也說道。
奶奶笑了笑，說了一個故事——
這一帶的房子還是泥磚瓦房的那個時候，有一個男孩從外婆家回來，路過了這裏。
當時還沒有那麽的汽車，大家也習慣早睡，沒有那麽多的噪音。男孩突然周圍很靜，他到達這裏的時候，這裏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連不遠處的池塘裏的青蛙也乖乖地閉上了嘴，保持沉默。
奶奶說到這裏的時候指著對麵的街道，接著說:“那邊以前是個池塘，夏天的夜裏青蛙總是會叫個不停。”
故事繼續——
男孩又驚又怕，突然發現這裏很冰涼，他的身體像被冰凍了一樣，一步也邁不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地麵好像在震動，但他還是無法移動半步，就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
慢慢地，震動頻率變得越來越明顯，男孩的心髒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跳得越來越快。
“篤篤篤篤！”
馬蹄聲從他前麵傳來，他嚇得全身的毛發都豎立了起來。緊接著，他看到的東西更是讓他的心髒被人捏住了一樣——
那是一匹馬，一匹紙做的馬。隻有誰家裏死了人，才會把這種東西買回家燒掉作為死者的葬品。
那匹馬非常喜悅，一路狂奔而來，那沉重的馬蹄狠狠地踩在了男孩胸口上。紙馬的這一踩直接讓他昏死過去，幸運的是住在這附近的一戶人家的三個大姐姐聽到了他的慘叫，把他帶了回去。
第二天，男孩去小賣部裏買東西，看到了和小賣部隔了三家房子的某一家人的門口上掛著白燈籠，門的兩邊還有一匹紙馬。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昨天踩他的紙馬就是門口的那匹！
……
“後來，斬馬街就改名了，是為了避晦氣。事實上，住在這一帶的人也常常能聽到馬蹄聲。我們這裏的風俗是要給死者燒一匹紙馬，為的是讓死者順利地低達那個世界。那匹馬就是附身在紙馬上在這條街上奔跑。”奶奶一邊喝著蝦鮮粥，一邊說道:“所以啊，現在不允許燒紙馬了就連街道的名字也改了。”
“那匹馬是一位太平天國將軍的戰馬吧。”紅衣用紙巾擦嘴，同時夾菜丟給小火，問道:“這麽說，那匹馬被超度了嗎？”
“沒有，那匹馬是地縛靈，翠姬大人認為它沒有威脅，所以也不去管它。在它的執念消失之前，它是不會消失的。”奶奶說道。
“那它現在呢？還在這條街嗎？”榮狄喝了一口酒，問道。
“估計……它還在這條街的某個角落哀嚎吧……”奶奶吃著飯，顯得有點憂傷。
“對了，那個男孩呢？他後來怎樣了？”榮狄問道。
“他啊……”奶奶突然露出笑容，“他天生就能‘看得見’，他在那次事件以後在白澤館住了一段時間，我教會他如何分辨什麽是人什麽不是人。”
說到這裏，奶奶的笑意更濃了，“他現在是一個警察。”
“他，他該不會是……”榮狄想起了那個怕老婆有著加了特效“duang”的警察，一時語塞。
“是程警官！”紅衣恍然大悟道。
緣，還真是妙不可言呢……
既然，奶奶說到了鬼故事，榮狄覺得自己也該向奶奶說一個。
他說了一個小時候從同學那裏聽來的故事，就是同學家的爺爺失去了，他同學和哥哥在守夜時睡著了，當他和哥哥醒來後卻是看到了爺爺！後來，他們就發燒了！
然而，榮狄雖然有寫故事的才能，卻沒有說書的才能，他說的這個故事被他在一分鍾內說完。他突然覺得，他應該向程家駒道歉的，因為他們一樣都沒什麽說故事的才能。
……
從寧安街回來，奶奶站在白澤館的大門，看著這家經曆一百多年風風雨雨的公寓，她突然說道:“孫子，我明天給你起名字吧。”
她說的名字是妖怪的名字，這是要刻入靈魂裏文字。
榮狄又驚又喜，高興地點了點頭。紅衣也為他感到高興！
擁有名字的妖怪會變得更強！
回去的第一個夜晚，榮狄在熬夜碼字，他將在過去世界的經曆寫下來——
過去的時光總是美好之物，記憶裏的家人總是能在你的過去留下令人回味的經曆。似風，無影無蹤，又像煙花，隻留下黑暗中的一瞬間燦爛。那一刹那便是永恒。起碼，我是這樣覺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