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節
年和尚，隻是低垂頭不言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赫連叔叔，你說話啊，到底怎麽一回事？不是說你們已經都死了嗎？”她不明白，甚至忘了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葉藍茵了，對方怎麽可能還認得她。
“福兮禍兮，生死相依。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生死死，循環往複，輪回已定，阿彌陀佛！”老和尚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藍茵整個人都驚了，仿佛被一道驚雷劈過，她瞪大眼睛轉過身，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老和尚已經抬起頭來，濃密的眉毛，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時微垂，斂去了眸中的光芒，而兩隻手則是一手捏著木魚錘，另一隻手掛著佛珠串。
但是不管怎樣，這樣的容顏，這樣的聲音，她也不會忘記。
一時忘乎所以，直接撲了過去，撲進他的懷裏，“爺爺！”
這一聲爺爺，包含了多少委屈，多少不舍，多少思念，她隻叫了一聲，一瞬間眼淚就決堤而出，無聲的掉著眼淚。
“女施主請不要太激動，貧僧法號：絕塵。”他說道。
“爺爺，爺爺，你就是我爺爺，爺爺，你沒死嗎？你真的沒死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摸著他的臉，他的眼睛，鼻子，眉毛，胡子……
簡直跟做夢一樣，以為已經死了的爺爺，突然又在自己的麵前，就算已經剃度出家做了和尚，可她還是認得的。
但是爺爺為什麽都不認自己了呢？
忽然想起，如今她的音容相貌全都變了，爺爺是不是，已經認不出了？！
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她看著麵前的老和尚，有些遲疑的說，“爺爺，你是不是認不出我了？是不是我的樣子不一樣了，你就不認得我了？”
“貧僧是方外之人，本就不識得俗世之人，無關乎相貌，無關乎身份！”他還是那樣的說。
“爺爺，你到底怎麽了，我是音兒啊，我是你的音兒，你不記得了嗎？”她的眼淚又控製不住的流了出來。
從小，她就一直跟在爺爺的身邊長大的，爺爺總笑她的野丫頭，會拿胡子紮她的臉，會在行軍布陣的時候把她帶在身邊，會握著她的手教她騎馬。
那樣慈祥的爺爺，那樣和藹的爺爺，那樣無所不能的爺爺，如今，卻不認她了。
“爺爺，我是音兒，你為什麽不認我？家裏人都死光了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是宋諸銘陷害你的是不是？”她壓抑了這麽久，憋了這麽久的憤怒，全都爆發了出來，也不管還有三個人在，一邊哭一邊說。
宋南成和宋弈晟互相對望一眼，無奈的聳了聳肩。
沒法子，已經料到了她會這樣，不過還是等她的情緒發泄一下再說。
“赫連叔叔，我爺爺為什麽不認我，你說啊！”看爺爺還是沒反應，她又去拽赫連升。
赫連升被她拽的無奈，但也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往事如塵，都已經過去了，女施主，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老和尚又說道。
154、祖孫相認
“爺爺！”藍茵平時算是很能控製情緒的了，事到如今，也忍不住崩潰。
看看也差不多了，宋弈晟上前一步道，“老將軍，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什麽麵前的‘孫女’，不太一樣呢？”
他這麽一說，藍茵才算是回過神來，是啊，自己如今外貌大變化，可是爺爺卻一點驚訝的反應都沒有，似乎一點都不驚異為什麽這樣一個陌生人喊他爺爺。
“相貌也好，身形也好，不過都是皮肉，終將塵歸塵土歸土，各位施主，你們從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吧，莫要再糾纏，阿彌陀佛！”他始終微垂著眼睛，幾乎不看他們。
這樣的態度，讓藍茵很是心焦。
“爺爺，你看我一眼，看我啊，我是音兒，你不記得了嗎？”藍茵扯著他的衣袖，“就算你有什麽難言之隱，你說出來啊！”
“還是讓老將軍先清淨一下再說！”宋南成開口，然後示意他們退出來。
藍茵哪裏肯依，這麽千辛萬苦才又看到爺爺，她怎麽也不想離開。
宋弈晟一手攬著她的腰身，一隻手把在她的胳膊上，微微用力，把她給拽離。
離開屋子，她還是頻頻回頭，希望爺爺能出來，能認她。
“所以，你一早就找到他了，對嗎？”這句話，是宋弈晟對宋南成說的。
坦白說，他也不知道這裏麵的人物是誰，不能肯定，隻是有所懷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山試探，卻都被那些暗影衛給擋了回來。
現在看來，應該是宋南成早就找到了，然後將他保護了起來。
點了點頭，宋南成說，“也不過是會戰後不久，我就發現了這個地方，然後意外的發現，傳說中下落不明的大將軍居然在這裏。後來想想，如果讓其他人發現了他的下落，可能會遭受不測，便……借花獻佛！”
他說的花，自然是藍茵的暗影衛。
聽著他們的對話，藍茵的情緒已經逐漸的平複下來。
她這才明白，為什麽宋弈晟帶她上山又不說明原因，為什麽宋南成一直遲遲不肯告訴她暗影衛的下落。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早點帶我來？”她有些激動的問。
“因為他不想見你！”宋南成直接回答道。
雖然這個答案聽起來很殘忍，可是他還是說了出來。
“為什麽？”她有點受傷的表情，心心念念惦記了這麽久的爺爺，不想見她。
“也許，他是想跟過去做個了斷吧！”宋弈晟也並不是很清楚，但是從他剛才的態度來看，應該是這個意思。
“了斷什麽，事情都沒有了結，怎麽了斷？”她莫名的，有些憤怒了。
宋南成歎了口氣，“你也不要太激動，畢竟，你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一個人心灰意冷，總是有原因的，得多大的打擊，才會讓一個意氣風發的人灰心至此！”
慢慢的，藍茵的心情平複了很多，她擦幹臉上的淚痕，“我想再見見我爺爺！”
轉過身，剛走到門口，就被赫連升給擋住了，“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看著他，藍茵道，“赫連叔叔，你也要攔我，你也要這樣，是嗎？”
赫連升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默默垂眼，沒有說話。
一把抓住他，藍茵沉聲道，“赫連叔叔，你看看我，我相信你一定也聽說過我‘死了’的傳言，你看看現在的我，難道不好奇，我都經曆了些什麽嗎？我撐到現在，好不容易見到爺爺，怎麽可能就此調頭，不讓我見爺爺一麵問個究竟，我不甘心！”
她表明自己的態度，也是說給裏麵的爺爺聽，讓他知道，自己不達到目的，絕對不會罷休。
赫連升沉默下來，一直不發一言，但是也不放她進去，更不看她。
她也不硬闖，蠻力是沒有用的，就算見到了爺爺，他什麽都不說，也不看她，有什麽用？
過了好一會兒，就這樣僵持著，終於聽到裏麵傳來長長的一聲歎息，“讓她進來吧！”
赫連升側了側身子，終於將門讓開，她立刻打起精神走了進去。
宋弈晟想要跟進去，可是宋南成卻拉了他一把，然後搖搖頭，示意不要跟進去。
畢竟是他們爺孫倆的事，有些話，恐怕當著旁人的麵，不好說出口。
藍茵緩步走了進去，方才進去看到爺爺的時候太過震驚，都沒有好好的打量一番，現在看看，裏麵的陳設都很簡陋，但是看上去還是很清幽的。
但是，這樣的地方，爺爺怎麽能安心的呆下來？！
他曾經無數次教導過她，男兒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決不能庸庸碌碌，可是如今呢，現在一身僧袍，垂目斂眉的他，哪裏還有一點點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
“爺爺！”她輕聲的喚道。
葉成棟看了她一眼，然後歎口氣，終於放下手中的佛珠，拍了拍身邊，“坐到這裏來！”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也讓她欣喜若狂了。
三兩步走過去，在他的身邊坐下來，然後看著他，“爺爺！”
深深的凝視著她，好像要將她看個仔細，眉眼，口鼻，哪裏都不太一樣了，可是從她的眼神，她的眉宇之間，他還是能肯定，這是她的音兒，真的是她的音兒。
抬起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卻是有些顫抖的手，“音兒……”
“是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讓他不再顫抖，“是我爺爺，我是音兒！”
隱忍了那麽多年，在這一刻爆發出來，葉成棟不斷的調整呼吸，可是大顆的眼淚還是滾落了下來，“你，受苦了！”
“爺爺，你才是真的受苦了！”她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那雙曾經緊握兵器浴血奮戰的手，如今變得這麽的蒼老，雖然厚繭還在，可是已經失去了以前的力量。
“爺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她很奇怪的問。
這些問題壓在她的心頭沉甸甸的，一直以來，爺爺都是失蹤的，她也從來都沒有相信過爺爺會真的做出通敵叛國的事，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幽幽的長歎一口氣，他似乎不想再提，“都過去了，已經都過去了！”
“不，爺爺，沒有過去！”她堅定的說，“我葉家滿門，死的多冤枉，我親眼看見宋諸銘監斬抄家，二姑，三叔，他們的血……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爺爺，你怎麽可以說過去了？”
她的話，字字句句都如刀子一般割在他的心上，讓他很痛很痛。
葉成棟閉了閉眼，“別說了！”
“爺爺，你痛嗎？我也好痛，可是我們不能隻是痛，我要給葉家報仇！”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眸子幾乎能迸出火花。
搖了搖頭，葉成棟說，“如今大局已定，你又能做什麽呢，冤冤相報何時了！”
“爺爺！”她簡直不敢相信，這還是她那個充滿正義感，熱血沸騰的爺爺嗎？
“你怎麽可以說這種話，什麽叫冤冤相報何時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啊！”她猛然站了起來，“你這樣說，怎麽對得住我葉家死去的那麽多人！”
抬起頭看著她，葉成棟並沒有動怒，也沒有因為孫女的怒斥而生氣，“音兒，你真的長大了！”
“爺爺，我知道現如今宋諸銘已經登基了，但是我相信，他這樣殘暴又虛偽的人，一定不會坐的很久！”她說，“爺爺，跟我走，我們一起為葉家報仇！”
緩緩的，葉成棟還是搖了搖頭，“音兒，爺爺老了！”
“爺爺，你怎麽會變得這樣！”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讓爺爺變得這般灰心喪氣，“你以前說過，人不管麵對什麽樣的困境，都不應該輕言放棄的，這些都是你教我的，難道你忘了嗎？”
“音兒，你已經受了夠多的苦，葉家的仇怨，你沒必要再背負在身上，放下包袱，好好的過你的新日子，不要再想報仇的事了！”他還是努力的勸說著。
藍茵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麽現在跟爺爺，突然就好像兩個世界的人，完全就無法溝通了。
她不能明白，這麽深的仇恨，讓她放，怎麽放？！
“爺爺，我放不下！”她緩緩的搖頭，“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得下！你不知道，當他拉我替他擋劍的時候，我沒有恨他，刀子劃破我的肚子的時候，我也沒有恨他，可是他說母子都不要，我親手撕開我的傷口，我親眼看著所有的親人在我的眼前一個個掉了腦袋，我卻無能為力，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爺爺，你讓我怎麽放……”
聽著她的話，葉成棟的身體不停的顫抖，他是心疼，心疼自己的素女受了這麽多的苦，隻是聽著，就讓他已經承受不住。
難以想象，她是怎麽挨過來的。
“後來，是安陽王救的你嗎？”他不是瞎子，看得出安陽王跟音兒的關係非同一般。
隻是這容貌的變化，想來是為了掩飾身份易容的吧？
搖了搖頭，她說，“爺爺，我死了，我是真的死了！”
葉成棟一怔，他不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或者說，代表了什麽，“音兒，你說什麽？”
“爺爺，你知道嗎，經曆過以後，我真的不覺得死有多可怕，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著的人，才是真的折磨！”她閉上眼，壓抑了這麽久的眼淚掉了下來。
155、交還兵權
前世今生這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相信的，就算信的人，真的在你麵前發生了，要接受，也是蠻困難的。
坐著說了好一會兒，爺孫倆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仿佛隔了一輩子那麽久。
知道他們沒那麽快出來，宋南成和宋弈晟也不著急，兄弟倆就在院子裏的樹蔭下坐了下來。
天冷，雖然是晴天，太陽卻被雲層給遮住了，坐在樹下還能稍微擋擋風。
“你怎麽想到要派人保護他，而不是交給朝廷的！”宋弈晟有點好奇，要知道當時葉大將軍可是通緝犯，如果發現了，第一反應應該是上報朝廷。
“七弟，你說，你相信裏麵的人，會是通敵叛國的人嗎？”眼睛瞟向屋子，宋南成淡淡的問。
宋弈晟沒有開口，他微微搖頭，當然不相信。
要叛國，早都叛了！
一個人要做大逆不道的事，一定是因為有更龐大的利益，對方還能給出什麽龐大的利益，他已經重兵在握，已經是權勢一方了。
“那就是了，我也不信！”宋南成說，“更何況，那個時候我雖然沒有回京，也聽說父皇已經不怎麽過問朝政了，既然宋諸銘這麽忙碌，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麽好意思給他添亂呢！‘逆賊’這種事，自然是圈起來先放著了！”
他這哪裏是圈起來先放著，分明就是保護起來了。
“可是在莊園的時候，你也沒有說！”宋弈晟看著他說。
如果說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