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何為英雄?
一邊興奮叫著,龍鬆年、匡世明、李洪便走上前去,但是走到水邊六七丈的距離時,這三人頓時傻眼了,因為這滿湖的船隻並不是自己山堂的,所有人穿的都是清衣小褂。
而且其中有很多女子,女子也是清衣小褂,隻不過是大紅大綠的女版。
這三人往前走時,江文遠也帶管大等人疑惑著自山門往前走了幾步,細看時,感覺這些人都十分熟悉,在阮積山身邊站著一人,古銅色臉膛,唇邊和頜下全是虯髯,個子不高,卻十分精神。
看著時,江文遠笑了出來:“這不是安徽騰龍山堂的蕭山主嗎!”
又去看和蘇雲、窩窩站在一起的正是丁麥青和丁麥冬姐妹,其他穿紅綠衣服的也都是淮軍遺屬那些女人們。
大冶本就在湖北和安徽交界處,這幾天來,江文遠付雷山禪寺上元節會的消息往四周不斷傳播之間,自然安徽境內的山堂們也聽到。
聽說江文遠有危險之後,個個都做不住了,分幫店鋪相互傳達消息之時,便把這一消息也傳給了龍騰山主蕭朝富。
年前,江文遠收服蕭朝富的山堂之後,又去安徽為淮軍遺屬去建了分幫店鋪,後來清幫建碼頭的團隊也去了,為蕭朝富連建八九個帶棧橋裝卸架的碼頭。
但是他們的碼頭在合肥周邊,離這裏有些距離,著急忙慌地聚集了所有人,又趕到這裏時,便已經用了三四天,這是他們剛剛才趕到。
見到了阮積山之後,阮積山向他們說了江文遠的計劃,並讓他們不用擔心,蕭朝富見江文遠能應對自如,便也沒有帶弟子進禪寺,隻是在湖中等待,隻要江文遠有事,就一起衝入。
蕭朝富站在阮積山身邊,遠遠叫道:“龍鬆年,匡世明,別來無恙啊?”
當初,他們同是哥老會山堂,自然蕭朝富也認得龍鬆年和匡世明。
隻是現在的蕭朝富已經不當初的山主了,現在的他唯江文遠之命是從,初聽到江文遠隻身來雷山禪寺赴會時,蕭朝富就是抱著火拚的心態來的,拚上整個山堂的人命,也要把把江文遠救下。
龍鬆年和匡世明看一眼蕭朝富:“蕭山主,怎麽是你?”
蕭朝富說:“你要殺我們總舵把子,能不是我們嗎?”
龍鬆年疑惑一聲:“你們總舵把子?”但當即便也明白了,因為他也聽說了年前江文遠收服蕭朝富之事。
又說道:“蕭山主,當初我們同是哥老會,雖然不在一地,卻也是同袍哥弟,難道今天你要為了江文遠而與我們作對嗎?”
蕭朝富怒道:“我們總舵把子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給我抓了!”
把手一揮,龍騰山堂的弟子們齊應一聲,從船上蜂擁下岸,把龍鬆年、匡世明、李洪三及春寶山堂的百十名弟子圍在中間。
龍鬆年、匡世明、李洪這三人為了耍山主的派頭,也不給自己佩槍,加之逃命時匆忙,更加沒有拿槍,現在赤手空拳,沒有半點還手的能力。
即使對方騰龍山堂的弟子隻是砍刀。
先是被刀壓頸,接著又上了繩子捆住上身,便難動彈得了了,一百多春寶山堂的弟子也是如此。
騰龍山堂的人把他們捆縛之間,江文遠也帶管大他們走了過來。
蕭朝富連忙自千裏船上跳上了岸,向江文遠跪倒:“騰龍山主蕭朝富拜見總舵把子!”
不隻是他一個,其他的騰龍山堂的弟子,無論是船上的,還是上到岸上的,都一起對江文遠跪倒:“拜見總舵把子!”
安徽境內的清幫分幫們也一起跪倒:“拜見總領幫!”
聲音震天。
江文遠連忙伸手攙扶:“蕭老哥請起!”又向四周道:“都起來,快起來!”
見淮軍遺屬中有的都是七八十歲的老者了,也來拜自己,江文遠感覺怎麽也不承受不起,連忙走過去攙扶:“你們都是我爺爺差不多年齡了,又是烈士的父母,以後見我千萬不能再跪了,折殺了我!”
總算讓人站起,這些遺屬老者們還爭辯道:“你是我們的總領幫,年齡再大,這個禮節也是不能免的!”
江文遠心道:“以後的這個禮節也要改一下,他們老見我就跪也是不行!”
蕭朝富剛剛站起,便聽得被捆了上身的龍鬆年冷哼一聲道:“蕭朝富,昔時我還以為你英雄,沒想到你如此卑躬屈膝!”
蕭朝富轉頭問道:“英雄,那你評判英雄的標準是什麽?難道就是打家劫舍辱人妻女嗎?難道就是以多欺少仗勢淩人嗎?你們以為淩駕於其他人之上就是英雄了嗎?錯,你們那是惡霸!”
蕭朝富可是當初進京考試過的舉子,雖然最終落榜,但也一肚子墨水,連聲發問之下,讓龍鬆年再接不上話。
蕭朝富又道:“真正的英雄不是破壞,而是建設,我們總舵把子為我們山堂建了碼頭之後,隻一個月間,便讓我們山堂存錢過萬,我們龍騰山堂的弟子再不用去打家劫舍和販私鹽,不但自己過得富足,還能周濟窮苦,要說英雄,我們總舵把子才是真正的英雄,就憑你,也配說‘英雄’二字?”
陳金龍也走了上來,指著龍鬆年和匡世明說:“對,總舵把子才是真正的英雄,你們這些個山主,充其量隻是惡霸!”
剛才聽到蕭朝富說他們山堂被江文遠建碼頭之後,一個月竟能存錢過萬,這太讓陳金龍震驚了,也就是說自己日後帶手下的山堂弟子,也是可以這麽富足的,也不用拎著腦袋去拚命了……
而且聽到蕭朝富的話後,龍鬆年和匡世明也是十分震驚的,萬沒想到做江文遠的山堂這麽幸福,隻是自己兩個得罪江文遠太狠,恐怕沒有這福分了,倒是便宜了這陳金龍,前天還和自己一起反江文遠,現在他也對江文遠稱起了總舵把子。
不用問,定是江文遠也已經答應了給他建碼頭。
雖然他兩個心中羨慕,但做山主久了,極愛麵子,又瞪著陳金龍叫道:“你個陽奉陰違地小人!”
陳金龍倒也直接,冷笑一聲道:“隻要我的弟子們不再死,我們能吃飽飯,我做這個小人也值了!”
對於陳金龍回答的這句話,江文遠是十分滿意的,如果陳金龍隻是為自己著想,江文遠真的對他不放心,現在他為了手下的弟子不惜承認自己是小人,倒也符合江文遠的預期。
正這時,那草叢中唆唆聲響,張之洞帶著他的親兵們走了出來。
在寺中,張之洞的親兵們和徐寶山他們打了個照麵,放了幾槍之後便一路追下去,也進入了草叢中的小路,也從寺院小門中走了出來。
但這條小路太難走,不但有四五尺高的荒草橫伸,還坑坑窪窪的全是石頭和水,加之張之洞上了些年紀,根本走不快,以至於追到現在才到在湖邊。
一走出草叢,張之洞便叫道:“追!”但是抬頭一看,無論是湖中的船上,還是岸邊,圍的全是人。
而且龍鬆年、匡世明和李洪已經被捆了起來,被幾名弟子押著,便也不追了,疑問道:“怎麽了這是?這些都是什麽人哪?”
雖然麵對張之洞,蕭朝富也沒有沒有行禮,直接說道:“我們是安徽境內的騰龍山堂及清幫分幫,特來營救我們總舵把子和總領幫!”
說著一指江文遠。
張之洞吃驚道:“這……這些都是?”環環指著。
蕭朝富應一聲:“對!”
“呼!”張之洞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什麽樣的號召力呀,隻是聽到江文遠有難,便同時來了這許多人,看這滿湖的船隻,少說也有四五萬……
而且人群中還有女子和老人,老人看上去都一把白胡子了,手裏也拿著鋤頭。
張之洞不解向一個老人問道:“老人家,你都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來這裏湊熱鬧呀?”
那老人十分不願意聽這話,挺了挺手裏的鋤頭,氣憤道:“什麽來湊熱鬧?是總領幫讓我們吃了飽飯,是總領幫讓我們活得有尊嚴,有人敢害他,我們就都拚了這條老命也要保護他,是不是呀,老哥哥們?”
說著,這老人又回頭去問,無論是船上還是岸上,所有老人們都喊喝道:“對!拚了老命也要保護總領幫……”
這些淮軍遺屬們,在沒有成為青幫分幫之前,過得真叫一個苦,不但衣領食無周,而且走到哪裏都會被人驅逐追打,說他們是誤國軍屬。
他們的兒子和丈夫死在了戰場上,本應該是受尊重的人,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般,怎麽不讓人心寒?但又十分無奈,在朝庭的宣傳下,周圍的人都形成了一種風氣。
自從江文遠到安徽後,對周圍百姓親自解釋,讓他們明白這些遺屬們的偉大和痛苦,再加上有騰龍山堂在背後保護,也沒人再敢不尊重他們。
所以,在聽說江文遠隻身赴會有危險之時,他們才會傾家而來。
雖然江文遠不需要這些老人家為自己拚命,但是這份心情著實讓自己感動,連連對著這些老人們作揖施禮。
忽聽身後李鴻章歎了一聲,說道:“你們能在江先生手下我也就放心了,縱然是老夫一死,也能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