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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狗寶苦著臉道:“可咱們去了,他們該這麽想還是這麽想啊。”


  月臻道:“那是他們的想法,咱們自己需當光明磊落。”


  胡大可匆忙跑進來道:“大老爺,外頭餘家大公子來吊孝了。”


  一句話惹得周圍胡家族裏的人,陡然站起來好幾個道:“大老爺,這餘家欺人太甚,人死為大,大公子人已經沒了,她卻還敢來吊孝,這是欺負咱們胡家沒人了不成,胡大可帶上人守在門口,若她敢踏進胡家一步,就給我打出去。”


  大老爺道:“且慢,既來了就是客,你親自迎到靈堂去。”


  “大哥,大老爺……”胡家族裏的人七嘴八舌的要什麽,大老爺擺擺手:“這是禮兒,她餘月臻既然來了,咱們也不能失了禮,傳出去讓江南的各大藥號笑話。”


  狗寶是真佩服大公子啊,就他這麽個半夜裏都敢在墳圈子裏睡覺的主兒,麵對這陣仗,腿肚子也有點兒打轉,這些胡家人不是鬼,卻比鬼還可怕,那眼神,那神態,都恨不能吃了他們倆,可大公子就能目不斜視的鞠躬上香,吊唁,然後泰然自若的跟大管家胡大可告退。出了胡家大門,上了車,狗寶才鬆了口氣:“大公子,剛才您就不怕胡家人一擁而上,把咱倆打一頓啊?”


  月臻忍不住笑了:“若真把咱倆打一頓,就能化解了兩家的恩怨倒好了,隻怕胡老爺子要跟咱們杏林堂拚個你死我活呢。”


  狗寶道:“怎麽拚?”


  月搖搖頭:“你當你家大公子是神仙啊,我怎麽知道,要是李管家在跟前,倒是可以問問,他老人家經的事兒多,不定就知道,對啊,待我寫封信讓馮山回一趟冀州城,趕著些走,一來一回十也就夠了,便胡家要如何,怎麽也得等胡宗華過了頭七,胡家大老爺不是莽撞之人,必然會有所準備才會發難,來得及。”


  這麽想著,回去就寫了封信,讓馮山連夜趕回了冀州城,馮山是第九回來的,李管家跟他一起來了。


  月臻得了信兒忙迎出來:“您老怎麽親自來了,這大老遠的,您年紀又大了,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麽好?”


  李管家道:“瞧大公子的,老奴雖上了年紀,身子骨好著呢,隻怕信裏不清楚,索性走一趟,老奴也能順道逛逛這素有堂之稱的蘇杭,起來,老奴這輩子都沒出過咱冀州府呢。”


  月臻笑了:“明兒我陪您去遊西湖。”進了杏林堂後宅兒,月臻讓狗寶捧了茶來道:“您老嚐嚐。”


  李管家道:“可呢,上回公子讓人送回去的西湖龍井,大姑娘給了老奴一斤,那個香兒,老遠的都能聞見,老奴活了這麽大年紀,都沒喝過那麽好的茶,擱在櫃子裏沒舍得喝。”


  月臻道:“什麽稀罕東西值當這麽著,那就是給您老平常日子喝的,這卻不是龍井,是蘇州的碧螺春,前兒三舅爺才使人送了來。”


  李管家喝了一口道:“這些東西給老奴喝,可算糟蹋了,老奴倒是覺著,咱們餘家的藥茶也不差,雖沒這股子香味兒,可喝長了能治病。”


  月臻笑了,笑了一會兒,月臻隻怕信裏沒寫清楚,把事情首尾曲折仔細跟李管家又了一遍,道:“我總覺著,鬆鶴堂的大老爺要跟咱們杏林堂拚上一回,可依著大老爺的脾性,恐不是那等陰險狡詐之輩,故此,這才想問李管家,咱們藥行裏頭,可有這樣的先例嗎?”


  李管家道:“這事兒老奴沒親眼見過,卻聽咱們老太爺提過一次,老太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閑不住的脾氣,背著長輩,跑南邊來了,足逛了半年才回去,當時趕上老奴病著,沒跟著來,後來老太爺回去,跟我了好多南邊的新鮮事,一接著大公子的信兒,我倒想起來了一件,大老爺,他曾見過兩家藥號,因爭買賣,鬧得不可開交,末了,定下個生死文書,兩家拿出各家的藥,比上三場,勝的繼續開買賣,敗的關了藥號,砸了招牌,從此退出藥行,謂之鬥藥。”


  月臻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鬥藥?還有這種事兒,這簡直就是絕了後路的狠招兒,莫非胡有康為了出這口氣,真要拿他胡家鬆鶴堂的招牌跟自己這麽死磕,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要真這麽幹,那就是你死我活,不是他鬆鶴堂就是餘家的杏林堂,總有一家要關張。


  且退出藥號,可不是隻牽連自己江南這一家鋪子,冀州府,兗州府,登州府,還有馬上就要開張的定州府,這是多少個鋪子啊,杏林堂這塊招牌比他胡家的也不差多少,也是百年的老字號啊,要是在自己手裏砸了,不對不對的住餘家的祖宗,就是餘家上下這麽多夥計掌櫃的,多少家的生計嚼穀,指望著杏林堂呢,這比封了杏林堂還狠上十倍。


  況且,便自己勝了,難道真能讓鬆鶴堂砸了招牌嗎,那這仇豈不是越做越大,得不償失啊,想到此,忙跟李管家道:“這裏可還有什麽頭沒有?”


  李管家道:“老太爺,若是勝的一方,心存慈悲放對方一馬,倒可以商量,不砸招牌,但從此都要矮著一頭,這滋味也不好受呢,大公子是怕胡家要跟咱家鬥藥?”


  月臻點點頭:“前頭不知有這麽檔子事兒,卻拿不準,如今恐十有八九,胡老爺子不想靠官府,那就隻能私了,若是私了,恐唯有鬥垮了我杏林堂,令我杏林堂再無立足之地,方能解了他的喪子之恨……“大老爺,江南各藥號的東家掌櫃的都來了。”胡有康點點頭:“推我過去吧。”


  胡大可欲言又止,半晌兒方道:“老奴知道大老爺心疼少爺,卻若用了這個法子,可就再無退路了,若勝了,自不必,若是敗了,咱胡家百年的字號就砸了。”


  胡有康咬咬牙道:“不如此,我著實咽不下這口氣。”


  胡大可道:“餘家大公子當時大約也沒想到,夏瓊裳會有這麽大的膽子,會在光化日之下下毒,況且,下了毒她根本無法全身而退,還把胡家牽連在內,便知那酒裏有異樣,想來以為,不過跟上次一樣的迷藥,畢竟破了她的清白,比毒死她要解恨的多,這裏頭有誤會呢,再了,便咱們勝了,餘家後頭可是王爺,若王爺與胡家為難,咱胡家的藥號也難保,這可是兩敗俱傷啊。”


  胡有康道:“如今顧不了這許多了,不出這口氣,縱胡家再傳百世又有何用,這事兒先別讓二老爺知道。”


  胡大可隻得應了,推著胡有康進了大廳,胡有康一進來,各家藥號的東家大掌櫃紛紛站起來,一一打過招呼,各自落座,胡有康才道:“今把各位請來,是有一事要知會各位,到時還請各位撥冗前來,給我鬆鶴堂做個見證,我鬆鶴堂要跟他慶福堂擇日鬥藥。”


  鬥藥?慎之倒吸了一口氣:“這可是絕戶的法子,雖有先例,可幾十年來無人沿用,皆因這是破家滅族之法,想這醫藥行裏講究的是濟世救人,這等缺德的招數,實在不妥,這丫頭到底惹了什麽禍,胡有康那老頭我跟我有過幾麵之緣,是個頗有修養之人,且拿他胡家去賭慶福堂,無論勝敗,都是兩敗俱傷,之於他胡家可沒半點好處。”


  南宮卿燝手裏佛珠念了幾下,歎口氣:“到底月臻年輕氣盛,胡宗華在八珍樓設宴,本是遵了他爹的命,要跟丫頭賠情,卻沒想到,夏瓊裳心存歹意,要毒殺月臻,丫頭瞧出端倪,卻也未想到夏瓊裳如此歹毒的下了斷腸草,這斷腸草一旦和酒吞下,便神仙也難救,也讓她救的胡宗華沒有立時斃命,歸根結底,她還是把人心想的太善,忘了夏瓊裳這種女人在無計可施的境況下,會不顧一切的鋌而走險,以至傷了胡宗華的性命,引得胡有康用身家性命與她相搏。”


  元占道:“要我,胡宗華是自作自受,活該有這樣的下場,不他之前散播的那些謠言,就是後來把那丫頭送進太子行苑,可是險之又險,若太子殿下沒見著你那塊玉佩,後果可不堪設想,這一招倒是比直接下毒還來的狠辣,事情出來,推出周勇頂杠,胡家跟縣令大人同是晉王的人,那周勇既到了縣令大人手裏,能有好兒嗎,尋個機會滅了口,這事兒就算了了,這些事還不都是胡宗華被色所迷引出來的,便死在這上頭也是活該。”


  提起這事兒,南宮卿燝臉色陰了陰,站起來吩咐:“備轎,去王子正府上。”元占一琢磨就明白了,指定是尋安子和唄,那丫頭哪兒得要幫手呢。


  “大公子,大公子,鬆鶴堂下了鬥藥貼,就貼在咱們慶福堂大門外,十日後,在城東的藥王廟前鬥藥。”狗寶著把鬥藥貼呈上來。


  月臻看了看,不禁苦笑一聲,問李管家:“這鬥藥之局能不接嗎?”


  李管家搖搖頭:“不接就等於認輸了,表明咱們慶福堂不戰而敗,同意關張砸招牌。”


  著不免問她:“當日你不吃那酒就好了,也不至於弄到如今這般地步。”


  月臻道:“倒是我做差了,本是想若不吃那酒,夏瓊裳恐還不會罷休,有個人成在後頭惦記著害我,總讓我這心裏不踏實,本未想她會明目張膽的下如此劇毒,若是尋常之毒,搶救及時,也無生命之憂,且這樣一來,卻能讓胡宗華看清楚夏瓊裳的真麵目,隻要胡宗華離了夏瓊裳,有胡家老爺子管著,自然不會再出陰招兒,以後咱們兩家也就相安無事,卻沒想到她竟下了斷腸草,我一時失算,才引起了胡餘兩家之爭,倒是錯估了夏瓊裳的心思,現在縱然後悔也晚了,讓我想想怎麽補救吧。”


  著皺緊了眉頭:“這事兒卻真麻煩啊。”


  常誌道:“大公子,恕我直言,這鬥藥雖險,不得也是咱們慶福堂立足江南藥行的機會呢。”


  月臻道:“怎麽?”


  常誌道:“咱們慶福堂如今隻開了這一家鋪子,因前頭送藥的法子,才使得杭州城一部分百姓知道了咱們的藥號,雖不能買賣興隆,到底不跟一開始那般冷清了,可即便這麽著,這南邊的百姓還是不認咱慶福堂,不知道咱慶福堂的藥如何,別跟鬆鶴堂比了,就是江南隨便一個藥號拉出來,都比咱們慶福堂有名兒。”


  月臻道:“這也是沒法兒子的事兒,我餘家畢竟不是在江南起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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