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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章

  兩溜火把把庫房門前照的如白晝一般,南宮卿燝看了眼常誌,道:“打開。”兩個管庫的急忙上來打開庫房,南宮卿燝往裏看了看:“這些麻袋裏頭裝的都是驅瘟疫的藥嗎?”


  常誌咬咬牙道:“是慶福堂的藥。”


  月臻不禁冷笑,好個常誌,到了這時候,還想把慶福堂推出來給他擋著,卻打錯了主意,月臻道:“我慶福堂的規矩想必常大人比旁人清楚,慶福堂雖不是善堂,卻不是黑心的藥號,從祖上起就定下了規矩,舉凡有大災瘟疫,慶福堂都會無償贈藥,常大人從慶福堂哪個鋪子裏買的藥,我倒不知,慶福堂有這麽大膽的掌櫃,會把東家的話當成耳邊風,敢趁著瘟疫謀私利,鄭豐你可知道此事?”


  鄭豐道:“確有此事,已記在了賬上,小的是想,雖我慶福堂贈藥,十個縣的災民呢,慶福堂贈藥雖有用,卻也不能處處俱到,若加上官府,就不一樣了,故此,小的做主把十萬兩銀子的藥三萬賣給了官府,這事兒劉大掌櫃也是知情的。”


  月臻點點頭:“如此倒也罷了,隻不過,我瞧著怎不像我慶福堂的藥呢,常大人,果真這些藥是慶福堂的嗎?”


  常誌道:“是。”


  月臻走近他:“常誌我再問你一次,這些可是我慶福堂的藥嗎?”


  常誌咬了咬牙,低聲道:“是。”


  月臻冷笑一聲:“常誌,果然我沒看錯你,這份城府真是萬人不敵,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那咱們今兒就揭開。”


  說著,一伸手從侍衛腰上抽出刀來,走進去,手起刀落,把麻袋的繩子砍斷,裏麵藥包掉了出來,月臻彎腰撿起來,抖開:“常誌這是什麽藥,莫說你不知道,你在我慶福堂當了兩年掌櫃,跟著我從冀州府一直到江南,難道連藥材跟樹皮都分不清了嗎?”


  常誌道:“這便是慶福堂送過來的藥,奴才還未來得及驗看,並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


  月臻道:“常誌,到了這種地步,你還要往慶福堂身上推,慶福堂哪對不住你了,我餘月臻哪兒對不住你了,你倒是說說,讓我明白明白。”


  常誌臉色變了變道:“過往之事不提,大公子莫忘了,奴才如今是朝廷命官。”


  月臻道:“好個朝廷命官,真長本事了,那就照著你們當官的規矩來。”說著,坐到一邊兒不言語了。


  南宮卿燝接過去道:“既如此,本王就來問你,這些藥材是怎麽回事?”


  常誌道:“微臣不知,隻知道慶福堂送過來就是這些藥。”


  卿看了他半晌道:“你還真是嘴硬,把那些人帶上來,常誌,你可知道這些是什麽人,是在青城縣外頭等著撿便宜的奸商,你把慶福堂的藥倒蹬出去,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常誌,你可真給本王長臉,才出息了幾年,就學會貪銀子了,莫非以為跟了太子爺,本王就辦不了你了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你小小的奴才,打掉烏紗扒了官服,關進大牢,明兒押送回京再審。”


  青城縣大牢,月臻進來的時候,常誌抬頭看了她一眼:“大公子來了。”


  狗寶搬了個板凳放在牢門外,月臻坐下看著他:“常誌,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變成這樣了,故此來問問你,當初你暗裏攀附南宮卿燝,我不怪你,因人各有誌,慎之那句話說的對,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若我為一己之私,攔了你的好前程,卻是我的不是了,卻,當初你走的時候,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常誌道:“大公子說莫忘初心。”


  月臻點點頭:“當初你從慶福堂出來,想做官是為了什麽,你自己可還記得?”


  常誌愣了愣,如今想想竟記不得了月臻道:“青城縣外麵那兩個萬人坑裏埋的是跟你爹娘一樣的人,若你爹娘在泉下有知,十幾年後他們的兒子以同樣殘忍的手段,埋了別人的父母,會怎麽想?常誌,你才當了兩年官,不,確切的說才一年,我知道,你有頭腦,有手段,可你的頭腦手段,不是應該為民造福嗎,怎麽竟成了禍害老百姓的貪官汙吏。”


  常誌愣了半晌,忽的苦笑一聲:“大公子事事順遂,哪裏會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苦楚呢?大公子生來就是人上人,無論做什麽,後頭都有小王爺替你撐著,您可以肆無忌憚的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可常誌不行,常誌叨天之幸,好容易謀了這麽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還是個窮縣,常誌也想為民造福,為民請命,做一個名留青史萬民敬仰的清官,可這清官卻難如登天,若想在官場站住腳,常誌便做不得清官,常誌隻是個七品縣令,縣令上頭有多少上司,數都數不清,每一個都伸手要銀子,要好處,指望著俸祿,也隻夠溫飽而已,常誌這麽做實屬無奈。”


  月臻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無奈?這麽說,你府裏那二十多萬兩的銀子是無奈,你後院裏那四個百媚千嬌的小妾是無奈,活埋了上萬人也是無奈,常誌,你怎就不想想,若大齊從上到下都是你這樣的官兒,老百姓還有活路嗎,你說你無奈,老百姓的無奈找該說去,你背上這麽多條人命,你就不怕死了以後,下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嗎,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你仍不思悔改,仍要怨天尤人,常誌,你真的不可救藥了,你自己虛榮,想榮華富貴,卻推到別人身上,你不止該死,還無恥。”


  月臻說著站了起來:“常誌,如果早知道有今天,當初我絕不會讓你進慶福堂,有句話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我卻不知,你這有心為惡會的人會是怎樣的結果。”說著轉身去了。


  常誌猛然站起來撲到牢門上:“大公子,大公子,常誌錯了,錯了,您救救我,救救我,不是有句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常誌知道錯了,常誌改了,常誌以後會做一個清正廉明的官……”


  月臻回過身來,看了他半晌:“有些錯可以知錯能改,可有些錯,一旦犯了,就再沒有悔過的餘地,想想青城縣外被你活埋的那些人,常誌,縱你一死也贖不清這麽多罪過,剩下的時間,好好想想你的爹娘,想想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就會明白,自己做了多少孽。”


  狗寶頗為複雜的看著常誌:“常誌你真的變了,變得讓我再也想不起以前的常誌是什麽樣子了?”


  常誌臉色一變,喃喃的道:“你懂什麽,懂什麽,你怎麽知道我的難處,你們怎麽能知道,當官的難處……”


  狗寶道:“我是不知道怎麽當官,但我至少知道怎麽做人,常誌,這當官之前是不是得先學會做人才對,如果為了富貴榮華可以泯滅良心,那還不如畜生,我但願不認識你,這樣就不會知道世上有你這般奸惡之人。”


  奸惡之人?畜生,?常誌忽的笑了起來,這是他常誌最後落下的東西,完了,什麽都完了,他什麽都沒有了……這時候猛然記起來,自己當初是想當個好官的,為著父母臨死的囑咐,也為著不想再有人像父母那樣慘死,怎麽自己竟忘了……月臻走出大牢,不禁回頭看了一眼,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常誌的情形,聰明,周到,機敏,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人才,那時的她何曾想到會有今天,雖然人都是會變的,可變的這麽可怕,也讓人不寒而栗。


  忽的手上一暖,月臻抬頭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南宮卿燝道:“我回去不見你,就知道你一定跑到這兒來了,你這丫頭心思重,常誌是從你一手提拔上來,若如此輕易就能撂下,你也不是你了。”


  月臻道:“我隻是覺得,名利原來如此可怕,可以把一個人變的喪失良知,泯滅人性。”


  南宮卿燝道:“名利自古便是世人不擇手段去追逐的東西,被名利蒙住眼睛,就再也看不清自己的本心了,這是當官的大忌,常誌罪有應得,不值得你這般。”


  月臻道:“我隻是覺得愧疚,若不是我……”


  南宮卿燝截住她的話頭:“不許往自己身上攬,有你什麽事兒啊,你怎知道,他會變成今天這般,回去吧,我聽狗寶說這兩天你的胃口不大好。”


  月臻不禁瞪了狗寶一眼,狗寶忙低頭下去,南宮卿燝道:“你莫怨他,是我囑咐他的。”


  月臻道:“這裏連日陰雨,連放晴的時候都少,讓人的心情也陰起來,哪有胃口。”


  南宮卿燝道:“不讓你來還偏來,怨誰呢。”


  月臻嘟囔一句:“我誰也不怨行了吧。”


  轉過天晌午的時候,狗寶跑了進來:“大公子,常誌在牢裏上吊了。”


  月臻點點頭:“想來他終於想明白了,正說著南宮卿燝從外頭進來道:”縱想明白也晚了,擺飯吧,我讓灶房做了你愛吃的西湖醋魚,雖不如咱們府裏,好歹吃些。“


  下頭人得了吩咐,急忙把飯擺了上來,那條魚剛端出來,月臻就覺心裏翻騰起來,忍了半天,實在忍不得,嘔一下吐了一口酸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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