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更勝一籌
鳳卿酒搖搖頭，冷淡地回應道：“你自有你的道理。”賀菱華甜甜地勾起唇角，滿意地盯了她一眼，便準備上樓。
偏在這時，穆鐵英再次咳出一團烏黑色鮮血，再次昏迷不醒。
他臉色慘白，軀體因為劇痛而微微痙攣，尤其是他手上和臉上的青筋迅速凸顯出來，虯結宛如枯萎的樹皮，看著十分瘮人可怖。
王铖急得要死，隻能派人將附近醫館的大夫請過來。
等那些大夫陸陸續續趕到，給穆鐵英看診之後，結論都是同一個。
那就是沒得治了，趁早抬回家中準備後事。
王铖頓時悲從中來，一個硬朗健武的九尺男兒，就這樣在雲香居裏，在眾目睽睽之下紅了眼眶，差點哭出聲來。
鳳卿酒聽到那些大夫的診治結果，微微蹙眉，沉默不語。
楚因宸在一旁關切地問道：“小酒，這個病人對你來說，不難吧？”
鳳卿酒這次實話實說，笑道：“是不難，但是……”
藥王穀的人選擇見死不救。
她是不是也應該避避險？
楚因宸神色一肅，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撫道：“無妨，小酒不必有心理包袱，雖然涉及到穆教頭的一條性命……”
鳳卿酒斜睨他一眼，故意氣呼呼地問道：“你這是安慰我？還是故意暗示我，讓我出手相救？”
楚因宸俊眉舒展，淡定地回道：“若是事事計較，處處都要問心無愧，那不是普通人，那是聖人。”
鳳卿酒微微一怔，順勢倚靠在他身上，唇邊勾起一抹輕倩的笑意：“嗯，我的想法跟你一致。”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
賀菱華回到走廊盡頭的包廂裏，就見賀晟神思不屬地坐在窗口位置。
賀菱華對父親的情緒一向感知敏銳，她伸手拱了拱一旁的玉堂公子，刻意壓低嗓門問道：“我爹這是，怎麽回事？”
玉堂公子唯恐天下不亂，伸手按住唇瓣，噓了一聲。
賀菱華愈發覺得好奇，忙不迭地湊上前來：“玉堂，你快說呀！快說！我要聽！”
玉堂公子故意裝出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笑道：“我怕你知道了，你跟你娘都會……哎，不提也罷！”
賀菱華何等聰慧，她仔細盯了一眼臨窗而坐的賀晟，就見那賀晟手中執著淡雅的青花瓷茶盞，露出一副回憶往事的情景。
賀菱華驀地心口一突，恨恨地質疑道：“玉堂！我聽我娘說過，我爹以前是不是在青國京城有個老相好？”
玉堂公子暗道一聲，來了來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你娘的說法有問題。”
玉堂公子刷的一下打開折扇，慢悠悠地搖了幾下，笑道：“確切來說，那個女人不是你爹的老相好，而是你爹一直求而不得的女人。”
果然，賀菱華臉上的笑意消失得幹幹淨淨，她眉眼驟沉，美眸中逸出一絲戾氣：“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就在這時，楚因宸和鳳卿酒走到左邊走廊的盡頭。
楚因宸率先一步，敲開房門，笑道：“玉堂，你也在這裏？”
“幸會幸會！原來是王爺來了！”
玉堂公子假裝無知，殷切地替他們互相介紹，然後暗搓搓地盯了賀晟一眼。
果然，賀晟近距離見識到戰王妃，愈發發現她跟自己的夢中情人長得極為相似，不光是那種燦若玫瑰的昳麗姿容，還有眉眼之間的堅毅，睥睨天下的氣概。
與不同於尋常女子的犀利與果敢。
賀晟微微有點恍惚。
時光倒流，仿佛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
那會兒他年輕氣盛，剛剛繼承藥王穀不久，閉門謝客，潛心研究古籍上記載的鬼門十三針，初步取得成效。
同樣也是初出茅廬的無極山白鳳凰，鳳藍裳來到藥王穀求醫。
隻是她求的不是一個人的醫，而是她剛剛參軍，率領的那支神策軍。
“你給我當軍醫吧？不然白白浪費這一身高超的醫術。”
賀晟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隨即，鳳藍裳在藥王穀中盤桓半個多月，期間一直陪著他煉藥，研究那些深奧難懂的醫典古籍。
那天夜裏，賀晟躲在房裏煉製毒藥，按照藥王穀的規矩，他不能隨意製作藥人，所以他就找來一些小動物，當成自己煉藥的實驗品。
鳳藍裳突然跑進來，將一隻中了毒差點斃命的兔子搶走，笑盈盈地問道：“兔子這麽可愛，你真的忍心對它狠下毒手？”
賀晟還記得，自己當時抬起頭來，專注地看了鳳藍裳幾眼。
不知是那天夜裏的月光太過柔美皎潔，還是那一晚的鳳藍裳終於露出女孩子嬌軟善良的一麵。
反正，他那顆心，毫無預兆地被她觸動了。
賀菱華表現得十分警惕，尤其是從玉堂公子口中得知這件事。
她下意識地跑到賀晟身邊，故意纏住他，揪著他不放。
“爹！你以前認識戰王麽？我聽說你以前來過青國京城？”
“爹！剛巧玉堂跟戰王也是朋友，那大家，相識一場，以後豈不是都是朋友啦？”
賀晟的注意力被賀菱華拉回來，他及時收回眼神，從徒留感傷的往事中抽身而出，沉穩地笑道：“嗯，以後你跟戰王妃也是朋友。”
賀菱華似乎一噎，笑道：“戰王妃？”
她很想親口問問賀晟，他看到鳳卿酒的時候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恍惚感傷之色？
莫非他對昔日的感情糾葛，還是放不下，還是念念不忘？
那她，跟守在藥王穀中的紀驚心，又算什麽？
這樣想著，賀菱華看向鳳卿酒的眼神裏，帶上一層鉤子，尖銳的鉤子仿佛可以撕開對方的血肉之軀。
鳳卿酒不動聲色地跟賀晟行了一禮，落落大方地笑道：“賀前輩！今日有緣相逢，真是晚輩的幸運之事。”
賀晟對她的態度其實有些微妙，也有些尷尬，雖然人到中年，他似乎依舊擺脫不了昔日那份痛入骨髓的情誼。
楚因宸在一旁幫腔，笑道：“賀前輩！我們正巧遇上了，有件事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問問你。”
賀晟撩起衣袍，揀了窗口的位置坐下，神色沉穩地笑道：“你問吧！王爺，老夫對你的名聲也是如雷貫耳。”
玉堂公子閑散地搖了搖手中的折扇：“王爺，需要我們回避一下麽？”
楚因宸微微頷首。
玉堂公子立即帶著鳳卿酒，和賀菱華離開這棟包廂。
鳳卿酒來到二樓走廊裏，恰巧看到一樓大堂裏，那個倒黴催的穆鐵英已經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咳血咳得厲害，命懸一線，即將暴斃！
鳳卿酒斜倚在二樓的欄杆上，涼涼地望著這一切。
那些醫館大夫對穆鐵英的急症束手無策，與穆鐵英同行的那些都統和軍官看起來焦灼而又不安。
賀菱華眼中猝然間閃過一絲算計之色，便款步走到玉堂公子跟前笑道：“剛才王妃跟我說，那個穆教頭身上還有別的病，沒有治好，我現在很想跟王妃討教一番，看看我們兩人，到底誰的醫術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