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鬥牛圖
橦樓果然神色一震,俊眸中藏著幾分難以言喻的痛楚。研墨落筆的時候,他有點心不在焉。
就像真的被聶書祺困擾到一般。
聶書祺察覺到對方心旌動搖,心思不穩,便忍不住得意地勾起唇角,臉上猝然間閃過一絲輕蔑。
鳳卿酒就站在橦樓身邊,耳尖地聽到對方的挑唆與施壓。
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小人。
鳳卿酒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橦樓纖瘦的肩膀,湊到他耳畔低聲安撫道:“抱元守一,寫字的時候不要分心。”
她清靈的嗓音,宛如幽穀芝蘭,透著幾分真切的關懷。
有一種奇特的魔力,將橦樓心底的煩躁與鬱悶壓下去。
“別急!慢慢來!”
鳳卿酒望著他,就像一個真正的知己。
她給橦樓講解書法的要訣。
何為翰墨之冠,不外乎寓剛建於婀娜之中,用筆鋒勾勒出枯榮姿態,及霜晴雨露中的情。
如果能做到筆簡而意足,方為大家。
橦樓耳畔環繞著鳳卿酒清靈悅耳的嗓音。
宛如盛夏薔薇在枝頭上綻放,能夠驅散一切陰霾。
聽著聽著,橦樓便漸漸沉下心來,一掃方才的苦悶鬱結之氣。
很快,橦樓寫完一幅字。
鳳卿酒探頭瞧了幾眼。
筆鋒蕭散奇險,結構渾然忘我,將文人誌氣鬱鬱芊芊發於筆墨之間,並給人以一種全新的審美意境!
鳳卿酒忍不住讚歎道:“好字!”
楚因宸和周懿大學士一起走過來欣賞橦樓公子的作品。
周懿驀地眼神一閃,不甘心地諷刺道:“字是好字,隻是不知,橦樓公子究竟練了多久,還是有備而來?”
楚因宸不悅地反駁道:“周大學士!你有失偏頗!真是枉為人師!”
周懿不敢頂撞戰王,隻能悻悻地滾到一邊去。
楚因宸鳳眸淩厲,看向對麵的聶書祺。
聶書祺似乎自信滿滿,將一幅字寫完,便胸有成竹地交給戰王。
“王爺!你可要瞧仔細了!”
楚因宸仔細品鑒一番。
聶書祺不愧是模仿大師,以前與琴師橦樓引為知己,互相學習臨摹,如今他已經習得一手好字。
居然,跟橦樓公子的書法風格相差無幾!
楚因宸沉吟片刻,頗有威嚴地回道:“探花郎的書法也算不錯,隻是筋骨還是稍遜一籌。”
聶書祺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服氣地質疑道:“王爺!我跟橦樓的書法明明就是一脈相承,師出有名……你怎麽能誤判?”
他明裏暗裏地提醒眾人。
橦樓的才華,包括書法和繪畫,都是他親自傳授。
兩人互為知己,但是尊師重道向來都是風雲大陸的文化傳統!
橦樓不尊敬他這個師長,屢屢冒犯自己,很顯然是犯了大忌!
聶書祺的無恥,再次刷新了鳳卿酒的認知。
不光是賊喊捉賊,而且還故意往自己臉上貼金。
鳳卿酒將白石畫館的薑柒師傅叫過來,將兩幅作品交給他來評點。
薑柒師傅仔細欣賞一番,冷靜地笑道:“王爺!我倒是覺得兩幅書法作品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第一場比試,也算是和了。
鳳卿酒沒有任何異議。
楚因宸冷漠地瞟了正在暗自得意的聶書祺一眼,抿唇不語。
“第二局,比試繪畫!繪畫的主題是鬥牛!”
鳳卿酒湊到橦樓跟前,提醒道:“你不必有心理包袱,這次我有足夠的機會擊敗那個偽君子。”
橦樓感激不盡,望著近在咫尺燦若玫瑰的美人兒,他驀地心口一動,笑道:“王妃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
水墨畫的主旨是形神兼備,以形寫神。
橦樓果然是個寶藏少年,下筆如有神,凝神屏息,很快就將一幅完整勁峭的鬥牛圖勾畫出來。
鳳卿酒一直盯著他,在他耳邊仔細地叮囑幾句。
橦樓恍然大悟,驚喜地笑道:“王妃真是七竅玲瓏心!在下佩服!”
那邊,聶書祺也將一幅完整的鬥牛圖完成。
他自戀地瞧了幾眼,對一旁的周懿大學士笑道:“今日我靈感泉湧,下筆的時候毫無阻滯!真是天助我也!”
周懿探頭試探地瞧了幾眼,英俊的臉上頓時露出驚歎之色:“好!你畫得太好了!”
聶書祺愈發得意洋洋,尾巴翹上天,又將自己的鬥牛圖搶先一步交給正在觀望的薑柒師傅。
果然,薑柒師傅對他的鬥牛圖也是讚不絕口。
惟犬馬牛虎有常形,有常形故晝者難工,世之人見其似,則莫不貴之。
眾人對探花郎一陣追捧和恭維,讚美之詞就像不要錢似的。
就連知道內幕的薑柒師傅,都忍不住感歎:“探花郎實至名歸,雖然從前有些不拘小節,如今卻是愈發成熟穩重。”
橦樓神色驟暗,有些失落地躲在人群背後。
他捏著手中新鮮出爐的鬥牛圖,有點自卑和落魄。
鳳卿酒突然將他手中的畫作搶過來,故意放在聶書祺的鬥牛圖旁邊,笑道:“探花郎雖然畫技純熟,可惜觀察力遠遠不夠。”
眾人不信,誤以為戰王妃這是故意給探花郎和一眾文人清流拆台。
“王妃!就算你偏幫橦樓公子,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就是!探花郎的鬥牛圖,大家有目共睹,絕對是上乘之作!”
楚因宸頗為擔憂地瞟了鳳卿酒一眼。
橦樓也是緊張兮兮,生怕自己當眾丟了戰王府的臉麵。
鳳卿酒不急不慌地解釋道:“古人雲,此畫鬥牛也,牛鬥力總在角,尾搐入兩股間,今乃掉尾而鬥,謬矣。”
眾人都是讀書做學問的,這番古話,當然能聽得懂。
薑柒師傅急忙湊上前來,仔細觀察一番。
果然,聶書祺的鬥牛圖中,牛尾巴是閑閑散散地掉在背後,沒有半點角力抗爭的危機感。
反觀橦樓公子的鬥牛圖。
他畫中的牛,一邊角鬥,一邊將牛尾緊緊夾在兩股之間。
光是一隻牛尾,便能瞧出兩牛相鬥時那種緊張而又危險的氣氛!
薑柒師傅忍不住感歎道:“王妃真是好眼力!這一局,橦樓贏了!”
周懿大學士也是博學多才,豈能聽不出來,鳳卿酒引用這番古話其實就是故意給聶書祺下套!
他憤憤不平地質疑道:“王妃!你是不是故意出了這道題?”
聶書祺缺乏生活常識,對農村生活和牧牛之態並不如何熟悉和精通,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鬥牛的時候,那隻牛尾巴應該是怎樣的。
而琴師橦樓,方才得了鳳卿酒的一番指點。
他筆下的鬥牛圖,充滿牛的動靜遊息之態,富有神趣,栩栩如生!
鳳卿酒毫不避諱,笑道:“探花郎自詡為橦樓公子的書畫師傅,應該博聞廣識才對,如今卻連區區一幅鬥牛圖都畫得如此拙劣!”
真是畫虎類貓,沒有半點功力。
聶書祺氣得夠嗆,惡狠狠地剜了橦樓一眼。
“橦樓!你扣心自問一下,我以前待你不薄吧?你今日為何……如此羞辱我,羞辱今日在場的一眾文人騷客?”
聶書祺故技重施,企圖調動現場氣氛,將橦樓變成眾矢之的。
然而,被鳳卿酒及時阻止了。
“我們隻是就事論事,客觀評價而已!”
不等聶書祺開口反駁,鳳卿酒便好整以暇地笑道:“探花郎這是惱羞成怒?故意挑撥大家的關係?橦樓公子從進門到現在,也隻是想出售手中的書畫作品而已!”
“可是到了你這裏,卻變得居心叵測,品格卑劣?”
明明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被聶書祺故意借題發揮,專門針對橦樓。
無非就是借此良機狠狠打擊一下橦樓!
然後給他撈取一些好聽的名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