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檸糯無骨。
二號應試者如釋重負,鬆了口氣,重歸廚位。他看了一眼仍在緩慢備料的虞鶴,輕嗤一聲,盡是不屑,譏諷道:“就這般緩慢的做菜速度,等你的菜好了,石老爺早就吃飽了,哪裏還有機會給你應試?真是個廢物,哈哈哈!”
虞鶴瞥了這人一眼,亦是冷笑,駁道:“肉丸並未熟透,牛肚也未全熟,就你這般隻為了速度而忽略質量的家夥,也配來教訓我?”
話音甫落,先前那名離開的婢女,又端著菜盤回來了。整道菜肴,僅動了一小筷。
婢女將石老爺的回答,低聲告訴給了管家。
管家點了點頭,把目光落在了二號應試者的臉上,道:“老爺說,你的肉丸沒有熟透,還帶著許多腥味。牛肚也未全熟,連嚼都嚼不爛,沒資格當我們石府的廚子,請離開!”
二號應試者搖頭歎了口氣,狠狠地瞪了虞鶴一眼,頹然離去。
其餘三人,互看一眼,眼裏皆有些震驚,似乎對虞鶴有了些改觀。
未幾,三號應試者的硬菜,出鍋了。他做的這道硬菜,喚作“檸糯無骨”。乃是以糯米為主,與鮮檸檬共桶而蒸。使糯米既保持了原有的糯軟口感,又能添上些許檸檬的酸甜口味,清爽不膩,開胃益腸。
至於這“無骨”,乃是以上品的鮮雞為主料,剔去雞骨,切作一指長的薄片,先焯水,而後灑上些許香料,裹入剛出鍋的鮮檸糯米之中,憑糯米熱度慢慢蒸熟。
最後,將剔出的雞骨熬成湯汁,在湯中灑入鹽等調味料,最後慢慢澆在糯米之上。糯米吸入湯汁的香味,最後鎖入雞肉薄片中。
這樣做出來的雞肉,既鮮嫩無比,又醇香不膩,直令人無法拒絕,吃到停不下來!
三號應試者,將這道檸糯無骨端給了管家。他不似二號應試者那般圓滑,沒說什麽好話,也沒諷刺虞鶴,隻是站回廚位,靜靜等著石老爺的評價。
虞鶴一邊用小火融著白糖(因為這裏沒有冰糖,所以隻好用白糖代替),一邊想道:“這人的廚藝倒比二號應試者好上許多,但終究還是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熬湯時並未及時撈出雞骨,這樣會導致湯中帶有骨髓的腥味。也未加入米酒去腥,倒是浪費了這道好菜。”
果然,虞鶴所料不錯。石老爺的評價,跟他想的一字未差,三號應試者,也被淘汰了。
但這三號應試者,卻不似二號那般魯莽,並未急著離開,反倒想看看這剩下的幾人裏,最後誰能成為石府的廚子。
又等了一會兒,四號、五號應試者的菜,同時出鍋。
毫無疑問,他們兩個的菜肴,皆沒有達到石老爺的要求,盡數被淘汰了。
他們也跟三號應試者一樣,此刻都將目光落在了虞鶴身上。
三號沒有說話。
四號跟五號,卻是連連搖頭,滿臉不屑。
“不就是一道普通甜食麽?能比得過我們的硬菜?廢物果然是廢物,說得頭頭是道,做出來的東西卻是真的慘不忍睹。哈哈哈!”
“小子,我勸你還是放棄吧。我們的這幾道硬菜都沒辦法達到石老爺的要求,就憑你的這道小小甜食?跟癡人說夢有什麽區別?真是廢物!”
虞鶴慢慢地擺著盤,聽得他們的嘲諷,臉色一沉,聲音驟冷,道:“已經淘汰的家夥,有什麽資格在我身邊指手畫腳?垃圾便是垃圾,輸了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還隻會譏諷他人?像你們這樣的渣滓,配得上廚師這兩個字麽?”
說罷,虞鶴也不給二人反駁的機會,端著這道琥珀桃柳,遞給了管家。
管家見得此菜,竟微微一愣,雖伸手接了過去,卻仍未回過神來。
直到虞鶴回到了廚位,管家才如夢初醒,將這道琥珀桃柳交給了身旁的婢女。
未幾,婢女倉惶跑了回來,手上卻是沒有菜盤。她捂著胸口,氣喘籲籲,在管家耳邊低語了幾句。
管家點了點頭,看向虞鶴,道:“這位小哥,老爺有請,請隨我來。至於其他幾位,請離去吧。”
虞鶴麵露微笑。
其他三個家夥,皆是一臉震驚!
“怎麽可能?僅憑一道甜食,便能達到石老爺的要求?難道,難道一開始,便是我們會錯了意?”
“為什麽?為什麽這廢物的一道甜食便能比我們都好!這廢物到底有什麽比我們好的地方!”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信我還比不過這個廢物!”
三人抓狂,除了不甘之外,便是怒意!
虞鶴眉頭一皺,回過身來,掃了三人一眼,冷聲道:“你們三個家夥,輸了便是輸了,除了廚藝不精,還能有其他理由?總是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輸了也是活該!”
三人怒不可遏,皆向虞鶴圍了過來!
管家臉色一變,便想上前阻攔。
可他還沒邁出步子,虞鶴便已擊出了雙拳!
真氣激蕩,聲如洪鍾,勢可破曉!
這一招金鍾破曉,虞鶴倒是沒有使盡全力,隻是將這三個想要鬧事的廚子給打出了廚房。
而後,管家終是招來了幾名家丁,將這幾個不會絲毫武功的廚子們給趕出了石家。
虞鶴跟在管家身後,僅過了一條長廊,便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平常大小的屋子,並沒有什麽假山流水,亭台水榭,極為平常。
管家道:“這間屋子便是老爺的臥房了,小人不便入內,便請小哥自行進去吧。”
虞鶴向管家道了聲謝,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琥珀桃柳的香味,躥入鼻翼。
屋內擺設,很是簡單,除了家具齊全外,並沒有什麽奢華的物件。
石老爺坐在桌邊,看著桌上的那道琥珀桃柳,眼中噙著淚水。他身材偏胖,年歲約四十左右,穿著一身棕色大氅,渾身可謂是簡樸至極,沒有半點多餘的配飾。
虞鶴放輕了聲音,走到石老爺身邊,道:“石老爺,我便是這道菜的廚子。”
石老爺回過神來,伸手拭去了眼裏的淚水,道:“你先坐下。”
虞鶴不敢怠慢,連忙坐了下來。
石老爺仔細打量了虞鶴幾眼,問道:“這道菜,你把它叫作琥珀桃柳,是麽?”
虞鶴點了點頭。
石老爺又道:“我叫石虎,這道菜我以前也經常吃。雖然,雖然她的廚藝及不上你,但做出的味道,卻是我最愛吃的……不過如今,她卻是沒了音訊。哪怕我派出了府裏的所有家丁,都沒尋到關於她的半點蹤跡。”
虞鶴不解,問道:“她,是您的夫人麽?”
石虎搖了搖頭,道:“我夫人早亡,從此我再未娶過,隻將她視作掌上明珠,事事皆順著她,可也正是如此,才,才會害得她養成了驕橫跋扈的性子……”
說到此處,虞鶴終於是明白了。石虎口中的“她”,應當是石家小姐。不過,他並沒有打斷石虎的話頭,而是選擇靜靜地聽著。
石虎的愛女,喚作石藍。她在石虎的百般寵溺之下,自是養成了目中無人,驕橫跋扈的性格。前些日子,石虎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她一氣之下,便帶著貼身仆人石阿三,離家出走。
石虎還以為她在耍小脾氣,過會兒便會回來。但這一等,卻是等了個音訊全無的結果。
至於石府招廚子的事情,的確是因為廚房缺人了。本來按照石虎平常的胃口,先前那幾名應試者,都應可以入選的。但現在卻是碰上了石藍這檔子事,導致石虎胃口全無,除了這琥珀桃柳之外,對其他菜肴完全不感興趣,也算是陰差陽錯地給了虞鶴這次機會。
虞鶴聽得石阿三的名字,心裏大驚,忙將自己先前所遇到的那個石阿三,給描述了出來。
石虎聽後,連連點頭,忙詢問起細節來。
虞鶴自然不會隱瞞,將發生的一切給說了出來,也將墜子裏那個沾染血漬的粗布錢袋,交到了石虎手裏。
石虎拆開了染血的錢袋,取出了一封紙信。紙信如錢袋一般,亦是染了不少血漬。
展開紙信,隻見其上寫道:
“爹爹,女兒不孝,亂耍性子,與阿三離家出走。至城外躍魂坡時,突遭悍匪劫持。女兒現被囚於雲鬼寨,命阿三殺出重圍,將此信帶回府中,望爹爹,速救!”
鮮血成書,字字泣淚,戳著石虎的心髒!
石虎雙拳緊攥,怒而捶桌!他立時站起,眉頭倒豎,怒道:“雲鬼寨的家夥們,竟敢劫持我的女兒!小哥,你與我一起調集家丁,咱們出城,去把那雲鬼寨給夷為平地!”
虞鶴無法拒絕,點頭應了下來,但心裏卻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不禁想道:“石藍既是被雲鬼寨劫持,那左鋒寒為何要出手拿下石阿三?而且,雲鬼寨的人劫持石藍,不是為了錢麽?若是為了錢,為何久久不給石虎送信?其中之事,怕是另有隱情。”
不過,虞鶴想是這樣想,卻沒有對石虎說。畢竟這隻是無憑無據的猜測,金銀樓又是石家的死敵,倒也沒什麽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未幾,石虎點了近百名家丁,與虞鶴一起,離開了石家,徑向不匕城外的雲鬼寨而去!
至於石家,則是由管家留守,管家喚作石千,是石虎的心腹,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