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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隻要你快樂

  廟會果然不是一般的熱鬧啊,涼城的人肓目地在拜著,要是知道是做我的廟,不知會不會恨得捶心肝兒。


  我心跳如雷,擠在洶湧的人流之中。


  每次偷東西做壞事之後逃走,也不至於這樣心驚驚過。


  偏得一邊跑,一邊李棲墨的話還會自動地浮出來,在我的耳邊說:“天愛,要記得回來。”


  這話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篤定了我會逃走?


  我不明白了,可是腳還是不含糊地跑著。


  我對涼城的每一處都相當的熟悉,當然慎王爺的人馬我可以不防,我要防的就是跟著我的,廟會裏的人多得不得了,一個埋入,都挖不出來了。


  這就是我的自由了,快跑了,天愛,快跑快跑,這些念頭驅使著我,雙腳像是插上翅膀一樣,飛快地跑起來,小巷裏我的腳尖兒像是貓一樣的輕靈。


  跳過那矮矮的土牆,踩過那土黃土黃的草地,再翻了出去,順手揮著別人家的黑衣服,披上衣服馬上就將頭上的那些金金銀銀給扯下來,裝樣子可真累,累的是脖子,痛的是頭皮,不過今天我還是裝了,這些可都是值錢的玩意兒啊。


  我沒有出涼城,我想所有的人都能想得到,我一定逃出涼城去了,因為涼城太多認識我的人了,可是我沒有出,而是披著黑衣打亂了頭發,摸走人家一個碗,坐在街上……討錢。


  然後我看著街上的人馬亂了起來,我就知道李棲墨這人在我身邊安排了這麽多人啊。


  那些官兵都往城外去,我縮回腳,讓黑衣擋著這精細的繡花鞋,開心地笑著看他們離開。


  我莫天愛是哪裏長大的啊,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我這是市井裏長大的,真要騙你,還容易呢?


  你以為我出了城,我偏就不出,你以為我會去那些沒有人地方先躲起來,我偏也就不。


  為了裝得像一些,我還特地將平日裏積下來的細碎銀角兒也放到碗裏呢。


  一個銅板丟下來,敲得碗清脆地響,我彎著眸子笑。


  可是……可是他彎下腰來,在我碗裏撿了二個銀角兒,那合起來,也足有一個銅板那麽多。


  我按住他的手,殺氣騰騰地說:“想幹嘛?”我是乞錢的,你連我的錢也想要,你過份點沒有。


  是個很高大的男人,深深的眸子如海一般,但是並不是黑色的,而是淡淡地褐色,他揉揉鼻子看著我的手:“我隻想在你這裏換個零錢。”


  “………。”涼城不在我的看管之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存在了。


  我笑:“你想得美,姑奶奶這裏的錢隻給入,不給出的。”


  “小姐,挺凶的喲。”他笑,露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我告訴你,你再往前走,賣衣服外麵的有個老頭子,是瞎子,你拿他多少錢,他也不知道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我揮揮手,再伸出腳一踢他:“去啊,別擋著我做生意。”


  “你………。”他笑了出來:“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人。”


  “不是你的錯,是男人的,就快去,他碗裏可多零碎錢了。”我不騙他的哦,那老頭是天長日久都坐那兒的。


  他真的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回來:“你偷過他的錢沒有?”


  哎呀,這麽認真的人啊。


  一定才出來混的公子哥們吧,看這衣服也不怎麽好,胡子也糾結,算了,當我沒有說,這哪算是公子,這是個落魄的大叔還差不多,不過眼神很純淨,很好看而已。


  他身上還有一種味道,不好聞,久沒有洗澡了吧。


  看著他真去,我探出頭去看熱鬧。


  果然,不一會兒我聽到了狗叫聲,還有怒罵聲,偷偷地一知,收拾碗兒離開了,再不走難道等著人家回來算帳嗎?一個銅板也是錢啊。


  換個地方再繼續討錢,黑衣在石灰牆上磨個幾次,就成了髒兮兮的灰白衣了,往牆角上一坐,誰也不敢走太近,一個怕給錢,二來嫌我髒。


  我抬頭,看著那屋簷下灑下的陽光,閉著眼睛笑著,真美啊,心裏美得直冒泡了。


  他再也找不到我了,莫天愛,你自由了啊。


  盛世何其之大,百姓何其之多,我看你怎麽找到我,不你一定是找不到我的,不然我真怕你打斷我的蹄子。


  這麽美好的時光,聞著廟會那衝天的香味,的著喧囂的聲音,還有那些食物的香氣,嫌棄的眼神,這才是我莫天愛過的生活啊,一隻野猴子怎麽能入那朝堂之上,再端莊地,人模狗樣地做妃子呢。


  合眼舒適地靠著牆角要盹,在我熟悉的地方,我什麽也不怕。


  “好啊,小乞丐,又換地方了,以為衣服弄這麽髒,以為你閉著眼睛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就算是我差點認不出你來,我也認得你碗裏我的一個銅板。”氣匆匆打憂我的,就是要換錢的那個胡子。


  我睜開眼看著他,好可憐啊,用白帕子包著手,白帕子還滲著一些血絲呢,歪頭看著他笑:“痛不?”


  “你……,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裏?”


  “你問這麽清楚,你想娶我嗎?人家會不好意思的。”拋個媚眼給他。


  他一手捂著胸口,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我一本正經地說:“我忘了告訴你,雖然人家是瞎子,可是也不笨,養了條狗看著,那錢隻能扔進來,誰敢拿出去,狗嘴可不留情。我以前是拿過,我扔一隻包子給狗吃,拿了就跑。”試問在這人流這麽多的時候,你往哪裏跑,狗不咬你還咬誰來著。


  一自由果然事事都如意,想開心吧,馬上有人送到我的麵前來讓我欺負。


  他氣得要吐血了,用他那大大的,深深的眸子看著我。


  我笑眯眯地說:“你早上沒洗臉以,雖然我的眼睛也夠大,不過你還是照不出來你眼裏有眼屎。”


  “壞人。”他衝口而出。


  笑得我腳都彎了,難道我臉上寫著好人,難道討錢的女孩兒,就不會欺負人。


  可憐的人啊,長這麽高大,生這麽多胡子,也不能稱之為孩子了,也是因為這樣,才更覺得他可憐,這麽大歲數了,怎麽可以這麽……純真。


  撿起那個銅板兒朝他丟過去:“今兒個姑奶奶高興,還你吧。”可憐的男人啊,這麽大歲數了怎麽可以還不惑呢。


  他接過銅板,看著受傷的手,長長地歎一口氣:“虎落平陽被犬欺。”


  雙手托著下巴,可愛地看著他笑。


  他有些嫌惡地跑得老遠:“你對我笑什麽笑?”


  “我哪有對你笑,我就高興,高興我就笑,瞧什麽瞧,再瞧收你錢了。”


  “好,你狠,你給我記住。”


  “你要我記住你,行,給錢。”掌心向上。呸,幹嘛要記住你,一個邋遢的男人。


  “行,那我記住你了,眉心裏有個痣的女人,你信不信你要倒大黴了。”


  我聳聳肩,你令堂的,現在有多遠,你就速度走多遠吧。


  嚇我我就怕啊,也不去打聽一下我可是給嚇著長大的。


  舒服啊,愜意啊,眯起眼兒就想笑,睜開眼睛就是笑,看著手心,還是無比的舒適,就是聽聽風聲,也是他令堂的這麽可愛。


  自由,原來是最美的。


  你們鬧騰吧,我繼續討我的錢。


  你們滿天下去抓吧,不管是慎王還是誰,誰也不知道我的行蹤。


  夜半縮牆角裏睡,卻是冷冷的,總是擠啊擠,想擠點溫暖出來,冷雨飛下來打醒我,我才知道這不是宮裏,我的身邊並沒有李棲墨。


  沒有關係的,雖然習慣了他的相伴,習慣了他給予的溫暖,但是這些寒冷都會過去,以前我能過來,現在我也還能過來,冬會過去夏會來,到時還會怕冷麽?誰離了誰,誰不能過活呢,我又不是嬌弱的蘭花。


  擦擦臉,穿過空寂的巷子,直往永朝茶館而去。


  那裏已經沒落了,連燈都沒有二三盞,夜裏的貓叫著春,一聲聲討厭至極。


  順著狗洞爬進去,然後拉著那木窗欞,赫溜地就爬了上去,上了二樓,尋了以前住的那個房間,看到前麵還掛著牌子,就知道沒人住,小蟈蟈以前在這裏做事,我對這裏的經營方式,倒也頗為了解的。


  經久不修的小茶館,散發著一種木頭的陳舊味,踩上那地板,都得輕輕的,我撲向那床,努力努力地聞著,曾經這裏很濃重的藥味,經過歲月的流淌已然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探手進去摸肩骨,依然還是突出的,用力地往裏按按,還是會痛的。


  趴在那床上,長長地歎息著,隻敢在夜裏想你。


  等著那個人忘記我了,莫離,我一定會去找你的,我配不上你,我隻想遠遠地看你一眼,不管你和誰在一起,隻要你過得快樂,我就很快樂。


  到淩晨都睡不著,一天亮就聽著那咳嗽聲,那就是永朝茶館的老頭子,然後就是他癡兒子嘟囔的聲音。


  所有的一切是這麽的安靜而又熟悉,我倒也是不怕的,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房頂,空間他們一般很少進來,而且馬上一早就要開始做早茶,樓下熱鬧著,誰沒事早上來住客棧,要住也不住他家烏漆抹黑又偏落的。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天,我躺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敢去樓下弄些吃的,第三天,也是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第四天我又開始出去討飯吃了,順便打探點風聲。


  涼城依然什麽也沒有改變,過往的人卻是津津有味地說著關於傅家的事,這外自詡為名門世家的傅家,說倒就倒,皇上廢了他們曾有的封號,然後生意上,也牽出很多不法的事,反正也就那麽一回事,你得意的時候自然多的是人去錦上添花,不過等你落魄的時候,可沒有誰會雪中送炭了,皇上都親廢他們家的封號了,誰想跟皇上作對呢?

  然後一夕之間,那些傅家曾經的生意,都改了易了主,沒有任何的名字。


  涼城依然是這樣,因為妃子廟而香火旺盛了許多,可是,什麽也沒有改變,沒有官兵再在大街上追什麽,找什麽了?我甚至跑到那些貼公告的城牆上去看,依然是空空如也。


  凝著眉頭想,他是不是放棄了,是不是不再來找我了?

  李棲墨,我到以為你的決心很大呢?也不過是如此而已。如是,我越發器張地出現在涼城。


  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買餃子吃,可以拿著打狗棒,光明正大地從傅家門口過,然後往裏瞧一瞧,大門緊閉著,往日的車水馬龍,如今是沒連蒼蠅都沒有一個。


  坐在妃子廟裏,看著裏麵朔的金像,有些哭笑不得。


  我還活得好好的,可是上麵莊嚴帶笑的金像,卻是刻著靜妃二字,關於介紹,卻是空白的。


  李棲墨你能不能再惡俗一點啊,靜妃,那刻在金板上的靜妃二字,觸著我心裏的一抹柔軟。


  我的左手腕裏,有一隻銀鐲子,還有一隻金鐲子。那是李棲墨強硬給我戴上的。


  那時他微笑地說:“莫天愛,你不是喜歡錢嗎?來,這是金子打的,給你戴上。”然後給我的手抹上了蠟,一下就套了進去。


  金鐲子很寬,完全可以壓得住那銀鐲子,甚至有時候還會蓋住它,我知曉李棲墨真正的意思,就是想要蓋住,想要壓住,鐲子打得太巧了,進了去不易出來。


  月信又來了,肚子痛得我坐在樹下雙手痛苦地按著。


  沒有熱熱的水喝,沒有暖暖的懷抱,更沒有人會來給我揉揉。


  我扶著樹站起來,指尖都是顫抖的,想往外麵走,去買些熱熱的東西喝下去,吃點東西,或者是找張床躺著,睡一覺。


  痛得讓我有些直不起腰,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踢到一個石頭,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這乞丐找死啊,差點撲到我娘子了。”


  看著手摔破了皮,流出了血,肚子痛得讓我想去死我,我討厭這一切,我想回到京城了,李棲墨。


  原來一個人,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麽好。


  “走遠點,你這乞丐,別弄髒了這妃子廟。”有人拿著掃把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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