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負你的勇敢
“這是什麽啊?”一個個像是未成熟的青澀鬆果子一樣。
“這是南方特有的,叫荔枝,新鮮著呢,一早上才摘來的。”
剝了個吃,果然是甘甜爽嫩,十分開口。
吃了早餐,把一大盤的荔枝都掃進了肚子裏,吃得那個撐著啊,跑出門外去,侍衛皆都是恭敬地行禮。
今天的霧都,看起來又比昨天更要來得幹淨了許多,提了水上來,衝洗著那些殘存的積汙,吃得飽了也不想閑著,便回去換了輕便的衣服,再和這邊的人一樣,戴上防曬防雨的鬥豎就去清掃。
我也不清楚為什麽南方的人,為什麽把這個叫做鬥豎,竹條兒夾著葉子有點兒沉,但是可以將人的真麵目掩得很實在。
做事,總是實在一些。
他在忙,我也在忙,中午溜回去用了些飯又想出來,卻讓四公主在外麵堵著我。
四公主哭得好是可憐,拉著我的衣服一個勁地說:“傅小姐,先前多有得罪,請傅小姐多多原諒,我現在真的好想我的孩子。”
我拉下她的手:“四公主,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孩子皇上不早就送回去了嗎? 你現在怎麽來找我要呢,要不皇上晚些回來,我去問一下他?”
她騰地就給我跪下了:“傅小姐,求求你,就讓我看一眼,就一眼。”
話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看著她眼中的淚,我居然無法拒絕。
其實我們都清楚,孩子還在這裏。
罷了,終是要送回去的。
現在看著她哭成這樣,看著她可憐得枯瘦下去的臉,我怎麽能忍心去拒絕呢?雖然她害我在先,但是分開他們,卻也是殘忍的。
手段威脅是達到了,太過份了也不好。
淡淡地說:“小蟈蟈,你帶四公主去看看,瞧瞧孩子是不是還在這呢,四公主,你也別為難我了,我隻會吃喝玩樂的呢,什麽事兒我也作不了主。”
畢竟是皇上的四姐,不好說過頭了。
他們不把百姓看在眼裏,總是得要懲罰的。
小蟈蟈隻得帶著公主進去,四公主擦擦淚跟著走,瞧著她削瘦了不少的身子,這此天的煎熬想必也真不少吧。
出去和人一起清掃,下午卻又下起了雨,嘩嘩作響,打在幹淨的街道雨花四濺的。
這大大的鬥豎終於起了作用,完全可以擋著身子。
拿著竹掃推水,勢必要將這霧都開得幹幹淨淨的。
下了一下午,晚上再接著下,他回來,然後告訴我將四公主的孩子送回去了。
嘩嘩的雨下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和他一塊兒出去外麵。
積泥很多,將那些綠意濃濃的作物都壓得髒亂亂的。
下了一晚上的雨,讓那山坡地都有些滑了下來,那下麵正在築著護牆,挖開了河,水現在流得歡快呢。
李棲墨走近去看看,我也跟著走近,官兵過來,雄渾地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淡淡地一笑:“不必多禮,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我笑。
站在那築起來的泥堤上沿著水走,泥石轟轟而下,我站在那兒傻呆呆地看著。
“天愛,下來。”李棲墨大聲地叫著。
隻是那泥石,來得這麽的快。
泥流傾覆而來,有一種像是做夢一樣的感覺。
侍衛拉了我就跑,跑到上遊他的位置,剛才站的地方,已經覆上了泥流,土石。
他有些臉色發青:“你幹什麽吃的?叫你走,你聽不到啊,你這麽笨居然還要跟著朕出來。”
罵得我像是小媳婦兒一樣頭也抬不起來了。
眼尖地瞧到一飛石我從山上滾了下來,我猛一推他,石頭從彼此中間穿過,擊在一個侍衛的身上,居然讓他倒退了好幾步。
石頭也擦過了我的手,痛得緊呢。
“皇上,快離開這裏,危險。”
“過來,天愛。”他大聲地叫。
可是現在還真的是過不去了,泥石流就在我們中間,隻得彼此都後退,但是誰也沒有離開,就那樣遠離著,隔著看。
如果他有危險,我還會撲過去的。
不過這山嶺滑得也不太多,不一會兒就滑完了,可是依然傾覆了不少的地方。
走得遠了,再和他走在一塊兒。
他抓著我的手,我一直沒有放。
江南的事,又拖了半個月才決定回去,最後一天我才見到了襄王。
簡直就是斷奶的孩子見著了娘啊,怎麽一個淚汪汪的。
襄王這孩子,瘦了好多,黑了好多。
我眨巴著眼睛看著他:“襄王。”
“天愛。”他也深切地叫著:“天愛。”
彼此一笑,然後奔了過去。
跳起來拍拍他的肩:“襄王,你看起來瘦了好多,是不是很辛苦啊?”
他點頭:“是啊,真的好辛苦,天愛,天天忙得都要脫層皮的。”
“嗬嗬,這就是曆練啊。正是用人之際,辛苦點沒有什麽,盛世的人會記得你的。”
他笑,伸手過來要揉我的頭發,後麵的侍衛哼哼二聲,於是便不再揉了,隔得有些遠:“天愛,我聽說了你的事,你真的是勇敢,很厲害,你長大了,我也長大了,我們都有各自的責任呢。”
“是啊,可是好像我過二天就要回去了,你皇上哥哥說不能在江南呆得太久。”
“天愛,你喜歡霧都不?”他燦爛地一笑。
“當然喜歡了。”
“那我就好好地治理這裏,不負了你的勇敢,你的決死之心。”
心裏有些興奮,想來襄王被留在這裏代替著四駙王的事,他的整頓定是有的,怎麽罰卻也是與我無關了。
收拾了好久,把所有的都收好了,要離開這裏有些不舍。
舍過命,流過血,灑過淚的地方,在這裏,明白了一些愛,知道了生死,就知道什麽才是珍惜。
離開那一天,陽光燦爛的。
霧都的街道變得幹幹淨淨,鋪子也都是陸續地了,人也慢慢地多了起來,小孩子在街上跑來跑去,笑鬧著。
一點點的熱鬧,一點點的歡快笑意,慢慢地湊成了一種快樂的源泉,還有繁榮的開始。
總會好起來的,他留下二萬大軍在霧都,協助襄王處理一些理務,免南方謠稅,兵役,還拔了不少的錢糧到江南來補貼,甚得民心。
走的時候,甚至那些百姓還夾道相送,走得好遠了還是能看到。
從窗上望出去,餘泥已幹,一些綠意開始冒頭了。
這就是生機啊,我靠著他:“喂,你說這江南,什麽時候才可以又成綠意濃濃的魚米之鄉啊。”
“半年。”他說,眼神甚而自信而又堅定:“隻需要半年的時候,就可以恢複,朕留下些精於水利的人,江南這一帶水利經久不治好,積滯已久才會這樣,如果弄好了,以後就算是再大的水,也能引導入海,絕對不會再出現這些問題了。”
“你好厲害啊。”我笑嗬嗬地趴在他的懷裏:“李棲墨,我好佩服你。”
“小妞兒,給爺笑一個。”
“不嘛,人家害羞。”
“不要臉的小東西,還說害羞來著,這幾天有乖乖的喝藥不?”
“有啊,端來都喝了。”
他讚賞拍拍我的頭,像是拍小狗一樣:“真乖啊,回去朕封你為皇後。”
“要是太後不服怎麽辦?”
他皺皺眉頭,神秘地一笑:“朕自有法子。”
“真的啊?”
“自然是,朕不騙你的了,朕就要立你為皇後,十匹馬車也拉不回來。”
說得都讓我差點感動得想流淚了,甜言蜜語啊,果然是人世間最毒的藥,讓人可以為它而生,為它而死。
抓著他的手,反握著。
小手與大手,不需再多的言語,我懂他心裏有我,他懂我心裏有他。
一路上的顛簸,看盡那些流離失去,幸而越到京城,這種現象越是好轉,有點兒沾沾自喜的,一入京城那城門,我就想我莫天愛又殺回來了。
不過沒人會怎麽歡迎我回來吧,有些兒興奮了,他還在睡覺,雖然在車上,政事沒少處理。
入了宮門,是太後帶著後宮很多人來迎接。
上官香華氣度雍容華貴,淡紫衣服彰顯其身上那高傲而又端莊的氣質。
盈盈上前來:“皇上,請下馬車。”
我一掀簾子,笑逐顏開地看著她。
她一怔,沒有看我,而是手伸出,等著他。
他先出去,站在馬車上那個雄偉啊,讓後宮這麽多人又山呼了一次。
太吵了,我捂著雙耳。
不是歡迎我的,哈,不用我下去啊。
還以為他會讓馬車直接將我送了回去,可是這廝下了,卻是掀開簾子說:“天愛,還不下來。”
隻得乖乖地爬出來,他伸手將我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抱倒是沒有什麽啊,反正他就愛動手動腳的,主要在後宮這麽多人的麵前,他也好意思了。
將我抱下來,當著太後和眾女人的麵子。
然後抓了我的手,一塊兒從那鋪著的紅毯走過去。
上官得華的臉色不太好看啊,我回頭,朝她擠擠眼兒笑。
先是回到宮裏稍事休息,太後說在慈恩宮裏擺了晚膳,要恭迎皇上回宮。
我隻想躺在我那張軟軟的床上,和它再也不要分離了。
在馬車上睡得太是不舒服了,屁股都要顛得麻麻的了。
槿色給我捶著腳,溫柔地笑著。
“槿色,我這一次出去玩,沒帶好東西回來呢,不過霧都那邊,真真是好漂亮啊。”
“小姐氣色倒是不錯。”
“哈,像我這樣的人,去哪兒不能適應啊,像野草一樣隨處都可以強悍地生長著,真的好想在床上睡一覺。”
她卻笑著搖頭:“小姐,隻怕是不能呢,皇上差人送來了一套衣服,說讓小姐餐是梳洗,再穿上那衣服到太後的慈恩宮裏用晚膳。”
這麽一聽,臉就皺了起來:“我最不喜歡看到太後了。”
她也不喜歡見我,可惜天下就是多的是這樣的人,就以為自個的女人和自個的娘,是可以很和平,很母女一般相處的,素不知,我們就像是仇人一樣。
“不能不去嗎?”我無力地趴著。
“小姐,想必是不能不去了。”
“那我先睡會,一會兒再去好了,差不多了你就叫我起來。”在馬車上睡得再多,還是累,還不如在床上。
四肢大開地睡,一下就呼呼入睡了。
等槿色把我叫起,天色已經微微地發暗,侍候著沐浴,更衣,梳妝打扮的。槿色今兒個將我的頭發梳起,梳了個高貴的宮鬢,再挺上龍鳳呈祥的珠釵。
感覺看上去有些老,還有這一身紫色的衣服,不太全適我。
吐吐舌頭:“這都不像我了。”
槿色就笑:“小姐這樣也好看,是個美人胚子,怎麽打扮怎麽好看。”
“槿色,我走了這麽久,你有沒有想我啊?”
“想,當然想了。”
“宮裏沒有發生什麽事吧?”
她暈上脂粉,輕輕拍在我臉上,然後再柔柔地搽開:“小姐倒是開始關心起宮裏的事來了,皇上讓慧妃處理後宮一切大小事務,慧妃娘娘為人倒是還算是公正,又有太後扶持著,倒是沒有什麽事兒。”
其實我也就是順口問問而已,弄好之後公公便說皇上的車輦就在外麵,讓我出去。
我出去看著坐在龍形車輦上的他,黃澄澄的龍袍啊,暖暖的笑容啊,又是那麽的有氣色了。
卻是搖了搖頭:“我算是怕了馬車了,你坐著就好,我走路過去。”
“那便是讓朕陪你一塊兒走了?”他挑挑眉笑。
我輕哼:“我可沒有這樣說,是你要和我走就和我走。”
他下了車,來抓我的手,我也沒有閃躲,就讓他這樣握著。
往慈恩宮裏去,越走越多妃嬪,想來這一次的晚膳,後宮妃子們都來吧。
上官香華正帶著宮女在端著東西往慈恩宮裏走,雖然步子快,卻也能雍容氣度。
“皇上。”看到我們,急急行禮。
“免禮,朕不在後宮,慧妃辛苦了。”
“回皇上的話,臣妾能為皇上分憂解勞,是臣妾的福份。”
“慧妃說話,可真是甚得朕意,聽見了麽,傅天愛,以後也學著點兒,朕讓你做些什麽事,總是不甘情願的,如果整個後宮交給你打理,可莫要養出一群野猴子來。”
我笑:“不會呢,你放心吧。”
上官香華聽出了一些語倪來,臉色微微地白,暗退了一步說。
一進宮裏去,免不了又是一番禮數,跟在他的身邊有一個好處,別人行禮,自個不用行。
他帶我去見太後,太後是因為皇上才回來,所以很開心,開心地就忘了要和我針尖對麥芒了,隻顧著問江南一些事。
當談到了那四駙馬與封王南蠻暗中作鬼的時候,太後的臉色不太好看,有些長長地一歎:“皇上也看在四公主的份上,好生地處理這件事,畢竟皇家的顏麵,總是要顧著的。”
“朕自知這一切,可是不惡惡狠治一番,此事再有重來,不是害了百姓,又勞民傷財嗎?”
太後不語,眼裏有些哀痛。
“母後也別擔心,四公主遲些會帶著一雙兒女回到京城來長居,朕讓人尋了府第讓他們住,至於四駙馬朕卻是不輕饒的,皇親國戚何患無夫呢。”
所以說手肘,總是往裏拐的。
我悄悄地試著想往外拐,還是拐不來。
太後一個白眼,讓我垂下手去,無聊得想暴走。
“皇上襄王從來不曾有什麽曆練,你這番讓他在江南,襄王能擔當大任嗎?依哀家看,倒不如讓君家的人去做,畢竟也是知根知底的,也能信得過,前些日子皇上不在京城,也是上官左相和君家的將軍共守著京城,嚴守格令,封王倒也是安靜,不曾出任何爭事。”
李棲墨便說:“這些朝政之事,朕自會處置,朕留下心腹之人協助襄王,務必在半年之內,再見那兒的繁榮昌盛。這是朕和天愛拚了命才守下來的,朕對那兒的事,必不會輕放下心頭的。”
太後很是不屑了,喝了口茶輕哼:“一個女人家的,在那兒能做些什麽呢。”
太後我就不信沒有探子給你說,所以說仇人還是仇人,不管做什麽事,全都是錯的,就連吸呼,就連存在,也是一種錯。
“母後所言可錯矣。”
“不管如何,皇上回來穩住京城,也可讓四海百姓心裏安穩,哀家也放心了,皇上,香華這孩子可真不錯,處理後宮事事端莊,事事放心頭之上,皇上,你也該立個皇後了。”
他笑:“朕是得立皇後了。”
太後也笑:“哀家倒也是等著抱孫子嘍。”
這二人在說笑話嗎?把玩著衣帶無聊至極。
等著二人情深深意長長地敘完舊,公公才請二人出去。
晚宴已經是準備好,燈籠無盡,比起南方那滿是火把照亮的天空,這兒多了些柔軟和貴氣。
那些妃嬪,無一不美,哪個不嬌俏,華衣美食,雲鬢生香。
皇上和太後是坐在一塊兒的,然後皇上的左手邊,就是上官香華。
看為她將後宮上上下下,收得很是服貼了。
他淡淡掃了那椅子一眼,便道:“後公公。”
後公公侍候他多年,蹄子一揚也知道他想要幹什麽鳥事,馬上讓人添了把椅子,在皇上的左手邊。
我大方地落座,太後看到皺皺眉頭說:“皇上,有些人著實不應該帶到這兒來,上不了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