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終相見
隱在人群中的那個人,不管是不是鮮衣怒馬,不管這群人裏有多少出色的人,他總是那樣的鶴立雞群,鮮豔奪目。
我不知道他竟然會來,他看到了我,隻是淡淡地一瞥,隨即又移開了眼神。
這兒的主事者馬上去迎接,隻道是一些禦醫和朝上的官員,卻不知這兒有一個主天事的太子。
我看著人進去,心裏的那些事像是打翻的杯子,流出了放在杯中的心事。
不過一整天,我都沒有再放過他。
我的傷寒,卻是讓我越來越沒有力氣,不想麻煩別人,也不想傳染別人,就自已躲在房裏捂著被子睡覺。
晚上餓得肚子咕咕地叫著,是該起來熬些藥喝了,是該吃些東西了,隻是困得卻不想動一動。
門外有腳步聲,一直一直在微微響著。
我心有些狂跳,是他嗎?
喉中癢得難受,忍不住咳了起來。這一咳像是壓製不住的風寒一般,一直一直咳得我捂著肚子想要吐。
門被推開,我聽看到那紫色的靴子踏到我的眼前,然後溫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用力地拍著。
痛啊,你是想殺我不成。
用力地推他:“別碰我。”
“你在咳。”他說。
“我咳用得著你來拍死我嗎?”
手勁立時輕柔了下來,溫溫和和的,輕輕地撫拍著。
心間的癢減輕了下來,咳了一會他趕緊去倒來水給我喝。
“看看你,也不懂得照顧自已,西泠,跟我回去吧。”他輕聲地說。
我搖搖頭:“我不回去。”
“難道你想死在這裏嗎?”
“這是我的命。”不用你管,為什麽要跟你回去,難道那些痛,我還想再來一次嗎?
“西泠,別任生好嗎?”他很輕聲地說著:“我是說,跟我回京城,至少要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你現在這樣,我想我真的放心不下,幸而來了,西泠。”
溫暖的懷抱,竟然如此的舒適。
“你為什麽而來?”我忍不住問他。
“我隻是來看看你。”他苦澀地說:“我放心不下你。你不要我管你,第一件事就是要照顧好你自已,西泠,我知道你心裏恨我,以前的那些事,可能也是我算計得太盡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我們已經沒有關係的人了。
“你走吧,三更半夜在我的房裏,別毀了我的聲譽。”
他不走,也不說話,再倒了點水遞給我,然後又開門,接過一個食盒將飯菜擺在桌上。
“我叫你走,你聽不到嗎?李歆上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
他看著我,幽黑的眼眸一些哀澀的笑:“誰說沒有關係,你在我的心間,你說有沒有關係,你真要斷得個幹淨,那好,你把你從我的心裏剜出去。”他從袖裏丟出一把匕首甩在的麵前,染上了燭火是那般的雪亮透寒。
“心裏有了你,如何能不牽掛,隻有一計,你親手將你剔出我的骨血裏,那麽我將會對你死心,一輩子的死心。”他說得堅定而又嚴肅,沒有半點的玩笑和捉弄。
雪亮的匕首就在我的腳下,往時我拿著對著別人,那是用來防身的,可是這會兒,他叫我要刺到他的骨血裏去,這樣他才可以將我驅趕出來。很多的記憶,劃過了腦中。
就像昨日一般,一幕一幕地重現著。
雖然他是霸道的人,但是總不會真的對我太凶來著,他會很溫柔地逼我喝補藥,說我身子體不如別人壯,我如果不喝,也不會真的灌下去,而是他會親自來喂我,用嘴巴來喂。
那溫潤的唇,那些吻,就是想想也會讓我顫栗的。
他見我久久不撿起那匕首,彎腰,撿了起來然後要塞在我的手裏。
我不肯接,將手放在身後,緊緊地握成了拳。
他走近,低視著我,拉出我的手,然後將五指拉開塞進匕首:“西泠,來,麻煩你也給我一個痛快,你走後這裏還有你,可是看不到你,真的太難受了。”
將匕首的尖尖對著他的胸前,幽深的眸子看著我:“西泠,你刺下去,我想我真的會對你死心的,讓我痛,要讓我很痛很痛,能一輩子記住這種痛,對你是一種解脫,對我,亦也是。”
他說話的時候,那溫熱的氣息拂在我的臉上,引得我手都輕顫。
要我刺下去,李歆上,你還真是恨啊。
我下得了手嗎?我敢嗎?會痛的。不僅僅你會痛,我也會痛。
不管怎麽樣,我總是不希望你受傷的,別這樣好嗎?我哀求地看著他,可是他卻說:“不會追究你什麽事的,西泠,我向你保證。”
如果這是他的進一步逼迫,我想,我真的是鬥不過他的。
我下不了手,不必怎麽去試探,也不必受他的誘惑。
他握住我的手,輕輕地一歎,然後伸手一摟,將我摟在他的懷裏,那般的溫暖,像是讓我尋覓了許久,卻不曾找到的地方,讓我真的放鬆下來的地方。
他將我抱緊:“西泠,我們好好相處,好不好?”
這樣的他,不像他,這樣的他讓我無從拒絕,原來他在我的心裏,早就是盤踞著了。
也許是生病連心也軟糊糊的了,手中冰冷的匕首讓他摔落在地上,他的吻點點落在我的唇角。
很輕很輕地吻著,輕碰著,像是把我捧在手心裏的寶貝一樣,輕柔輕柔的,想躲,他卻緊緊地環住腰,低頭狠狠地吻,熱烈而又霸道,絲毫不許我退讓。
唇舌襲了進來,如此的狂烈。
這吻啊,像是花間的蝴蝶一樣,驀然地全飛了起來,百花也在怒放著。
有些呼吸不穩,心跳得沒有章奏,他鬆開一會讓我急喘著氣,一會舌又撞了進來,纏著我的舌允著,要將我連靈魂都給他。
李歆上像是餓鬼投胎一般,怎麽親吻都不夠,我癱軟在他的臂彎裏像是棉花。
額抵著額,他輕撫著我的臉:“西泠,我發誓,我會好好地愛你的,雖然我不懂愛,可是我明白,不知什麽時候起,你就裝在我的心裏,不管你是怎麽挖,你也是挖不走的,誰也代替不了你的,我不要再去尋找可以替代你的人。”
我低頭不吭聲,心裏的那個人也是不可以替代的,也不可以掩得住的。
“我們都勇敢一點,愛並不是可怕的。”他如是這般地蠱惑著我。
長長一歎息,一低頭將臉埋在他的懷裏。
溫暖得讓我舒適,鼻子間卻還是重重的透不過氣來。
“李歆上。”我含糊地叫。
他輕柔地應一聲:“嗯。”
“我得了嚴重的風寒,你還親了我,你會被傳染的。”
“我樂意我願意,我一千一萬個高興。”他一手梳理著我的發,很是開心地說著。
“李歆上。”我又不高興地叫他。
他停了下來,將我的臉抬起,有些緊張地看著我:“別說你後悔,在我這兒,沒有什麽後悔藥讓你吃的。”
“孩子……。”
沒說完就讓他打斷了,他輕歎,眼裏也有哀痛:“這是我們不懂事的代價,我不懂得愛你,不懂得看明白自已的心,西泠,這些過去的事,我們不要再提可好,永遠也不要再提了。”
李歆上真的成熟了很多,輕歎氣:“可是如果當我們都累了的時候,可不可以放開彼此,這樣就不會把心裏一點點美好的感覺都磨滅。”
“好。”他爽快地答應:“那我定不會讓你離開的。”
“寫個保證書。”我得留著。
他笑:“學會娘那一套了。”
“嗯。”這樣心裏才會有底。
他學會了更會對我嗬護,疼愛,以及寬廣的胸懷。
這樣的李歆上,隻怕是我真的沒有一絲絲的抵抗能力。
那天晚上他就一直照顧我,快早上我醒來看到他還坐在床邊看著我,嚇了一跳,擦擦眼睛:“你怎麽還不去睡。”
“睡不著,心裏興奮。”他笑。
這個李歆上也有傻傻的時候啊,推推他:“去睡吧,我身體感覺好多了。”
“早該來找你的,西泠,可是我又怕你真的會拒我於千裏之外,不如就這樣心裏想著。”
我輕笑,心情變得特別的好。
薄薄的晨光透了進來,帶著冬的冷,融不入這一房的暖和。
窗格上爬上了快樂,染上了眉間。
公公送來了早膳,也是藥膳,是禦醫開的藥熬的粥,十分的可口,連吃了二碗才吃飽,他也不挑,也和我吃一樣的。
門卻輕響,然後溫潤的聲音傳進來:“西泠,你今兒個好點了沒,我熬了些粥。”
是張揚的聲音,李歆上壓著我的肩頭,用帕子擦擦我的唇角然後就去開門。
門外是白花花的陽光,能讓我看得清楚站在門外的人。
張揚的笑凝結在臉上,看著李歆上有些不解地說:“你怎麽,怎麽在西泠的房裏。”
“因為她是我訂過婚的娘子,她生病我自會來照顧她,不勞張大夫操心了,還有,她的衣食住行,我自也會打理好的。”
沒有很囂張的態度,可是誰都明白這是什麽事。
張揚的笑,有些淡淡澀澀,點點頭說:“我明白了,那西泠你好好休息。”轉身,離得有些匆匆的。
李歆上合上門對著我笑:“你還真會給我招蜂引蝶,以後不許了哦。”
“哦。”我長長地應一聲。
有他在身邊照顧著,無微不至,這霸道的風寒,倒也是來得快,去得快。
然後又可以在這裏做事的,李歆上諸多的條例,就怕是我才剛好又染上風寒。
有禦醫的到來,再加上朝上的藥不斷送進來,這兒的風寒已經得到了控製,並逐漸地好轉,不消十天,這兒的人都可以隨意進出了。
禦醫和朝上的官員,也都要回宮。
自然,我也是得跟上的。
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路往宮行,白雪已經落下,淺淺的銀白覆著萬裏江山。
他再一次探頭出來:“西泠,外麵冷著,進馬車來。”
“再讓我騎一會。”
再一會,他又來喚我,真沒勁,隻得棄了馬進馬車。
他曖曖的雙手將我冰冷的雙手包著,嗬著氣讓我暖起來,一邊說:“一會兒就進城,過了這個城就快到京城了,這個城有三樣東西很出名,第一樣是衣服,第二樣是美人,第三樣是食物。”
“那你可要精神一點,讓全城的美女看到你都瘋狂。”我取笑他。
他笑而不語,將我抱緊:“你終會了解我的。”
“美人於你,可都是好妹妹呢。”
他拉下我的手,輕輕一咬,也不說話了。
這兒離京城近,也極是繁華的,十裏商鋪酒家林立,衣服更是看得眼不暇接。
他拉著我下來,讓官員們先行離去,帶我去看衣服。
我對衣服沒有什麽品味,隻覺得能夠掩體保暖就好了。可是他眼光不錯,總是能挑著讓我喜歡,穿著又真是好看的衣服。
可憐公公打扮的小廝,提著跟著我們跑。
那些鄰窗而坐的小姐們,看到他皆皆目不轉睛,或者是衣鋪裏的小姐,甚至是解下環佩讓丫頭送過來。
這城裏的女子,還真是熱情得不得了。我倒也是不攔他的,他看著丫頭送過來的玉環,皺起眉頭說:“我不買。”
“這是我們小姐相贈公子的。”
“這麽差的東西,我豈會收,好娘子,我們走了。”他不客氣的話語,讓那含羞作嬌嗔的小姐臉色變得蒼白。
拉著我出了去就說:“對待這些,定是要狠心的。”
“李歆上。”
“別說你叫我收下。”他嘴角抽搐著。
“我是說你還真是招花引蝶,長得太好看了,不好啊。”
他低頭:“你給我弄亂點發。”
“去。”一點他的額:“我們去嚐嚐這兒的美食如何。”
美人不是浪得虛名的,一路而來的女子,哪個沒風姿卓約,沒脈脈生情,並不是生得羞花閉月,而是勝於會裝扮。
他似乎很嚴肅得緊,就怕我會生氣,你把我放在心裏想著這一點,倒是讓我挺安心的。
酒肆裏少不了有些吹拉強彈唱的,可也是美女啊,看著吃東西,那又是一大享受了。
李歆上叫了一桌子好吃的,那漂亮的姑娘桃花眼一直往這裏拋著,他皺起眉頭問我:“西泠,那姑娘的眼晴是不是有問題啊?”
“人家向你示好來著。”得了便宜還賣乖,無非就是向我炫耀來著。
“討厭。”他說。
我噗地笑出了聲:“李歆上你是想怎麽著?”
他壞壞一笑:“你親我一下下。”
“去你的,我可不想丟臉。”這兒的花生真好吃,蒜鹽入味得剛剛好,剝了二個吃就索性把整盤端到我的麵前來吃著,在他的麵前跟他客氣,根本是沒有必要的。
這不是什麽好的地方,也多是平民百姓來吃,他說人多的地方,就一定好吃。
小排骨也蒸得很是夠味兒,姑娘家的曲子,唱得那般的悅耳。
“如果一輩子在這裏,倒也是好的,悠然愜意的生活,輕鬆又自在。”
“不可能的。”他笑:“想想可以。”
我側臉看著窗外湖邊的窗色,仍然是那般的醉人,不是因為冬,就變得不堪入目。
他將剝好的花生米,悠然地放在我的手心裏。
“許婦人又來了。”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好些人興味地望著外麵,隻見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走了進來,濃妝豔抹的十分的妖嬈,白粉掩不住臉上濃濃的皺褶子。
一進來就有人叫著:“許婦人,你又來了,快說些你宮裏的秘史來聽聽。”
她嘻嘻一笑:“你聽過多少次了,還得聽。”
“照例子,請你喝酒還不成麽?”
“成成成。”她喜滋滋的。
坐下來喝了幾杯酒就興奮地說:“以往我在宮裏要見相好的,那可真是難啊,興傳北宮鬧鬼,我和相好的合計著不如到那兒去見麵,有次真嚇死。”
她拍拍心頭,將宮中鬧鬼的事,講得繪聲繪色。
原來就是她和人偷情,娘去抓鬼,結果現在怎麽樣,讓人當成鬼在傳說了。
“那你相好的呢?”好事的人問一句。
許婦人便揮揮手:“甭提了,老娘終於出得宮來,相好的在十多年前打仗死了。話說當年啊,皇後還不是現在的皇後,才十多歲的姑娘家啊,長得那個水靈的。”
有些輕歎,歲月如歌,一曲方畢,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這麽多,一轉眼就是幾十年的時間啊。
端起茶喝,已經不燙了,風吹著窗邊的小鈴鐺,煞是清然。
他將厚厚的小方巾披在我的肩上:“風大了,別著涼。”
“花生好吃。”我抬頭看著他笑。
他的瞳孔很美,像是黑湖一樣,一旦看進去就像迷了路的孩子一樣,找
不到出路。
寵滋地摸著我的發:“那以後就讓人專門到這來買,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那姑娘也是越湊越前了,他不喜歡來著呢。
站起身,想了想停下,從他袖子裏摸出一點碎銀子放到那姑娘的桌邊:“賞你的,有些東西可以打賞,可以屬於你,但是有些,不可以屬於你。”
李歆上含笑地拉著我離開,離開擁擠人群,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他的呼出的氣,是熱騰騰的。
我伸手去碰,他抓住我的手:“傻蛋,幹什麽呢?”
我咯咯笑:“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