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狼狽為奸1
那日城破,張縣令等人狼狽的逃出了米脂,最後看穿了杆子的心思,於是也不遠走,就在這離城四十里的李家集住了下來。李家集李老地主的莊園一時間就成了臨時的米脂辦公治所.
縣尊駐蹕,千載難逢,老地主少不得便是一陣雞飛狗跳的殷勤招待,張縣令也無以回報,當場就給了他李家獨苗一個縣上書辦的官身,立刻把那李家感動的是痛哭流涕,招待供應更加豐厚殷勤。
他這裡一番招待,同時也為防備萬一杆子追來,壞了縣尊性命,李家動員了全部的鄉勇還有自己家的親族子弟,整合了二百餘人上了堡寨嚴防死守。
天色傍晚的時候,在外召集鄉勇的錢師爺,不,現在叫錢贊畫也和那個分派下來的掛著副總兵銜的邊軍將軍趕來匯合。
這錢贊畫拿著大把的空白告身,施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很是鼓動了一些土包子的老財豪強,竟然讓他在短短几天里就湊齊了二千鄉勇大軍,還有一千多的夫子,押運著上百輛的大車糧草財物,浩浩蕩蕩地趕來會和。
當然這一次錢贊畫和那個將軍也落得口袋充盈,喜不自勝。
見面的時候,錢師爺這時候也不與張縣令磕頭,只是平級拱手。
算起來現在前贊畫與那張縣令品級相同,但錢贊畫可是以後要在巡撫大人面前行走,可以說的上是巡撫身邊未來的紅人,那張縣令可是要給錢贊畫施禮恭敬的。
那兩個師爺也上前參見,不免有點訕訕,也有點嫉妒,但畢竟這次東主也沒食言,也給了他們兩個胥吏的告身,但胥吏是吏不是官,就與這錢師爺可就是雲泥之別了。
好在錢師爺也念著大家往日的情分,也沒讓原先的同事跪倒磕頭,也就化了一些尷尬。
然後錢贊畫又給張縣令介紹了與自己搭檔的那邊軍將軍,這回,面對那軍漢施禮,張縣令也不再拿捏文人的架子,畢竟現在自己前途堪憂,自己的那個千戶已經下落不明,能不能回到城裡將功折罪,還要指望著這軍漢出力,也回禮謹慎,
一番客套之後,一群人來到原先的李家大廳落座,互相介紹一下自己的情況。一時間都不勝唏噓,真是世事無常,原本商量好的計劃就這樣化為烏有,眼看著一場潑天的大功也變成一場潑天的大禍事,怎麼不讓人唏噓?
看著垂頭喪氣的前東主,錢贊畫開口寬慰道:「縣尊也不必喪氣,咱們現在有兩千裝備整齊的鄉勇,如果再假以時日,還可以徵召二三千人,我們的實力就可以與那些烏合之眾的杆子鬥上一鬥了。再者看這次縣尊蒙塵出走的狀況,想那杆子也不想常駐,一定是想得了錢糧,再劫掠一番就去了,我們等他們散夥之後,不但大大方方的拿回縣城,還可以運用手中的這四五千的力量,對分散開的山寨賊人展開犁庭掃穴般的打擊,只要那時候我們破了幾個寨子,拿上幾千人頭,那就可以彌補上縣尊失城的罪過了。」
「可是——」張縣令牙疼的吸著氣。
錢贊畫明白縣尊心思,當時把頭湊向老東主小聲道:「縣尊大可不必擔心,守衛縣城那是衛所千戶的事情,您只不過是居中調度,這失去城池之事本就與你無太大的干係,更何況那千戶已經不知所蹤,對於一個失陷敵陣的千戶死人,那就是再好不過的替罪羊。」
張縣令就輕輕點頭,但想了想,不由對這個往日的心腹小聲擔憂的道:「可是,現在跟我跑出來的還有一個鎮撫,幾個百戶,他們要是——」
錢贊畫見左右人等離著自己還遠,就再次將頭湊得更緊,就在張縣令的耳邊輕聲道:『這也好辦,等過幾日出兵分攻山寨的時候,我們便將他們帶上,一個奮勇殺敵,戰死陣前的場景就會出現的,沒了對證,那以後上報的文書,還不是任您如何寫?」畢竟還是主從一場,能幫還是要幫一把的,要不落個涼薄名聲卻是不好。
張縣令聞聽,眼前就如同撥雲見日般豁然開朗,當下連忙站起,鄭重其事的給錢贊畫就是一禮,口中無比真誠的道:「得贊畫大人教誨,學生這裡無限感激,待他日本官得脫大罪,我定有番心思報答大人。」
錢贊畫也就坦然的受了這一禮,然後等那縣尊坐下,還有話說。
你道是為什麼錢贊畫如此上心為張縣令謀划?
卻原來,一方面當然有原先的東主之誼,念著舊情的成分在,但其實也是在為自己打算。
這次自己能從白身而一躍成為官吏,也是拜這米脂杆子會盟所賜,其實錢贊畫對縣城的失陷不憂反喜。但如果在這番變故里,自己沒有一點表現,那難免在巡撫面前失去了看重,所以一定要在這次大戰里,拿出些東西給巡撫這個新東主看看自己的能力手段,也好借故高升。
至於構陷那些百戶鎮撫,那就更是這私心作怪了,有他們在,難免在未來收復失地掃蕩賊窩的時候要分潤一些功勞出去,自己的功勞難免失色不少,還有就是這些知情人在,也使得後續自己一番手段騰挪有所顧忌,這借刀殺人正是最好的辦法。
「只是這一戰,米脂必定被賊人劫掠一空,這接下來的一番征戰,我卻沒了錢糧獎勵鼓舞士氣,這可如何是好?」張縣令又開始愁眉不展了。
五千人馬的嚼過那可不是個小數目,那一天下來可就是銀子和流水一樣了,自己還真就再拿不出錢糧來了,向延安伸手?你想也別想,你真敢要去,那就和找死沒有兩樣了。
錢贊畫聞聽不由哈哈大笑,為人為自己這次都要好好的幫這老東主一把了。
「錢大人為何發笑?」
「縣尊大人且不要為錢糧擔心,先不說我已經為大人籌劃了一批在外面,其實本官在出延安前,已經為大人籌措了一大筆銀子,只要大人做成了一件事情,那筆銀子就乖乖的到手啦。
聞聽此言,張縣令豁然起身,渾身顫抖的道:「還有這事?錢大人快快說與下官聽。」
於是,錢贊畫就說出一番話來。
卻原來,當初在延安的時候,錢贊畫剛剛領命出了巡撫衙門,正要拿了巡撫批文去府庫領取物資,卻不想身後一個聲音喊住自己。
「前面走的可是錢師爺?」
錢師爺愕然回身,只見一個滿身肥肉面帶欣喜之色的商人正從巡撫石獅子后趕過來,來到近前,給錢師爺深深一禮到地
細看時候,卻是本縣張家堡張老太爺的兒子,就是這延安巨賈張元 當時歉意的大笑道;「卻原來是張世兄,這幾天事情繁複,一時忘了故人,莫怪莫怪。」
這張元張之光在外經商有成,買賣鋪戶遍布在這山陝大城要地,每日里日進斗金,家資巨萬,更是辦事圓滑,與官府上司和那西安王爺都有勾連,可謂手眼通天,卻是小覷不得,說實話,憑藉著這張元的交通人脈,完全可以不把自己這個小小縣裡師爺放在眼裡,但張元做事圓滑,逢年過節的都會特意派下人帶來禮物回到縣上走動,沒有短了自己好處,於是忙上前扶起張員外,嘴裡是連連告罪。
「豈敢,豈敢。」張員外順勢起身,與錢師爺寒暄一陣之後故意吃驚的問道;「不知道錢師爺縣上事物繁忙,卻怎麼得空到這府城來,可是有何公幹?」
「說來煩惱,前些時候咱們縣裡出了大事,也不怕世兄知道,是有個叫不沾泥的要會盟各路杆子組成什麼聯軍來,要攻打縣城,你也知道咱們米脂那是兵微將寡,也沒有錢糧器械,無奈被縣尊派來府城求兵,這不,見到了巡撫大人得了迴文,這正要回去驛館收拾物事準備回去。」言及於此不覺好奇的問道「張世兄卻為何在此?難道也是去了巡撫大人處勾當?」
張元一聽眼睛不覺一亮,原本強顏歡笑的死灰的臉也立刻有了生氣。忙道;「前天得了鄉下家裡來的下人通報,家裡出了點事情,這就一早來求見巡撫大人,卻不想在這裡遇見先生,卻是難得,想這些年家裡老小也得先生照看,我是事務繁忙不得當面致謝,心中甚是不安,不如這樣,我看天已下午,先生也不急在一時,今日給個薄面,我們到酒樓吃些酒飯,我們邊吃邊聊可好?」
錢師爺抬頭看看天色,已經下午時分,想那府庫官吏也早就散在各地花樓酒肆,自己也是辦不成事,這一提醒還真是餓了,也不推搪,道聲叨擾,就答應了下來,便坐了張元馬車到府城裡最大的酒樓來。
這酒樓也是那張元自己的買賣,當然是到家了,在二樓的雅間點了上好的酒菜,在上菜之間,張員外拿出一個小盒子雙手托到錢贊畫面前謙恭的道;「小的久不回鄉下,也不得先生耳提面命,今日得見,就是一個機緣,些小的禮物不成敬意,望不要嫌棄鄙薄。」
錢師爺一見忙假惺惺的客氣,順手打開時候,卻是一尊碧玉菩薩像,雕工精細古樸,真可稱是碧玉件中極品,當下誠惶誠恐的笑納了。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嘴上客套著只等著對方開出價碼來。
這張元也是久經沙場的了,知道個拿捏分寸,所以再不提自己事情,只是酒菜上來后頻頻舉杯相勸,等酒過三巡,時機已到,突然停了杯子,起身納頭便拜,哭號著請老先生為自己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