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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羅地網

  一聽說有了完備的埋伏,還有誘敵之策,楊鶴不由來了興趣,現在他的安排自認為已經完備,前有重兵埋伏,後有邊軍大集團壓迫,就是現在呂世流賊想別走他地,都已經不可能,但是還是穩妥下為好。於是笑著問道:「呂將軍如何誘敵,願聞其詳。」 

  「糧食。」呂換文堅定的道。 

  楊鶴聞言,不由看向錢中軍,這辦法只能是錢中軍才有,想著這個軍漢是想不出的。 

  錢中軍見楊鶴看來,立刻起身道:「按照當初規劃,學生一來,就行文清河縣令以及周邊縣份,簽丁丁壯入官軍,驅趕老弱就食流賊。」 

  話不多,但讓楊鶴從背心裡生出一陣涼意,如此狠辣的計謀在這個錢中軍口中說出,竟然是如此的輕描淡寫,看來此人城府狠辣之深,可見一斑,這是朝廷之幸,缺非百姓之福啊。 

  錢同眼角一瞥就看見總督眼睛里一閃而逝的不悅與擔憂,忙謹慎彙報道:「流賊不同以往,不在他們還弱小時候剿滅,讓其流毒渭南帝王成敗之地,那定是我大明永遠的禍患,為老公祖計,為大明萬事基業計,學生不經老公祖同意,做了這有違天和之計,請老公祖在勝利之後當眾責罰。」 

  還說什麼?一個敢於任事又勇於擔當的好屬下,難得的很啊,在這天下齊黯官員墮落的時候,自己獨木難支,更需要這樣的幫手。 

  當時楊鶴豁然,笑著不動聲色道:「先生一番為國之心我是知道的,且待戰事勝利,這擾亂地方的責任我楊鶴還是不能推脫了的。」 

  楊鶴對錢同的稱呼再次改變,一句話便為錢同所作所為會被日後有人拿捏背書。 

  錢同,這次仔細的看了看楊鶴,見楊鶴微笑不語,只是捻須看著他,那眼中滿是信任與期盼,錢同站起,正冠,彈衣,恭恭敬敬出自內心給楊鶴跪下,一時不言,只是雙肩聳動。 

  楊鶴鄭重站起離座,雙手拉起錢同拍拍肩膀,沒有一語嘉勉,然後面帶憂鬱的回歸本位。 

  憂慮不是為了其他,自己殫精竭慮的為了這個朝廷縫補,卻受到上司不斷詬病掣肘,眼看著這煌煌大明一步步走向不可挽回的深淵,卻又無能為力,自己在這個位置上還是朝不保夕,發現了這個人才,而一旦自己倒下,那還能在這舉世昏聵里走的多遠? 

  「繼續說。」放下自己的沮喪,楊鶴恢復了原本的養氣從容,繼續問道。 

  「學生驅趕清澗等周邊不下一萬老弱,告訴他們那呂世的種種所為,讓他們就食於流賊,想來那呂世雖然有梟雄野心但沒有梟雄狠辣,定不忍看流民哀嚎倒閉,一定要拿出不多的糧食賑濟,那樣,一個想流竄千里的流賊會有多少糧食?吃光用盡想來就是這一兩天,而我在流民中暗地裡散布謠言,說這延川城內有大批準備發往邊寨糧草,我想他定會來取。」 

  楊鶴輕輕點頭,暗贊錢同心思縝密,這的確是一個絕戶計,即便呂世知道真相,以他的性格,還就只能眼睜睜的往裡鑽,看來,這錢同對呂世了解可謂深也。 

  「我聽說你還派出死士趁機刺殺呂世,可有此事?」楊鶴漫不經心的問道,不要以為我什麼事情都放任你的作為,其實我還是掌控全局的。 

  「老公祖,卻有此事。」錢同也不隱瞞,但話鋒一轉道:「學生安排的死士刺殺根本就沒當回事情,且不說刺殺根本不能得手,即便得手此股流賊也有過天星等,依舊不會潰散,我只是想用這些死士的性命告訴對方,我們已經黔驢技窮,才出了這下作的手段,讓他更加放心取延川錢糧罷了。」 

  這是一環環幾乎完美的計策,若不是一場黑虎軍對流民的誤殺,錢贊畫就絕對完成了這完美的計劃,只是造化弄人,也不知道是呂世的幸運還是不幸運。 

  沉默,好一陣沉默,呂換文雖然聽的一頭霧水,但也被錢中軍一環又一環的計策驚得目瞪口呆,楊鶴也只是閉目不語,捻須沉吟,錢中軍就氣定神閑的在地中間等待總督決斷。 

  「好,很好,前有誘餌後有官軍壓迫,呂世即便是有通天徹地之才也不得不走入我們的埋伏。」楊鶴拍手叫好道,轉而神情一黯,小聲的嘆息道:「可惜了一個絕世人才,為什麼要從賊?大明外有韃虜內有流民,要是——」想想,又搖頭苦笑,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這麼多幹什麼?自身難保啊。 

  錢同察言觀色便知道老公祖又起了為國惜才的心思,躬身施禮道:「招撫脅從,嚴懲首惡,老公祖平世良策,至於脅從呂世者,我已經有了完全之策拿呂世囫圇身子來獻與老公祖,到那時候,以老公祖披肝瀝膽之心感化,我想,那呂世一定會成為朝廷得力之才。」 

  楊鶴眼睛一亮,不過馬上轉移了話題道:「既然如此,那呂將軍馬上聚將,安排明日大戰。」 

  聽的雲里霧裡的呂換文被楊鶴一說,才回過神來,慌忙站起,遵命退出,聚將安排。 

  而後楊鶴一聲令下,簾外一聲傳呼,隨即有一位身著副將戎服將領掀簾而入,走到總督身邊,躬身候命。楊鶴又同錢同小聲說了幾句話,才回頭對他輕聲說道:   「侍候升帳!」   今天,因為是機密行走,連楊鶴到延川都對外保密,所以平日總督升帳的那些排場,例如放炮、擂鼓奏樂、文武官員大聲報名參見等儀節,統統免去,只把兩年前皇帝賜的尚方劍用黃緞綉龍套子裝著,擺在大堂正中的條几上,楊鶴端坐於前就算是齊備。   楊鶴特意換上二品錦雞補子大紅紅絲蟒服,露出內襯的金甲腰系玉帶,讓所有人等知道自己掌控文武。 

  當他偕著呂換文錢同從籤押房來到大堂時,被召見的文官武將都早已分左右肅立恭候,靜靜地毫無聲音,院中雖然站立著自己帶來的標營武士,但也是鴉雀無聲。 

  楊鶴在中間坐定,錢同攏手站於身後,習慣地、輕輕地咳了一聲,拿眼睛向全體文武官員們掃了一遍。所有文武官員們都從這一聲輕咳中感到總督大人的威嚴,愈加屏息,不敢仰視,隨即,文武將領們依次行禮,今晚雖然不是正式升帳,儀節從簡,但因為把尚方劍供在中間,而楊鶴又朝服整齊,幾十名各地千戶哪裡見過這等威儀?早就噤若寒蟬,不敢大動,隨楊鶴帶來的參將們在參拜后全體肅立。剛才楊鶴在籤押房中同呂換文晤談時那種溫文儒雅、和藹可親的態度,早就一掃而空。     在肅穆的氣氛中,他捋了一下清秀的長須,開始說話。他首先稱讚了一年多來各位將領的辛勞和戰功,而後稱讚呂換文「嫻於韜略」,半年來「屢建殊勛」,而如今在延川附近總理戎機,布置周密,實不負皇上封疆重寄。他的這些話使呂換文和眾將官聽起來十分高興,而且感奮。就好像自己真的 就和流賊奮戰經年功勛卓著了。 

  說了這些獎勵的話以後,他接著用沉重的語調、洗鍊的詞句,繼續說道:   「從天啟末年以來,內憂外患,交相煎迫,迄無寧日。流賊愈剿而愈多,災變愈演而愈烈。最近數年,百姓死亡流離,如水愈深,如火愈熱,往往赤地千里,炊煙斷絕,易子而食,慘不忍言。國家三百年來從未如今日民窮財盡,勢如累卵。而東虜伺機內侵,日益囂張。自今上登極以來,國幾無寧日,自古攘外必先安內。倘若流賊不除,則顧內不能顧外,南宋之禍殆不可免。幸賴二祖列宗之靈,國運己有轉機。山陝之地其他各股余賊,或撫或散暫時出現生平之色。惟有流賊卧牛山呂世者,不但攻破縣城,而且還意圖流竄渭南成就野心,誓與天兵對抗,全無畏罪投降跡象。好在此賊南竄,疲於奔命,可戰之賊不過數千,其餘盡皆老弱婦孺。今四面堵截,已將賊驅入羅。望諸君激勵將士,明日在陣前奮勇殺賊,一戰而竟全功,勿使一賊漏。我輩報君恩,救黎民,光前裕後,在此一戰。皇上迭降手詔,督責甚切,望諸君勿負上意!」   全體將領不禁偷偷地向他的臉上瞟了一眼。楊鶴的臉色變得十分嚴峻,從蒙著虎皮的太師椅上站起來望著全體將領,又說:   「明日大戰,全憑呂大人指揮,本部院也要親臨督戰。大小將領,凡有作戰不力,臨陣畏縮的,本部院有尚方劍在,決不姑息!」   將領中有人不由得向靠在屏風中間的尚方劍望了一眼,從楊鶴掛兵部尚書銜的時候起,便督促邊事,很少過問地方,更對流民杆子採取招撫之策,從沒有這次般要行嚴剿,新皇登基更賜他這把尚方劍,聽他便宜行事,對總兵以下將領先斬後奏,這次他請出尚方劍督戰,臉色的嚴峻,口氣的堅決,是從來所沒有的。   楊鶴用炯炯的目光從每個將領的臉上掃過,看見大家都帶有凜凜畏懼的神色,暗暗地感到滿意,這才慢慢落座,並揮手示意叫文武大員們重新坐下。他轉向呂換文,含笑問道:   「呂都司,你對眾將官有何訓示?」  呂換文連忙站起,給楊鶴施禮後轉身對歸在他的指揮之下將佐人等道:「總督大人的訓示,望各位將軍每個字都記在心中。今上為不世英主,天威難測。倘若諸君作戰不力,致使逆賊漏,則不惟諸君將為軍律所不容,還會連累家小,總之,說來說去只有一句話:明日一定要將次股流賊剿滅不許有一人逃脫!」 一場針對呂世的圍剿這算是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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