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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血戰延川9

  楊鶴將中軍移動到包圍賊人的大軍之後,可謂是身臨戰陣,以身犯險,雖然錢同呂換文堅決反對,但依舊拗不過楊鶴。 

  中軍的大帳立在與流賊老營的小山丘對面的另一個山丘之上,視野開闊,可以縱覽全局,正是指揮的好所在。 

  那裡安帳,楊鶴就帶著五百標營鐵衛,在錢同與呂換文等一般武將陪同下,不辭勞苦的帶著全部儀仗巡視包圍圈的官軍,以讓所有官軍知道,自己這個總督和他們在一起。 

  本來想象中的夾道歡呼沒有得到,看到的都是一群群麻木凄苦的臉,這讓楊鶴很不高興,但是大戰之際也怪罪不得,巡視了一周,還到流賊被圍困的小山腳下一里處看了很久,對今夜要擒斬一眾賊首滿懷信心。 

  根據他的判斷,賊人經過今天的兩次大戰,所余剩的不會超過兩千人精銳,已經沒有突圍的能力。但看看自己身後的簽丁軍戶,已久疲憊不堪戰意全無,要不是督戰隊砍了幾十個怯戰逃跑者,說不得就此散了。 

  當初自己也想整頓下衛所,在二百幾十年前,西安周圍實行軍屯,各地給養充足,糧餉豐沛,還能為邊軍提供一時之需,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屯田大半被豪強霸佔,也有被欺隱的,無從查對。國家在需要時,要餉無餉,要兵無兵,這才使得各地杆子風起雲湧,這也是自己為什麼一力主張招撫的原因,沒有兵你拿什麼剿?依靠手中的邊軍嗎?蒙古韃子連年扣邊呼嘯來往,整個邊軍已經疲於奔命,好不容易熬到夏天,疲憊不堪的邊軍只能抓緊休整,好應付入秋的的韃子再次扣邊,哪裡還能抽出餘力來? 

  可是整頓都司衛所談何容易?原本被貪占的都已經無從考察,其他的也都入了皇莊王田,更是上下一體與自己敷衍塞責,讓自己獨木難支,只得作罷,兵到用時才知少啊。 

  不過這次有了錢同幫助籌劃奔走,也是事態逼迫的各地文官鼎力支持,這次終於在兵精糧足的情況下,將這伙未來可能要威脅陝西的流賊圍在此地,也是老天之幸啊,如果一戰成功,也消弭了自己在朝堂上被攻擊的禍患,也算是一大利處吧。 

  看看山上的賊人也沒有再次突圍的意思,還有裊裊炊煙升起,想來是那些賊人正在整治飯食恢復體力,準備再戰,自己這裡,也需要休整,將各地千戶與簽丁再次整編,然後吃飽喝足再次開戰。 

  當下吩咐下去,給各地簽丁官軍休整開飯的時間,一時間原本低迷惶恐的營地竟然傳出一陣陣歡呼。 

  只為一頓飯歡呼,卻不為斬將奪旗慶賀,人心如此,卻是奈何? 

  「回去吧。」楊鶴意味闌珊的揮手道。 

  於是一群儀仗標營就保護著他折返中軍。 

  當楊鶴回到老營時候,一大群幕僚和將軍在帳外迎候。他對僚屬們略微點頭,對其中有些人引進的千戶等更是幾番嘉勉,這才穩步地走進大帳。 

  他剛剛坐定,這一大群人已經跟了進來,用各種阿諛逢迎的言詞稱頌他神機妙算,「指揮若定」,果然使流賊陷於絕境,還稱頌他如何在戰場上橫刀躍馬,氣吞河山;大旗指處,「悍賊」披靡。經此一番奉承,楊鶴才把剛剛巡遊的不快放下,從新高興了起來,向幾個地位較高的幕僚問: 「據各位看來,闖賊今晚能逃出我的手心么?」  「當然不能,當然不能。」幾個聲音同時回答。這回不是馬屁奉承,而是真心實話。 

  一個參軍上前,振奮的大聲道:「經過老公祖盡心謀算,經過接近一天的大戰,流賊已經損失慘重,戰場上遺屍累累,現在更是被大軍困在小山之上,斷糧之日不遠,勝利已經是唾手可得。向聖上表功之時就在今朝。」 

  帳中文武立刻出聲符合,再次馬屁如潮。 

  楊鶴呵呵笑著,也是得意,揮揮手止住大家的奉承,也不由得意氣風發,當下喊道:「列為辛苦,我不過是居中調動,上陣廝殺還是各位將軍,來人,拿奏本來,我要為諸位向聖上表功。」 

  立刻,一位幕僚把早已擬好的奏稿呈到他的面前。這份奏稿前邊說賴皇上威靈,將士用命,得以次第殲滅各股」流賊「,但想想,便將流賊改成了使」闖賊 「流竄計窮,陷於絕地。跟著大肆渲染一天來的戰績,把流賊方面死傷的人數誇大為「不下數萬」。最後一段有幾句空起來,準備等明天早晨謄清以前填上流賊及其手下重要首領何人被擒,何人陣斬,何人投降。奏稿的結尾是:」所有立功將弁及出力人員,容后查明奏報「,他對於這個奏稿還算滿意,只提筆把「所獲甲仗無算」一句改為「賊伏屍遍野,遺棄甲仗山積,誠多年來未有之大捷」,然後他把筆向案上一扔,笑著道:「錢先生請讀給大家聽聽,可有不妥之處?」 

  錢同轉身接過朗朗讀來,大家一聽,都是心中歡喜,這位總督就是體恤下屬,整篇奏報里竟然沒提自己隻言片語,將功勞都推給了下屬,真是大家的父母,這樣一來,怎麼不讓大家感恩戴德?各個將佐更是下定決心,明日一戰定要奪旗立功。 

  不表功也跑不了他楊鶴的功勞,但這樣一來不但收買了一眾手下,更從諸將的眼神里看到重新升騰的鬥志,這才是楊鶴想要達到的目的。 

  「諸位將軍辛苦,賊人不會放棄他們的戰略,我們更要嚴加整頓,眾將各歸本隊,準備再戰立功。」 

  所有文武一起躬身施禮,表了決心之後,依次退去,一時間大帳里就剩下楊鶴,呂換文還有錢同三人。 

  楊鶴不說話,其他二人更不敢造次,也都閉口不言,大帳里靜的落針可聞。 

  突然,大帳中間的火盆里一塊生碳爆裂,啪的一聲爆出一團火花,驚醒了沉思中的楊鶴。 

  楊鶴突然笑著問呂換文道:「呂都司,你看現在賊人作何打算?」 

  站在首位的呂換文連忙施禮,恭謹回答道:「依門生看來,流賊經過今日大戰,死傷累累——」 

  「不要自欺欺人了,說實話。」楊鶴突然將臉撂下,總督威儀立刻顯露,大帳里的空氣突然一冷,似乎在大帳間的火盆也沒了溫度。 

  呂換文連忙再次躬身,將身子低下,戰戰兢兢的道:「今日大戰,戰場遺落賊人屍骸不足一千,而官軍加上籤丁軍戶死傷逃散合計一萬一千餘。」 

  這是真實的戰報,沒有半點虛假,聞聽這個統計,楊鶴不由的坐在那裡半天也沒有說話,很久之後,才疲憊的指了下下面的椅子,輕聲道:「坐吧,都坐吧。」 

  呂換文和錢同告聲謝,然後頹然坐下。但兩人也心中感激,這揮退眾人,獨留自己二人,便看出,總督已將自己看做心腹,這是比什麼樣的大勝都重要的。 

  楊鶴聞聽這個戰果,卻是驚心不已,這個戰果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沒想到流賊千里奔行,拖家帶口,面對自己接近三萬的大軍,還是出其不意的埋伏,卻殺的自己等大敗,這樣的戰力怎麼不讓人心驚? 

  看楊鶴一臉黯然,呂換文趕緊欠身稟報道:「即便是這樣,賊人所剩人馬不多,其中有不少是婦女、兒童和傷號,能夠打仗的不過三四千,且均疲憊萬分。如今被我軍重重包圍,水源亦無,糧草想來也不寬裕,他們己是飛走路絕,恰似釜底游魚,或降或死,別無他途。「   錢同拈著鬍鬚憂心忡忡道:「呂將軍,你未免把情況看得太容易了。」  呂換文不覺一驚,趕緊低聲受教道:「末將看得容易?……請大人詳示。」   錢同道:「困獸猶鬥,今夜三更,他們必然要突圍出走。萬一堵截不住,豈非功虧一簣,遺患無窮?「  「賊已窮途末路,再想突圍卻是難上加難,再者,賊人多老弱,即便突圍也一定行動緩慢,我們還是有機會剿滅他們的。」 

  楊鶴就閉目聽著他們兩人爭辯,卻沒有表態,只是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思量。 

  這時候招撫的意思再次浮上腦海。 

  現在流賊已經窮途末路,是不是招安就成了可能?如果招安成功,是不是自己的招撫政策就再次在朝堂上佔了上峰,堵住那些言官清流之嘴?隱隱的還有一種奢望,這樣的強軍,如果歸於朝廷,那麼自己的邊軍就會壯大許多,他們的戰鬥力的確是太強悍了,如果能將那個在短短時間之內就練出一個如此強軍的呂世,如果將他收於自己帳下,那絕對是自己的得力臂助?我應該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來才能招撫他們?但無論如何,前提是,他們必須去了闖王旗號,但是闖王旗號已出,天下盡知,這卻難辦。 

  「好吧,那就找個替死鬼來代替了他,畢竟人才難得啊。」 

  想到這裡,楊鶴睜開雙眼,呂換文和錢同立刻就停止了爭吵。等待總督大人示下。 

  「是不是可以將他們招撫了為朝廷所用?」 

  此話一出,呂換文和錢同當時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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