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兄弟相殘
趙大海突然伏在趙小子的耳邊低聲問道:「既然你當我的子侄,我若讓你背叛卧牛山你可願意?」
趙小子根本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問,當時愣住,轉臉看了看趙大海,以為他在說笑,當時介面道:「你不會的。」
「如果我會呢?」趙大海死死的盯著趙小子,眼睛里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趙小子往後退了一步,手摸上了刀柄,仔細的看了看趙大海后,堅定的道:「即便是海枯石爛我也不會背叛卧牛山,這一點請副統領明察。」
趙大海退後幾步,嘴裡輕輕道:「很好,很好,你很忠心。」但語氣里沒有嘉許倒是有些無奈與惋惜。
趙小子見趙大海退走,心裡沒來由的一陣輕鬆,剛要轉身上前線,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口一疼,吃驚的低頭看去,一把閃亮的刀尖突出在心口之外,是刀尖,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黑虎軍制式馬刀的刀尖。
想喊,但是,再也發不出聲音來,努力的想回頭看看是誰做了自己,但是已經沒有了力氣,吃驚的望向趙大海,趙大海正無奈可惜的搖頭,那眼神里是一種深深的悲哀。
「為——什麼——」趙小子最後艱難的問道,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為什麼——要——背叛——兄弟們——」
「因為,山寨已經完蛋了,我們要活下去,就必須投降招安。」趙大海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趙小子看了看一身官袍的趙大海,再看看趙大海頭上已經戴的規規矩矩的管帽,什麼都明白了,在他倒下去的時候,他吶吶的自言自語:「難道,當狗官,當狗就比做人好嗎?」
不知道他問的是趙大海還是問的他自己。
殺了趙小子,趙大海壓抑已久的負罪感突然消失,原先的煩躁也一掃而空,再次扶了扶自己頭上的帽子,但想了想,這帽子已經破舊了,已經小了,不帶也罷,於是伸手摘下來,可惜的看了又看,然後狠狠的摔在地上。
這時候,趙小子被殺這一變故被前面的幾個兄弟看到,都不相信自己眼睛的看著趙大海,等趙大海啪的將帽子摔在地上,大家才吭吭哧哧的問道:「副統領,為什麼?」
趙大海哈哈一笑道:「不為什麼,趙小子該殺。因為他要背叛我。」他說的是背叛我而不是背叛我們,這時候大家的腦袋還沒轉過彎來,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趙大海。
趙大海對已經圍在自己身後的幾十個親近兄弟大聲命令道:「命令全體兄弟,集合,我有話說。「
這幾十個兄弟都是趙大海在小寨的時候刻意結納的,儼然就是他趙大海的親兵,大家也早就知道趙大海的心思,因為在小寨的時候,趙大海已經不止一次的接待了那往來山寨送貨的掌柜,期間謀划大家也心知肚明,山寨雖然好,但畢竟沒有前途,更加上這些人由於趙大海被山寨排擠戒備而一起被排擠,被戒備,這裡就有不公,有義氣,所以就一邊倒的追隨了趙大海。
趙大海當初第一次接待那掌柜的時候,雖然沒有看錢同的書子,但錢同的話卻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心,自己本來是官,為什麼要跟著賊人廝混?沒來由的丟掉了世襲的百戶,沒來由的失去別人爭搶都搶不到的官身?讓地下的祖宗蒙羞責難?
還不是為了那個待自己如親兄弟般的哥嫂,還不是為了這個待自己如親哥哥一樣的呂世?
現在,哥哥死了,就剩下了三個孩子還有嫂子小丫,再就是那個心無城府的傻兄弟,這是這個世界上他最後的親人。
而這些親人雖然被呂世救出,但是,這就能真正活下去嗎?
不能,放眼大明,黑暗一片,但官軍依舊強大,強大到根本就撼不動半分,地主老財雖然可恨,但是他們聯合起來那根本就是天大的大山,根本就不是幾千男女老弱的卧牛山所能扛起的。
對於自己的這些親人,前路不是渺茫,而是絕望。
要活下去,活的有尊嚴還富足,必須走另外一個路子。
自己的傻兄弟在山寨整編與訓練里拿出了常人不能及的手段,展現了無邊智慧和手段,這讓他看到了資本,對,是資本,只要有了這個資本,那天下哪裡去不得,那可比做這個不尷不尬的副統領,累死累活的小軍師強上許多。
趙大海特意的帶那個穿線人,那個米脂掌柜不一次的觀察了山寨的出操演練,不止一次的在他的面前展現呂世打造的扎槍馬刀,不止一次的讓他看見自己的編練成績,每一次讓那小掌柜看見,那小掌柜的就被驚的掉了一地的下巴,趙大海每一次和他說一次增加兄弟的手段發明,就讓那小掌柜讚歎一聲天神。
而每一次往返,開給自己的條件就升上一升,給自己兄弟的賞格都要抬上一抬。
算起來,自己已經由衛所的百戶到副千戶做了個遍,自己的兄弟也從都司里的小吏而直到從五品的提舉。
再經過西口一戰,更是將自己納入邊軍而得游擊,自己的兄弟更是被總督楊鶴看中,提名總督府五品詹士,順帶著連三個小子都已經是百戶的身價了,這也算是自己對死去的張家哥哥的一個交代。
至於自己的那個傻兄弟的理想,很好,很美麗,但是,理想與現實永遠是有距離的,那不過是天邊的一個畫餅,要想吃到嘴裡,還不知道猴年馬月的時候,尤其是在這亂世之中,還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去吃。
為了實現那樣的世界也不是不可以,按照傻兄弟的智慧能力,將來開府建衙,治理一方,再有自己手握軍權,平定了地方亂匪,那時候,自己兄弟二人合力,說不得就能打造一個那樣的世界。
自己也曾經為過天星等兄弟求得一官半職,但是帶回來的結果卻是不行。
原因是這米脂一事都通了天了,皇上都下了聖旨,必須要卧牛山山寨頭領人頭才能保住這延綏一地的官帽,
說不得,要染紅自己身上的紅袍,就要鮮血人命,想那過天星對自己還行,但是從三叔那個老東西開始,下到陳策趙興,還有什麼狗屁耿奎隊長,對自己都分外排擠戒備,將自己這個副統領當成了賊人小偷,哪個是個好東西,現在,好了,那你們就當我們兄弟的墊腳石吧,越多越好。
昨天,由自己的親信再次接來了牽線之人,當場給自己講了官軍布置,總督親自督戰,調了幾縣簽丁軍戶還有延綏都司兵馬,更有五千總督標營,在前面設下天羅地,就等著自己的大隊人馬去鑽。
這番布置,已經讓趙大海徹底的絕望,這回官軍是下了死力氣了,再沒有一點點逃出生天的機會了。
但是,那牽線人還是給趙大海一個大大的驚喜,當時在懷中拿出了兩張嶄新的委任狀,一張是自己的,三邊總督親下的,實受自己邊軍游擊將軍,統帶跟隨自己投誠的人馬,手下安排升遷皆由自己經辦,只要報備就行。
還有一張告身,那是呂世的,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是庶子通政參議正五品,直接進總督帳下行走。
條件就是,在今晚南面火起的時候,放開埡口,同時勸降呂世。
妥了,在親信們熱切的眼光里,趙大海當時一拍大腿,與那牽線人約定了招安時間。
趙大海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個榆木疙瘩一樣的張家大朗給拿了,綁了起來押到一邊,主要是怕他犯渾,萬一有個好歹就對不起老哥哥了。
然後就是趙小子,那小子和自己不一條心,就迷瞪著想著為山寨拚命,在他的手下還有一幫和他一樣心思的傢伙,殺了,必須當場殺了他才能解決後患。
那些在前沿緊張備戰的兄弟們被一個個召回,莫名其妙的看著副統領趙大海,這都大戰迫在眉睫,怎麼還放棄防守召開什麼會議?
「現在,我宣布,我趙大海,以副統領的身份,命令大家放下武器。」
這一令下,立刻引得大家一片嘩然,都什麼時候啦,還要大家放下武器?
一個兄弟大聲問道:「副統領,不能放下武器,邊軍馬上進攻啦。」
「放下武器。」趙大海再次厲聲道。
「為什麼?」
趙大海一指地上的趙小子的屍體大聲道:「趙小子背叛我們,我不知道誰和他是一夥的,現在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大家必須放下武器讓我知道誰還聽我號令。」
這時候那些退下來的兄弟才看到倒在塵埃里的趙小子副隊長,大家哄的下子蒙了,趙小子背叛山寨啦?怎麼可能。
「放下刀槍的就不是叛徒,若不放下刀槍。」趙大海獰聲對站在自己身後的幾十個兄弟大喊:「來啊,將那些不放下刀槍的當場格殺。」
這聲斷喝,就如同一聲死神宣判,更是對一個人忠誠的考驗。
先放下刀槍的是那五百新附軍,他們不知道原委,不知道趙小子是何許人,他們只知道趙大海是山寨副統領,聽軍令,這是本能。
然後就是那些騎兵,猶猶豫豫的紛紛放下刀槍,希望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也希望儘快解決這件事情,只有十幾個趙小子親厚的兄弟悄悄的躲在了人群后,藏起了幾把短刃。
收攏了刀槍,趙大海突然大聲宣布:「我趙大海,現在以大明朝廷游擊將軍身份宣布,接受朝廷招安,放邊軍袍澤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