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發放俸祿
宿醉剛醒的呂世走出窯洞,看到的天是格外的藍,深吸一口空氣,竟然能感覺到一絲絲春天裡,浪漫的花朵香氣,就連飛舞起伏的麻雀原本煩人的叫聲,現在聽起來,都是如此歡悅,喜慶。伸個懶腰,再看看左右,呂世不由得自私的一笑,山其實還是那樣黃土漫漫,風不過是比冬天略微少了點凜冽,那是什麼改變?
是心改變了,這時候,呂世再次笑了,想想現在的自己,自己似乎有了一種禪道的感覺。
昨天,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最開心的一天,也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喝多的一天,昨天自己喝多了,真的喝多了,在過天星那小子的串掇下,自己已經忘記了接了兄弟們多少的白酒,雖然,這時代的白酒度數不高,但架不住喝的多。
昨天晚間,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睡的最安穩的一夜,沒有做夢,尤其是親人離散,鐵血崢嶸的噩夢,昨天,摟著小丫,小丫也乖巧的讓自己感覺到溫暖,自己記得,這個,自己清清楚楚的記得,小丫歡笑著,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和自己嘰嘰喳喳的說了許多,讓自己給他講故事,給他唱歌,當時還扒開自己的眼皮,強令自己睜開眼睛,讓自己看看窗外站滿的,前來道喜的兄弟父老。
自己當時還記得,這是延川一戰之後,那個變得自閉起來的小丫,第一次恢復了一個小女孩應該有的本性——歡快,燦爛,陽光。
當自己最後被小丫拉不起來之後,一切就都陷入了黑暗。
是甜甜的黑暗,開始了這個世界來,最幸福,最安心的黑暗——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覺了。
起來的時候,不見了睡在一起的王健和張嘯,卻看見小丫已經梳洗整齊的趴在自己的枕頭前面,眨著又變得清澈天真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
當時還把自己嚇了一跳,那時候,惹得小丫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這笑聲讓自己差點不由凄然淚下。
「叔叔醒啦,叔叔醒啦。」孩子歡快的跑了出去,然後是王健輕手輕腳的聲音,張嘯拉著小丫毛手毛腳的進來。於是,呂世起床,開始洗漱,於是,幾個孩子就圍著自己,忙前忙后,其實也沒他們忙的,事情還都是自己來,但這幾個孩子就是這樣,寧可添亂也要圍著。
一切都是如此的好,一切都是如此讓自己滿足。
神清氣爽的出了窯洞,卻感覺到今天似乎與眾不同,在哪裡不一樣呢?
看看左右,哦,知道了,沒了左右鄰居那些兄弟拍拍打打,沒了過天星那個大嗓門,世界顯得安靜了,但沒有他們,自己似乎又缺少了什麼。缺少了什麼呢?
對了,缺少了那一身火紅的春蘭。於是,呂世就感覺很失落。
這時候,緊緊拽著呂世后衣襟的小丫探出一個小腦袋,笑的和一個小蜜蜂一樣,也左右看看,然後揚起笑臉道:「叔叔,姨娘說搬出去住了,去了山腳下張家大娘家了,這一段是不能看你來了。」
呂世一愣,怎麼搬出去啦,難道——呂世臉就白了,不是自己昨天喝多了胡說八道,惹惱了那個火爆脾氣的妹子吧,不行,這得去賠禮道歉,這得——
「小孩子,來上奶奶這裡來,快梳頭啦。」三嬸就在窯洞里出來,召喚著小丫,小丫就堅定的搖搖頭,緊緊拉著呂世的后襟不放。
三叔前後腳的,披著他招牌的老羊皮襖笑著對呂世道:「不要小臉煞白的,沒什麼,這是老禮,在春蘭過門前,是不能再和你見面的。」
看看呂世莫名其妙的神色三叔哈哈一笑,「我和你娘都連夜給你看好了日子,媒婆下聘什麼的都已經連夜給你做好了,五月初六,黃道吉日,正是你大婚的好時候,因此啊,春蘭就只能被張家嫂子接了去,暫時認了乾娘的,現在,你記住,無論是什麼會議,春蘭都不能到場,也一定記住,即便是在路上遇見,你必須轉身迴避,哈哈哈哈。」說這話的時候,三叔想象著呂世和春蘭想見不能見的場景,開心的大笑。
呂世尷尬,除了尷尬就沒有別的了。
「不過聘禮你還得下的,這也是老禮,規矩不能費的。」三叔嚴肅的道。
呂世忙把個腦袋點的跟個小雞啄米一般,不過站在那想了想,就又剩下尷尬了。
自己吃住山寨,竟然身無分文,這聘禮拿什麼來下?
這時候,突然,這一排窯洞的門***開,一陣驚天動地的叫喊嚇的呂世差點坐在地上:「闖王(先生)拿喜錢來啊。」窯洞里已經衝出了無數人頭,呂世都納悶了,那些小小的窯洞怎麼就能裝下那麼多人,所有的人衝出來,立刻包圍了呂世,無數雙手都伸出來,伸向了呂世,討要喜錢。
這期間,就連一向沉穩,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陳策吳濤都一臉壞笑的看著自己。
還說什麼?當然按照這個時代的禮節,發喜錢吧。
但是,可但是,呂世將手伸進自己的衣袋的時候,就只能尷尬的拿不出了。
為什麼?沒錢。
其實,自打來到這個世界,當時自己真的是赤條條沒有牽挂,一身遮羞的衣衫還是一個死倒大哥的,造風車,澆灌駐兵山的土地,那收入都給了張老實加三個牛犢子一樣的小子,還有趙大海那個混蛋吃干喝凈,等上了山寨,那更是**,自己就沒有得到過一分分賬,一直到現在,除了春蘭給做的這身衣服,還有一套行李,那自己還有什麼?
不行,這得和原本的東家說到說到。當時,呂世對著夾在一群腦袋裡的黑頭笑嘻嘻的道:「大統領,我給你打工那麼長時間,是不是給算工錢?農民工工資不能拖欠啊。」
那個黑腦袋轉眼就沒了,等呂世想追上去的時候,只聽到:「我現在給你打工,還沒工資呢,我還想管你這個一家之主要呢。」
是的,這還真是,過天星當初當大王的時候,那後山山洞裡的東西,都是兄弟們的,他也和自己一樣,身無分文。
但是,錢在三叔手啊,於是,呂世轉身,抓住看熱鬧的三叔,緊緊的抓住,就像緊緊抓著自己后襟的小丫一樣,對著三叔舔著臉道:「三叔,那個——」
三叔往後一退,大驚失色,然後想起了一件事情,大聲的,理直氣壯的道:「你先別說,我那帳上還記住的,你還欠著我們山寨一百兩銀子呢,現在就還,不許賴賬。」
完了,完了,這討要喜錢的沒走,這要賬的先登門了,自己倒是把米脂舊賬翻出來了,這不要了命嗎。
但是,看看身邊那些兄弟,一切盡在不言中了,感情這幫小子管自己要賬來了。
坐在窯洞外的石桌周圍,呂世捂著腦袋問大家:「說吧,想什麼呢?」
陳策站起來,第一個理直氣壯的道:「官不差遣餓兵,我們要俸祿。」
吳濤很含蓄,輕輕道:「我們活不下去了,求闖王給點工錢吧。」
看看別人,大家一起把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
其實呂世這麼長時間,還真沒考慮這個俸祿問題,因為在座的和山寨所有的兄弟,都是官家管著吃喝,也就是變相的**,但呂世已經走了一步,那就是給那些士兵和這些兄弟每人都分了田的,但是,看看這些人的樣子,很可憐,真的。
陳策說了一個故事。
一個傷殘老兵,按照政務官的角色,被分派到了一個村子,當了一村之長,他兢兢業業的沒日沒夜的干,將那個村子打理的成為富縣一個模範村,但是,平時都是根據地政府管著吃喝,也沒什麼,有時候他還拿出自己的那份口糧周濟一下村裡有難處的,但是,就在不久前,全根據地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反圍剿的事情上去,這時候,各地像他這樣的村長,根據地就無暇照顧,於是,就出現了一個尷尬的局面——這些兄弟斷炊了。
本想餓不過,去村裡那些分到糧食的百姓家蹭上一頓兩頓的吧,但是,闖軍的軍規在,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吃頓飯,那完蛋了,那是要五十鞭子,並且趕出闖軍的紀律,哪個敢范?於是,在根據地出現了一個別樣的風景,作為一地父母官的兄弟們,竟然開始到鄰村討飯,還得把自己身上的號坎脫掉,要不怕給隊伍上抹黑。
最後陳策不無傷感的道:「一個老軍,米脂跟隨我們殺出萬千重圍而沒死,卻竟然餓暈在了討飯的路上,闖王,這算不算一種悲哀?」
死寂,絕對的死寂。
呂世看向趙興,趙興點點頭,低聲道:「我的監軍士由於視察各地,但如果不能在規定的時間裡趕回駐地,也有餓暈在路上的。」
震驚,黯然,悲傷,呂世將臉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臂彎里,久久不起來,原本歡樂的窯洞前,變得死一樣的沉寂。
失誤,自己的失誤,自己就感覺自己不愁吃喝,有沒有俸祿都是一樣,但沒想到,現在自己的根據地面積擴大,再不說一聲吆喝,全部兄弟就都會聽到,就都會跑來開飯了。
抬起頭,看著那些羞愧的臉,沒有責備,只是站起來,深深的給大家鞠躬,輕輕的說聲對不起,這聲對不起,是給這些隨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說的,同時,也是給那些還在為壯大根據地,而四處忍飢挨餓奔忙的兄弟們說的。
「發俸祿,刻不容緩。」呂世堅定的道:「馬上,我們就按照級別制定標準。」
呂世沒有覺得,俸祿的發放,從這一刻起,他和他的團體,才真正的走出了草寇流賊,才真正的步入了一個系統的改天換地的團體。